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二人留宿镖局,雨寒翻来覆去难以入睡,总觉得心里有事不吐不快。深夜人定,雨寒不敢点灯,也不知隔壁的雪梅是否入睡,遂试探性的喊了一声:“雪梅,你睡着了吗?我睡不着,明天就要离开了,下一步该怎么办呢?雪梅——”
“大半夜的你能不能安静点儿啊!”雪梅有些不耐烦。雨寒尴尬道:“你……还没睡啊?”雪梅一声娇嗔:“被你吵得头都疼了,我能睡得着嘛!”
“小初的事情也算告一段落了,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雨寒初涉江湖,有些迷茫。雪梅翻了个身:“真受不了,明天继续往北走啊!”雨寒应了一声:“往北?”
雪梅实在不愿意接话儿,没好气的答了句:“是啊!”雨寒沉默了一会儿又道:“我觉得我们偏离主题了,小初的事情打乱了我们的行程,要说去长白山,我们为何不乘马车去?这一路走着,不知道何时方能到达……雪梅你说呢?我们明天雇辆马车吧,这样可以走得快一些。”
雪梅竟被这一问搞得哑口无言,只有吞吞吐吐:“要是、要是……雇马车的话,我们——我们就、就……我们就没钱啦!马车很贵的!我身上的钱快花完了!咱们一路还得住店,吃饭,银子不够怎么能行?!”雨寒接话道:“我身上还有些银两,我们可以——”
雪梅打断他的话:“好啦!你——你不用可以啦,你身上那点钱还不够咋折腾的呢!还是留着吧!……你不常常说吗?找凶手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情。我们……我们何必那么急呢?况且这一路风景那么好……我们又可以行侠仗义、助人为乐……不比——不比坐马车有意思吗?”
雨寒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总觉得雪梅有些奇怪,可又有说不出的感觉要选择相信她,思忖着既然如此就听凭雪梅安排吧,毕竟她的江湖经验丰富。一夜再无他话,雨寒也渐觉眼涩,遂侧身睡去,翌日清早,二人话别梦蝶便匆匆上路了。能够助人也的确值得高兴,这也是雨寒儿时梦侠的初衷,遂不再有所顾虑,欣然同行。小初故事结束得还算圆满,二人告别沉重心情,轻身上路。
漫步徐行,有说有笑,两位不久便来到一座小山,此山名唤翠屏,是往来中原的必经之路。
雪梅兰花一指:“快看,我们要翻翠屏山了。”雨寒拭去额头上的汗珠:“呼!好累哦……让我歇歇先。”雪梅鄙视道:“你不是吧?!才走了这么点路就喊累?”雨寒瘫坐在地上,大口吐着热气:“从……从桂阳一直走到这里,都好远了……再说,晌午也没吃饭——”听到吃饭,雪梅气不打一处来:“你——我不也没吃饭嘛!真没用!光知道吃吃吃!”
雨寒尴尬道:“呃~你是姑娘家,不容易饿,我是男的嘛,饿得快,一顿不吃就饿得发昏啊!”雪梅摇摇头,叹息道:“真拿你没辙。快走吧,翻过这座山,到达前面的那座城就有吃的了。”听到吃的,雨寒眼冒金光:“真的啊!那我们就快点走!”雪梅却正色道:“哎,我跟你说,前面的那座城可不一般,那是大宋的都城,可要小心行事,别鲁莽,如果不慎得罪了官府……我可救不了你!”
