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李洵的骸骨呈如此异状,整个躯干仿佛有了灵魂一般,倒也未让承风有什么恐惧之感,他扭扭捏捏地,此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承风喘匀一口气,试探着说道:“李前辈……晚,晚辈一介草民,无才无能,寻剑谱这等大事,怕是会被我给搞砸了,所以,晚辈不能依你。”
话说完,承风将手中古书轻轻地放在李洵身前的地上,站起身来转身便要走。
就在这时,只听身后传来啪嗒一声响动,承风回头看去,只见李洵的尸骸整体前倾,头骨带着身体一并伏在地上,呈叩首状。
若说披风散去,是一个为将者卸下威风,那么叩拜之举,即是为将者失去最后的尊严。
四周长明灯的火光飘动不定,好似人的生命一般,随时都会寂灭。承风看到李洵如此情形,紧张得赶紧跪下身来叩拜回去。
“前辈!这可折煞了晚辈。”
一边说着,承风额头上的汗珠不断聚拢,不断地落下,往复循环,此时的抉择显得十分艰难。
承风偷偷地抬起头,目光看向李洵的尸骸,余光感受到四周的火光愈发地飘忽,好像马上就要熄灭了。
这一眨眼的功夫,承风心里就像经历过一场世纪战争一般,地上的古书进入视线,承风直起身来,心中生出一丝不一样的念头。
承风再次将古书握在手里,对李洵的尸骸拜道:“晚辈承风家中不幸,此次下山为的就是探查其中缘由,蒙前辈看得起在下,如若不嫌弃,晚辈愿代为搜寻剑谱下落,只是在下能力浅薄,此事成功于否,只能听凭天命!”
说完,承风在李洵尸骨前三拜,慢慢地将其扶回王座。
承风拍了拍手,手里拿着古书向殿堂外走去,刚刚走下高台便又听见身后“咔嚓”一声异响。承风回头望去,只见李洵的尸骨瞬间瓦解,化作一道尘埃,不知哪里的一阵怪风吹来,骨灰随风而散,只剩一副空虚的铠甲倒在地上。
“唉……”承风摇了摇头,随之叹了口气,眼中莫名其妙地有些泪水在打转,心里生出一股凄凉的悲伤之感。
那座上的将军也曾风光无限,他曾经是王爷,是百万将士的领头之人,是一代江山社稷的守护者。而现在,他变成了一个摇手企盼、一个寄希望于他人的可怜虫。
……
再度折回密道之中,承风捎带着再次看了看墙上的壁画,一幅幅过去,直道走到‘腥龙剑气’之前。
承风看了看手中古书,自言自语道:“这画上意境,想必就是对应这本书了,若这本剑谱的威力真如画上所述,那岂不是天下无敌了?”
心里觉得可笑,承风嘴角微微上扬,觉得画中情景定不可能真实存在,可反过来一想,这剑谱竟能撼动个王朝的盛衰气运,承风立刻哑然失笑。
“只可惜这些壁画戾气深重,所以,这剑谱定是魔功无疑了!”
“腥龙剑气……”
看着眼前的这幅画,慢慢地,慢慢地,承风逐渐入神,整个人就像慢慢地走进了画中世界,他的自身化作一条黄色巨龙,在漫天的血雾之中自由驰骋着,四周漫无边际,仿佛是一个深深的迷雾泥沼,然而却不觉得有丝毫不适之感,反而有一种自由洒脱之感。
这血雾,这混沌,这迷惘,肆意杀伐的快感……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不破不立!!”
“以战止战是最直接、最有效的解决办法。”
“你不杀他,他就会杀了你!”
这一句句魔障之语不断地传入承风的脑袋里,如同一阵阵天外传音,这声音变成了一把把无比锋利的刀枪剑戟,无情地向着由承风神识化作的巨龙砍去。
渐渐地,承风的眼中露出血红色的光芒,这光芒起先只是充斥着瞳孔的眼仁,随着意境加深,再慢慢地蔓延到整个眼睛,看上去十分渗人。
承风的表情逐渐痛苦万分。
意境中,自身化作的巨龙被不断袭来的刀兵伤得体无完肤,龙身上的伤口不断冒出鲜血,这鲜血飘散在空中,慢慢地下落,慢慢地下落,终于支离破碎,散作一阵血雾升腾而上。
“这血雾竟是我自己的鲜血!!!”
承风入了魔的身体不断地抽搐着,挣扎着,却怎么也清醒不过来,突然间,承风的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身体竟不知不觉间有些享受疼痛带来的快感。
意境中,巨龙飞到一个平静的小山村,村子里百十户人家坐落于山坡之下,画面平静且祥和。突然,西方的天空飘来一大片血红血红的乌云,不久便开始下起鲜红的血雨。
化作巨龙的承风向下望去,见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农户院中,两个身着红色锦缎长袍,带着铁质面具的男子一前一后地站着,站在前面的男子身材挺拔魁梧,右手中持着一杆长枪。后面的男子微驼着背,黑白相间的头发随风散乱着,整个身体枯瘦如柴,仿佛恶鬼一般。
红袍男子对面的地上,有一男一女暴毙而亡,尸体躺在院中的两处,其间相隔一丈有余,两人身边的血水十分浓郁,不知是天上下的,还是自己的。
承风龙眼的瞳孔不断地放大,双目死死盯着倒在地上的男子,那身躯十分的扭曲,像是生前受到了什么重创。
“哼,看来闲云野鹤的生活并不怎么样,连自己心爱的人都保护不了!”
“交出我要的东西!否则就送你二人阴间相聚。”
“张夫人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哇,否则咳咳咳……”
这一句句的话语凭空传入承风的脑海之中,地上的两个红袍男子虽未开口,却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意识指示着自己,这些话就是他们所说!
承风好像暂时失去了记忆,只是觉得眼前的一幕似曾相识,越来越熟悉,越来越清晰,却怎么也说不上来在哪儿见过。
“……”
“娘子,这一辈子跟着我,苦了你了……”
“阳青!!!”
这一声哀嚎,承风的脑海之中一瞬间天崩地裂!
神识外,承风火红的双眼里竟冒出两滴血泪,黏腻地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地上,就像冷水滴落在滚烫的铁锅上,发出一阵“呲啦”之声。
“杀了他,杀了他!”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杀了他!”
最初那空旷且突兀的声音再次想起,指引着承风,牵引着承风,慢慢地不能自拔。
神识中,承风发出一阵骇人的龙吼,带着身边浓重的血雾,直奔两个红袍男子而去!
“承风!!”
“张承风!!!”
不知哪来一声大喊,将承风的神识从意境中硬生生地拽了出来,承风抹了抹头上汗水,定睛一看,这汗水竟是一层薄薄的血浆!!
承风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里默想:“这部剑法,竟以人的精血运功,我竟会如此身不由己!”
还未从血汗之中回过神来,承风又发现自己正紧紧握着明晨剑,这长剑何时出的鞘,自己竟丝毫不知。
先前以为是幻听,这时,石门的外面再次传来那个声音。
“承风,救!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