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石门轰隆一声合上!门的周围紧闭得严丝合缝,将承风紧紧地关在密道之内。
“难道这就是断龙石?”
他的声音在密道之中回荡着,承风在石门的内侧左敲敲,右敲敲,听这石门的响声厚重闷沉,其厚度和硬度可见一斑,石门外玉敬的呼喊声在里面是一点也听不见。
明知石门已打不开,承风只好摸索着继续往里走。
这条密道里面十分明亮,长明灯的数量较之外面有着明显的增加,一丈之内便有一到两盏,将整个墓道映得明晃晃的,犹如白昼。
放眼望去,这个墓道与外面的大不相同,这里左右宽窄仅有半丈多一些,上部的穹顶仅有一人多高,左右墙壁上描绘着精美绝伦的壁画,皆是由泼墨与彩绘勾勒而成。
两边的壁画错落有致地呈现着,一个接着一个,每个都长约一丈,宽约半丈,一幅接着一幅,向前绵延到黑暗之中,混合着长明灯的火光,将整个墓道显成黄色调,既昏沉又有些压抑。
承风满脸疑惑地自言自语道:“这都是些什么?”
这些壁画都十分的奇怪,每一幅的主题都与一只巨龙有关,承风抬头望着,一时有些摸不到头脑。从史家庄到这里,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庞大的谜团之中,这谜团如同漩涡一般将他无情地卷入,不能自拔,难以脱身。
“恶水滔天……”
映入眼帘的第一幅巨型壁画,便是和刚进古墓中的那幅一模一样,一条黄色的巨龙正目光狰狞地盯着下面的尸横遍野的大地。
与此前不同的是,这次画中巨龙的眼睛是怨毒的赤红色,有些骇人,壁画的右侧还多出四个古字体的大字,根据象形,承风勉勉强强认出。
壁画的下侧依旧是一条满是鲜血的长河自西向东而流,破碎的战车、无人看守的军旗散落遍地,宛如一个炼狱战场!
“这些画到底有何含义?”
声音在长廊中回荡着……
意犹未尽之时,承风缓缓转过身来,望向身后的壁画,这幅画中的巨龙整体置身于空中,看着表情痛苦万分。巨龙的四周缠绕着腥红色的云雾,四周正下着密密麻麻的血雨,并伴随着无数道紫红色的闪电!
承风下意识地念出壁画上的四个大字:“腥龙剑气,原来如此!这些墙上所画的是一部剑法的心境图腾,应该就是那个契丹人口中所说的那个剑谱,只是……剑谱在哪里?”
思索之余,承风慢慢地往里走,壁画一幅接着一幅,上面描绘的内容越来越暴戾,越来越恶毒,实在难以称之为正派武学!
“这些图中所绘内容戾气深重,这部剑法,难不成是一道魔功?”
承风走到左侧第四幅壁画前,抬头望去,画中火红的日头悬于高空,恶龙整个身躯将周遭万物弄得是翻天覆地。
冒着熊熊烈火的森林,万道沟壑的大地,贫瘠干枯的河流。巨龙仰头长啸着,脖子伸向万丈高空,仿佛欲与烈日一较高下。
“黄,黄,黄龙,黄龙震日……”
这一幅幅让人战栗不止的壁画让承风心生麻木之感,转过头,背后便不再是一副壁画,而是一篇刻得不怎么工整的文字。
墙上的文字每个约半掌大小,昏暗的地方也有些看不太清,承风仔细,其中端倪颇多。
墙壁上书写道:
吾罪将李洵,一生征战四方,平突厥,征西凉,援辽东,克南疆。怎奈何天生好武难自持,心生歹意,贪恋凌烟阁中禁忌武学,蒙骗家师李卫公取之,竟一时大意将其遗失,吾之罪过,纵使千刀万剐难亦恕其罪!
七部神功遗于山海之间,不知何时东窗事发,会给大唐带来横祸灾厄,即便国罪降罚,将吾活埋于此,心中亦未敢有不平!