雨寒一愣:“官、官府?我怎么会得罪他们!那帮人只拿俸禄不办事儿,看了都恶心,我才懒得去招惹他们呢。”雪梅似有担心:“总之要小心为上,进了城一切听我的安排,中原可不比西南各州不受王化,由不得你胡来。”雨寒从地上弹起:“知道了,你放心吧,我们走!说着就拍拍衣服头前跑了。”雪梅还暗自嘀咕:“这家伙对官府一肚子意见,我怎么能放心得下。”
翠屏山路并不难走,很快便来到山顶,山里空气清新,众鸟欢鸣,雨寒气觉舒畅,雨寒容光焕发,动如脱兔:“哟!爬到山顶喽!哇!山下好绿喔!哇!空气好新鲜!”雪梅被这猴子般上蹿下跳的雨寒惊呆,只能无奈的看着他东奔西跑,眼神中充满不屑:“喂!我说你,你没见过山啊!发什么感慨啊,你不是从小住在山上的吗?天天看山还没看够啊!”
雨寒折了一根树枝:“不一样的,也正因为我从小住在山上,所以才跟山有着难舍的情份……从幽若山下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吧,我……我好想家……”说到这里,雨寒有些伤感,低着头把玩手中的树枝,雪梅却忍不住想笑:“你不是吧?!一个大男人也会想家?我离家这么久了都不想——”
“你说什么?雨寒抬起头望着雪梅。”雪梅顿觉语塞,仿佛说错了什么话,尴尬着转过脸去:“呃~没……没说什么呀!”雨寒似乎窥探出了端倪,紧追不舍:“你刚刚说离家这么久了都不想……为什么?为什么你一直都不肯提起自己的家呢?你究竟是哪里人?我问过你多少次了,为什么你就是不肯说呢?”
雪梅似有难言之隐,躲开身子:“你不要再问了……以后有时间我一定会跟你说的……只是现在我不想……不想说这个。”雨寒还想追问什么,可是话未开口,只听得山间一声吼叫,于树丛中窜出一只庞然大物!雪梅大惊:“呀!这是什么怪物啊!!”随即出刀防御,而雨寒却呆若木鸡。
“喂!我说你傻不愣瞪的站着干啥?!拔剑呐!”雪梅急得大喊:“臭妖怪!还不退开!”果然一场恶战,两位年轻人要对付这么一个庞然巨物自然要费些力气。战斗结束,巨怪化身为一个小猿猴,浑身翠绿,此刻它跪地求饶:“不……不要呀……不要杀我!”雨寒眼睛瞪大:“这妖怪居然会说话?!”小翠猿骨碌爬起:“说什么呢!俺才不是什么妖怪!俺是这翠屏山中的精灵!”
“精?精灵?”雪梅金刀一指:“为什么要袭击我们?!”小翠猿面露怯意:“人家……人家只是闻到了果子的香味……以为你们……你们身上带的有好吃的果子……所以才……才……”雨寒猛吸了几下鼻子:“哪有什么果香?我怎么没闻到!”雪梅怒道:“分明是你没事找茬!是不是经常在此伏击路人,你说!”小翠猿双手抱头:“没……没有!俺真的没有!这次真的是俺的第一次!俺真的太嘴馋了……好久都没有闻到这么香甜的果子了……”
雨寒低身问道:“我说,你真的闻到了果香?”小翠猿放松警惕,指着雪梅道:“是啊,就在这女孩子身上,好香!好香的果子哦!一定是木瓜加山里红加葡萄加蜂蜜的混合味道!”听到此处,雨寒赶紧凑近雪梅闻了几下:“你……你胡说什么啊!我怎么一点都闻不到。”
“我看你再胡说,打到你老实为止!”雪梅有些生气。小翠猿抱头躲闪:“不要打,不要打!你们不给吃就算了,俺走了,俺走还不行吗?”雨寒赶紧拦住:“喂!你别走啊——”小翠猿气道:“你们这么小气,不给吃就算了,还要打人家!人家不给你们玩了!哼!你们坏!”言罢就飞快的钻进树丛。雨寒悻悻道:“雪梅,它跑了~”却见雪梅此刻正暗自思忖:“难道……是……”雨寒见状连忙问道:“雪梅——你怎么了?”
