雨寒一愣:“报仇?报什么仇啊,我父亲的死已经真相大白了,还用得着报仇吗?哎呀,心中没有负担的感觉真的很爽,再也不用背着父仇天涯寻凶了!真好!第一次感觉到彻底的解脱!”
小飞眉头一皱:“我说的是端庆王,他遭人构陷冤死城门,难道身为人子的你不该为父报仇以求平反吗?”
雨寒沉默一会儿,转言道:“我暂时不想管什么端庆王,我只知道,我是北明的儿子,只想做一个地地道道、普普通通的山野孩子,不是什么端庆王子,更不想再背负更多的仇恨……冤冤相报何时了啊,我只想做回我自己,不愿活在仇恨里,更不想去做毫无意义的报仇。”
小飞正色道:“正所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你怎能说放下就放下!这岂是身为人子该说的话,该做的事!先前你无知北明死因,不也是四处寻找凶手?为的不也是报仇吗?怎得今时今日忘记了这些!”
雨寒微微一笑,低眉道:“你错了,我并非忘记了什么,只是有些东西不愿意再去想!正因为报父仇的种种经历让我深深体会到,报仇是一个错误的选择,旧事已成过往,孰是孰非论及何用?更何况,即便杀死那人报了大仇,又有什么分别呢?我父亲不会活过来,大宋也不会跑到我名下,再说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民间混混,根本担不起整个天下的责任,又何必去争求什么呢?”
锦芳虽说一路少话,却也默默赞许,投来敬佩的目光,小飞急得跳脚:“可是——”
雨寒拍了拍他的肩膀,打断道:“好了,你想说的话都被我说完了,所以请不要再提报仇的事,我现在要好好放松一下!锦芳,你说呢?好不好!”
锦芳会心一笑,欢喜道:“锦芳永远支持寒大哥!也永远追随你的脚步!寒大哥去哪里,锦芳就去哪里!”
“这才是我的好锦芳!”雨寒畅快道:“好轻松!好自在!我觉得自己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你姐姐呢?”小飞面如死灰,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话,仿若一盆冷水浇到雨寒头顶,他楞了一下:“你说什么?”
小飞平静道:“我只想提醒你,身为宋兵主帅,不要忘了肩上的责任,更不要忘记圣上对你的嘱托!父仇你可以忘记,杀姐之仇你也可以忘记,但请你不要忘记大宋的黎民百姓如今面临怎样的困境与危难!前些日子我接到西南边陲曲将军来报,说西夏那边已经蠢蠢欲动,若是北疆开战,他们很快就会乘虚偷袭边境。北方战场的辽军尚未退兵,雪岭王子凌云霄仍不死心,又要准备南侵……这些拜托你都不要忘了!”
寒芳二人沉默良久,不知该如何回答。小飞接着道:“我们有负圣上托付,擅离大营已经多日,是否该回去看看?倘若再次开战,如果主帅不在营中,我方军心必乱!届时边关失守,黎民涂炭,试问北雨寒你可否忍心看到辽军、西夏军的铁蹄踏遍我朝大江南北?”
雨寒怔怔道:“可是,我不懂得行军打仗,更不懂得排兵布阵,也深深知道,光靠义气和心中的那股硬劲儿是不行的!到底该怎么御敌呢?我不会啊!真不明白当初圣上为何会指派我为主帅,大宋有那么多的将领……”
听到此处,小飞嗟叹不止,遗憾道:“北雨寒!你太令我失望了!真是辜负了圣上的一番苦心!你认为圣上为何会将重任交给一个初出茅庐的傻小子?!告诉你!也许他这么做正中了某人的下怀,当别人都认为你不行的时候,拜托你自己不要看不起自己好不好?圣上如今遭人挟持,所作决定都是违心的,不得已的,但有一点他很欣慰,那就是先前选中了自己的亲侄子作为抵御外敌的主帅!即便是将来身死,也不至于误国,大宋迟早还是回到赵氏子孙的手里!这些苦心你怎么都不明白呢!”
雨寒愣住了,支吾道:“皇……皇上他知道我的身份?”
小飞点点头,叹道:“哼~吾皇圣明!他大智若愚,虽然表面看起来很含糊,但心里绝对明清!自打你进宫面圣的那天起,皇上就已经知道了,亲生父子怎么也有几分相似把,更何况,当年的事情,他心中有数,所以,他当时一眼便能确定,你就是赵滢留下的血脉。”
雨寒不解,疑惑道:“那他为何不杀了我,还偏偏委我重任,难道不怕我将来知道真相,反了他的朝廷,以报杀父之仇吗?”
小飞顿足道:“唉!你怎么还不明白!圣上当年为何会收你姐姐为义女,又加封晗玉公主?你报什么仇,端庆王是甘愿自刎,和圣上有何关系?”
听到这里,雨寒目露感伤,痛心道:“收为义女又怎样,不还是从来没有拿她当人看过,若不是褚晓旭,她差点成了战争的牺牲品,不过最后还是……!”
小飞也惋惜不止:“其实当初我也不明白为什么,要和亲有很多人选可以去挑,圣上本不该……后来才明白,原来是有人叫他那样做的!”
雨寒虎躯一震:“是谁?谁能够左右皇帝的决定?”小飞面色凝重,切齿念出了几个字:“户部尚书——重月。”
雨寒仿佛听过这个名字:“重月?就是在大殿上很嚣张的那位棕衣太监?”
小飞摇摇头:“他并不是太监,别看只是个尚书,本职应单理户部,但却有权有势,六部重大机要都是他来处理,包括军队粮饷划拨都是他说了算的。”
雨寒恍然:“怪不得一打仗老没钱……不用说国库里大笔支出的皇宫维修费等也是他管的了?”