然心中挂念家国,泪撒石棺意难平,遂破棺而出,意想追查神功下落,无奈神功仿佛如同嗜血鬼怪一般侵蚀吾之身体,终致走火入魔,一时间难以自拔。
为不致祸世,吾忿忿放下心中执念,留此字迹,望后世有烈胆之士代吾寻回神功,归还于凌烟阁之中,以保大唐盛世万古长存!
……
承风长舒了一口气,心中一阵悲伤之感袭来,自言自语道:“想不到,李洵竟是被活埋于此,这剑谱果真是魔功,竟要让一位皇室功臣受如此大刑!”
左转扭头望去,正不知不觉间来到了密道的尽头,几步走过,此时承风来到一座大殿之中,这座殿堂十分明亮,四周雕梁画栋美不胜收,左右两侧摆放着无数的培养器皿和金银珠宝。
承风左右张望着,此等情景致使心中感慨万千:“看来,弄丢剑谱的罪过和修炼剑谱的罪过并罚,李洵当真罪无可恕,即便半生功勋卓著,也未能抵得了。”
看着眼前一件件价值连城的器物,承风继续自言自语道:“这也正应了前朝太宗皇帝的脾性,功是功,过是过,皇家的体面丝毫不落。”
承风倒是对这些金银提不起丝毫兴趣,无意间一抬头,心中百感交集。
只见殿堂的正上方有一个居于至高点的王座,座上正坐着一位披着银红相间颜色战甲的大将军,右手持着一把铁剑立于身前地上,身后披着长长的棕黑色披风,此时不过已是一具白骨。
人生悠悠几十载,泣尽血泪,难书心中悲凉,何足道哉。
一腔热血,沉睡数百年岁月,前朝已随往事云烟而去,空留一身寒铁衣,痴念已成虚妄。
……
承风一步步踏上石阶,整个人肃立于白骨之前,见此穿着,定是那石棺中的李洵无疑了,遂恭敬跪下身来,看着眼前的李洵到死也未曾卸下沉重的战甲,心中感慨万千。
“李前辈,承风见有几个契丹人欲冒犯前辈陵寝,斗胆前来,无意冒犯,晚辈这便退去!”
说罢,承风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个响头,嘭地一声,头皮与地上的石板清脆相撞,仿佛锈死的脑袋开了窍一般,承风突然想起为何不见那几个契丹人和剩余的农户们?
思索之余,只听大殿的上方哐当一声,承风大惊失色,以为是机关或是埋伏,头还未来得及抬起,便被一个软软的东西砸了一下。
“哎呦!”
啪嗒一声,承风抱着后脑勺直起身来,身前的地上平静地躺着一本破旧不堪的古书,承风不解地挠了挠头,伸手抓起古书看了看,‘乘龙剑谱’四个大字映入眼帘。
这古书抚摸着的手感不似一般纸张,倒像是动物的毛皮一般。
突然,承风猛地一惊,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翻开古书的第一页,其上写着‘腥龙剑气’四字,承风突然意识到,这便是密道中一幅壁画的对应剑谱。
承风的眼神显得越来越惊奇,将古书一页页翻过,书中古字体十分的晦涩,但心中确定这便是那契丹人口中的剑谱。
只是这剑谱中的文字乱七八糟,上下不接,像是一个没有读过私塾的孩童胡乱写着玩的,而手感和书中字体却有着莫名的熟悉之感,仿佛在哪儿见过。
正不解之时,不知哪来一阵怪风吹上王座,座上李洵的骸骨被这股怪风一推,披风瞬间风化消散成一道尘埃,身躯猛地朝前一挺从座上离开,右腿单膝跪在承风面前,铁剑砰地一下插进身旁的地板之中,竟呈祈求状。
随着铁剑刺入地板,身后远处传来一阵轰隆之声,应是石门再度开启。
望着眼前这般异状,承风大惊失色,跪在地上的身体紧忙朝后撤了撤,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李洵,见其一动不动。
高台之上,承风与李洵的骸骨对立而跪,就像李洵的英魂未曾散去一般。承风见其尸骸这般跪状,心里意会到李洵心中所求所想。
“李前辈是让我……”
……
壮志骨,有尽时。
当年过,今朝悔。
锦衣铠甲今犹在,
清昼凝霜不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