“啊?没、没什么——我们继续赶路吧!”雪梅说着就径直走了,雨寒仿佛没有明白过来,下意识啊了一声,谁知雪梅转过头来嗔了一句:“啊什么啊!再不走天都黑了!”雨寒不知道雪梅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绪变化,只得接了句:“哦……”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又是一个夜晚将要来临。与此同时,某处冰宫,中位正椅之前,一神秘男子负手而立,身着黑漆垂脚披风,一束长辫,看似不像中原人。他背对众人,台下有几名黑衣蒙面的持刀武士,那刀宛如弦月,发出阴冷的光亮。
男子冷冷道:“找到没有。”只见那蒙面人拱手低眉道:“禀首领,各路探子来报,搜遍西南各州县,都、都始终不见踪迹……”
“废物!”披风男子骂道:“通通都是废物!”蒙面人吓得手抖,只得颤颤巍巍:“首……首领息怒……”披风男恨恨道:“巴掌大的一个小地方!把它给我翻个底朝天!我就不信找不到!”蒙面人似乎有所启发:“启禀首领,属下虽没完成使命,但也寻得一些线索……”披风男沉默了一会儿,厉声道:“这次不能再失手!”
“是!属下即刻去办!”蒙面人正要离退。“等等——”披风男掸了掸衣袖:“此行须得小心谨慎,别走漏了风声!顺便通知夜莺,要准备妥当,万一此行不能得手,立即启动下一方案。”蒙面人领会道:“属下明白!”
黑夜如漆,林中月色暗淡,远处传来山魈的叫声,雪梅升起篝火,心里暗自气恼,这一夜恐怕又要难熬。雨寒却兴致很高,站在水边巨石上观景:“你看这平静的水面~好美啊!”相比之下,雪梅显得有些不耐烦:“看什么看!要不是你吵闹着非要找那个精灵,我们会露宿这荒山野岭吗?!”
雨寒从石头上跳下:“嘿嘿,这有什么不好啊?还可以省去住客栈的钱呢!”雪梅垂目低眉,拨弄着面前的火堆:“我懒得理你!”雨寒开始没话找话,打着圆场:“说来说去都怪那个猴子精灵!谁让它藏这么严实,我怎么找都找不到!这才耽误了时间嘛。”雪梅并不领情:“你干脆直接怪我好了!是因为我身上有什么香味你闻不到,所以才去问猴子的,这都是因我而起!”雨寒打趣道:“可别这么说!我没有那个意思……你不也闻不到吗?我只是想找它问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它能闻到,我们却闻不到。”
“傻瓜!它是妖——不对,是精灵嘛!精灵肯定与我们人不同啦!它能闻到的东西我们凡人不一定能闻得到啊!”雪梅努力的解释。“这么说……你身上确实有什么东西,能发出果子的香味?”雨寒接着问道。谁知雪梅欲言又止:“没、没什么——你……你乱猜什么啊!我身上哪有什么东西能发出香味啊!那个……那个猴精灵是瞎说的,你也相信啊!”雨寒还想说什么,尚才道出了两个字:“可是——”
“谁?!”雪梅猛地站起,警觉起来。雨寒一惊:“你干嘛?!吓我一跳。”雪梅并未理他,只是大声说道:“既然来了就现身!鬼鬼祟祟的岂是君子所为?!”雨寒看看四周:“哪有什么人啊?你一惊一乍的。”雪梅握紧金刀小声提醒:“别傻站着,快戒备!”
“明明没有什么人嘛!”雨寒正嘟囔着,霎时间,林中传来恐怖阴森的笑声。雨寒下意识大叫一声:“啊!有鬼?!”