小飞点头道:“是的,此次与雪岭开战他是不赞同的,所以兵部没有出面,只是拨了左右厢军给你带,重月根本不在乎胜负的。包括这次我替水琉璃办事,都是他授意的,好像他们之间策划了一个不可告人的大阴谋!”
雨寒捶胸道:“这个大坏蛋,没想到在朝廷里那么猖狂!天下的老百姓岂不遭殃透了!不行,我得阻止这个混蛋搞破坏!”
小飞眼神迷离,接着道:“目前看来,水琉璃的目的很明确,利用你找出乜苍凛是其一,跟重月合作杀了圣上是其二。”
雨寒一愣:“水琉璃怎么会要杀皇上?”
小飞也百思不解:“也许是因为皇上听信谗言下诏赐死了端庆王?不过构陷一案的元凶首恶是重月,我相信,皇上当时肯定是被逼无奈别无选择!”
雨寒一头雾水:“你刚才不还说我爹是自刎吗?怎么又冒出个下诏赐死?唉,好乱啊,感觉那时的情境只有问当事人才能弄清楚……哎呀,其实清不清楚又有什么分别呢?好吧好吧,我们去边境大营。”
“寒大哥——”锦芳看得出来,雨寒内心很烦躁,有些担心,雨寒微微一笑:“锦芳,你就放心吧,仇恨不会冲昏我的头脑,现在的我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相信我,一定可以的!”
众人回马转弯,往大营方向而去。却说此刻的云岭雪山,紫梅二人在一冰崖罅隙旁徘徊。
紫台关怀道:“外面风大,为何不到里面去。”雪梅炙血护体,本就不会寒冷,此刻她心里只有一件事,就是眼前这个冰隙,准确的说是一个冰窟,她多次试探着进去一探究竟,都被紫台半道拦了下来,毕竟里面机关重重,诡异非常。
紫台关切道:“你……胳膊上的伤好点了吗?”雪梅心不在焉:“好多了,谢谢!你看啊,真是奇怪了,这云岭雪山我也先后来了好几次,奶娘在世的时候也曾带我游遍了整座山,没见过这个洞穴啊!……里面还布满了机关,到底怎么回事,莫非…洞穴里有什么秘密吗?”
紫台也不明所以:“应该早就有了吧,也许你先前来的时候洞口的积雪尚未融化,亦或是你没留意呢?好吧,如果你真的那么想知道里面藏有什么秘密,我陪你再去探一探……”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雪梅连连摆手:“你的武功还没有完全恢复,怎么能让你再冒险!”
紫台微微一笑:“不碍事,纵然我仅剩三成功力,但也不至于拖累于人吧,就算不能帮你,自保还是可以的,我不能再让你一个人去探险,与其像个废人一样待在这里,不如跟你一同……陪在你身旁,我会心里踏实点。”
雪梅当然明白紫台话中的含义,转言道:“对了紫台,你的武功为何一直在退步?”
紫台苦笑一下:“没办法,命里该当如此。谁让我天生残疾呢,若想走路必须靠移形换影的功夫,而这种武功每运行一次必定耗费大量内力……”
雪梅吃了一惊:“你是说每走一步路都要耗费很多内力?!”
紫台点点头:“是的,距离越远耗费越多。”紫台亦非仙人,内力的积蓄也是靠不断的修炼与调息得来的,自然是即用即少……”
雪梅痛心不已:“这么说,就算你不跟人过招,单单每日走路都要用去大半内力?!那你跟黑翼门多位高手过招岂不是在自损阳寿吗傻瓜!”
紫台笑了笑:“呵呵~即便我不去救你,不用那些内力,可我还是要走路啊,总不能一天到晚的坐在那里不动吧,所以早耗晚耗都是一样的。”
望着他轻描淡写的样子,雪梅心里止不住的难过,她知道这个情此生无法还清了,于是哀伤道:“可是,我不值得你为了我……”
紫台仿佛觉察出了她的尴尬,急道:“值得……不值得又有什么关系呢,重要的是把你救出来了,否则,你若被那个黑衣杀手用大刑,岂不很惨?”
雪梅低头不语,半晌,抬眉道:“紫台,我想跟你商量件事。”紫台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目光温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吞吞吐吐了,这可不像往日的金刀蓝梅哦。”
身边大雪飘零,山风呼啸,雪梅走到崖边,望向远方,黯然道:“在雪山待了好多时日了,也不知道宋、雪战争情况如何……而且,阿寒那边我很是担心,他一个傻小子,根本没有带过兵,又何谈打仗呢!”
听到此处,紫台神色暗淡,平静道:“你准备下山找他。”
“是的,所以我想——”雪梅压低了声音,仿佛生怕被人听到。紫台斩钉截铁:“去就是了。”雪梅喜出望外:“你不会……生气吧?”
紫台摇摇头:“哪里话,怎么会呢。你尽管下山,跟随自己心中所愿,否则你会不快乐。与其见你终日六神飘迷无精打采,不如试着让你眉开眼笑心灵畅舒。很惭愧,北雨寒可以,我却做不到。”
“你不跟我一块儿下山?”雪梅追问。紫台抿了抿嘴:“还是不去了,这云岭雪山静谧幽寒,正是运功调息的好所在,我还是在这里禅修为妙。”
寒风阵阵吹来,紫台独立断崖回忆着这一切,望着漫天飞雪感慨万千……虽然短暂相处,却很美好,所谓伊人遥祝幸福便罢,他心里明白,该是归隐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