“哈哈哈——金刀蓝梅果然名不虚传!真是机敏过人啊!”转眼间,一个黑影已从空中落下。雨寒手握剑柄道:“你是什么人?!”此人黑衣蒙面,冷冷道:“杀你的人。”听到此话,雪梅连忙挡在雨寒前面:“你不要杀他,他什么都不知道!”蒙面人冷笑道:“哼~我跑差事向来是不留活口的,上次是你走运,这次我可没那么好戏弄了。”
听到此处,雨寒长剑出鞘,愤愤道:“我不管你是什么人!总之不是什么好人,你还曾经追杀过雪梅?!”蒙面人大笑三声:“竟然有死人敢这样跟我说话,真是太有趣了!不错,我确实想杀她,只是让她侥幸逃走了,不过这次可没那么走运喽。”
“你这恶贼!我跟你拼了!”雨寒已经咬牙切齿。蒙面人轻笑道:“你小子真有意思!倒是说说看,无怨无仇你为什么要跟我拼命?”北雨寒道:“我不管!只要你敢伤害雪梅,我就对你不客气!”此刻雪梅已感动到无以复加,蒙面人一拍手:“好!有胆量!动手吧。”雪梅知道此人厉害,大叫:“不要啊!”谁知雨寒已拔剑刺出,那人却一动不动,暗自推送内功抵御,良久僵持,雨寒修为尚浅,抵御不了蒙面人强劲内力,他心系雪梅安危,只得勉强苦撑。黑衣人摸清雨寒斤两,便不再戏耍,一掌打将过去,雨寒啊的一声便倒地不起。
“阿寒!阿寒——”雪梅跪地哭喊。蒙面人正色道:“好啦!是时候说正事了。”雪梅还在兀自哭喊着阿寒,蒙面人有些不耐烦,冷冷道:“放心,他还没有死,不过……不过他马上就要死了!”雪梅拼命摇头,金刀也扔在一边,悲愤道:“我不准你杀他!”蒙面人面露凶狠道:“你以为……你阻止得了我吗?上次是你巧计脱身,可是这一次……”雪梅站起,张开双臂挡在雨寒身前,泪眼中充满坚毅:“这一次无论如何我也要阻止你!”蒙面人啧啧道:“这小子值得你为他拼命?”
“我……我不知道!总之,我不会让你杀他!”雪梅垂目望着雨寒。一声叹息,蒙面人冷冷道:“只要你交出东西,我会考虑放他一条生路。”雪梅支支吾吾:“我……我跟你说过……东西不在我身上。”蒙面人此刻怒火中烧:“我已经很生气!不要再跟我耍什么花样!不要再跟我说东西放在了西南州县某处,如果不交出东西我立刻就要这小子死!”
“不!不要啊……!”雪梅苦苦哀求。蒙面人丝毫不为所动,暗自运劲:“好!你不交是吧?!我现在就杀了他!”雪梅大呼:“不要——”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蒙面人集中内力打向雨寒的时候,几道金光由天而降,挡住了蒙面人的进攻,随即一斗笠少年从黑暗中浮现。此人身背长剑,一身江湖素衣,黄顶斗笠遮面,俨然侠客风范。蒙面人连忙收劲,恨恨道:“你是何人?竟敢阻止我!”
“你不可以杀他。”少年声音虽轻,但蕴含了深厚内力。蒙面人知道深浅,遂拱手道:“尊驾武功了得,可是不应该出手!行走江湖闲事莫管,况且你我素不相识,从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少年转身道:“我不想多说。”蒙面人见对方冷漠,便恨恨道:“这么说今天你是一定要阻止我了?!”
“不错,以后也会。”少年声音中又多了三分威严。蒙面人明白眼前这位少年不知深浅,倘若再僵持下去绝对讨不到好处,便脚下生风,拟用轻功遁去,吐了一句:“好!今天我就放过他们!你也好自为之吧!”言罢便飞身而起消失在黑夜中,但传来阴冷的声音:“蓝梅,时候到了你自然会来求我的!哈~哈~哈~”
雪梅已无暇顾及蒙面人,此刻她的注意力全在雨寒身上,眼看他昏迷不醒,便向少年问道:“大侠,您能救救他吗?”少年低身查看雨寒伤势,安慰道:“无需多言,我自会相救,快扶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