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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遇伏

乱世逍遥客 海正 4945 2024-11-11 16:30

  北方的深秋时节,三辆马车组成的车队正稳稳地行进在崤山之中。时已黄昏,山风正劲,在夕阳的余晖映照下,枯黄的草木与颠簸的山间小道连成一色,让人倍感荒凉与凄清。

  车队一路向东,行进得很快,因为车队要在天黑之前走出因战火而变得更加荒凉的崤山,赶到十里外最近的一处村落歇脚。

  三辆马车之中,首尾两辆皆是灰篷,中间一辆则是深蓝,驾车的是一位年约三十的道士,道号素茹。蓝篷马车里另坐着五位道士,其中一位背对着素茹居中而坐,须发皆有些花白了,他便是太室山清风观的观主金鼎真人。

  金鼎真人瞧了瞧右手边正在打瞌睡的小道童青竹,慈祥地笑道:“青竹啊,别睡了,快看看到哪里了?”

  青竹揉了揉眼睛,向外瞧了瞧道:“师父,好像要出崤山了!”

  那观主见青竹一脸的兴奋劲儿,点头道:“是啊。出了崤山,再有一百里,就是洛阳了。到了洛阳,清风观也就不远了,咱们就要到家了!”

  紧挨着青竹的一位面色黝黑的中年道士却显得有些焦虑,沉声道:“师兄,你的伤还撑得住吧?”

  “没事儿!”金鼎真人依旧面带笑容,显得颇为自信,“此次比武,咱们清风观可是大出风头啊!柳家堡的堡主和宋家庄的庄主二人齐上,都给我顶住了。倒是师弟你,硬接了天圣教和天灵教两位教主的双掌,没受内伤吧?”

  那黑脸道士昂然道:“我有先天神功护体,他们两个哪能伤得了我?只是现在感觉胸口有些气闷,料无大碍。我倒是担心他们吃不吃得消,哈哈!”

  车中人正说着话,马车猛然剧烈地颠簸了一阵,金鼎真人随着车身上下起伏了一阵,忍不住咳嗽了起来。青竹连忙把一块白手帕递了过去,待金鼎真人咳嗽过后,青竹接过手帕一瞧,发现有血,失声道:“观主?!”

  却见金鼎真人闭上眼睛,敛了敛笑容,柔声道:“不碍事。再有两天的车程就到家了。”

  一老一少正说着,忽听马儿一声嘶鸣,马车急急停了下来。金鼎真人正待问话,却听路边一个陌生的声音高叫道:“敢问车中坐的可是清风观的金鼎真人?”

  “正是老道。不知几位半路拦车,有何指教?”金鼎真人虽然没有下车,却已将外面的情形猜了个大概。

  外面的人不答反问道:“铁莲子道长也在车上吧?”

  那黑脸道士应道:“没错!贫道外号正是那又黑又硬的铁莲子,你们几个是哪路蟊贼,敢挡铁莲子的道?活得不耐烦了吗?!”

  “两位道长恕罪,我等确实有一个不情之请,望两位道长成全!”

  “有话快说,老子还急着赶路呢!”铁莲子一向直来直去,对虚礼俗套最是厌烦。若按他本来的脾气,在“有话快说”之后,必定会再加上一句“有屁快放”,只是此时人在异地,且自己与师兄皆有伤在身,言语之间便略微客气了一些。

  只听路边那人悠然道:“铁莲子道长千万不要生气。我等久闻逍遥派的先天功乃是武林内功一绝,所以想请两位道长将清风观所藏的那部《先天功谱》留下,我等必永感大德!”

  原来,自唐代以来,道家的先天功与佛家的《易筋经》便成为武林中齐名的两大内功,分别为逍遥派和少林派所有。后来,逍遥派一分为三,清风观便是其中的北方一支;而《易筋经》则一直为少林寺所独有。

  清风观当然不可能把记载先天功的《先天功谱》拱手送人,拦路之人明知《先天功谱》珍贵无比,却还这般说话,显然来者不善。

  意识到来者不善,金鼎真人不禁多了一层顾虑。清风观与柳家堡、宋家庄每年都会比一次武,切磋一下功夫,这已经是十多年的老传统了,还是金鼎真人继任观主之后首先倡议的,原本十分平常。

  但此次比武,却与往年有三处不同:一是比武的地点,不再是按照三家轮流做东的惯例在东家的习武场比试,而是选在了遥远的华山脚下;二是今年多了天圣、天灵两教参加比武;三是柳家堡还以清风观年年独占鳌头为由,提出四家打一家的新规则。

  清风观武功最强的金鼎真人和铁莲子都是爱面子的人,便接受了挑战,虽然最终打了个平手,但二人却吃了暗亏,所以比武一结束,他们便匆匆下山,急于返回。

  想到天圣教和天灵教,此时的金鼎真人突然冷汗直冒。这两教原本与江南的汇通山庄同属通天教,而清风观的首任观主曾经将《先天功谱》赠给通天教的创教主,通天教才得以在后来名震天下。只是通天教创立百余年后就一分为三,那部清风观所赠的《先天功谱》却为汇通山庄所得,从中原到了蜀中,天圣教和天灵教的历代教主都一直想夺得此谱,复原通天教的武功,重新称霸中原武林,只是夺了近两百年了,也没能到手。如今,这两教会不会避远求近,直接拿清风观开刀呢?

  若是十年前、五年前甚至两年前,金鼎真人都不会有这样的担心,因为逍遥派一派三观,两南一北,相互照应,威震大江南北,武林中无人敢撄其锋。

  可是去年,两南之一的松鹤观观主东阳道长与其大弟子在赴嵩山途中被一大群武林高手围攻,惨烈身死,东阳道人座下二弟子与三弟子为争观主之位,大打出手,松鹤观乱成一团,至今群龙无首。

  而另一观水月观一向重道学轻武学,在武林中的威望反而是沾了逍遥派其余两观的光。

  如今,清风观两大绝顶高手华山比武受伤,归途受阻,而拦路之人点名就要那部命根子,显然是早有预谋,有备而来。

  从种种迹象来看,天圣教和天灵教的嫌疑是最大的。

  金鼎真人虽然忧心忡忡,但他的师弟铁莲子却浑然不觉。

  铁莲子是名震中原的江湖侠道,他的逍遥拳与逍遥剑更是独步武林,逍遥三观公认其武功直逼创派祖师逍遥子,武林中甚至传言其已经青出于蓝。只可惜铁莲子性子烈,心眼直,不然清风观的观主之位,绝然落不到金鼎真人头上。

  铁莲子经历过无数的江湖风雨,在武林中威望也高,来人明知他铁莲子就在车上,居然还敢口出狂言,立时怒不可遏,正要破口大骂,却被金鼎真人用手势制止了。

  只听金鼎真人从容地答道:“各位朋友,实在抱歉。《先天功谱》乃是逍遥派的镇派之宝,就算贫道有心送与各位,一则此宝不在身边,二来此事尚须逍遥三观的观主一致同意才行……”

  车外之人不等金鼎真人说完,大嚷道:“你少啰嗦!大伙儿心急得很,多一刻也等不得了。就劳烦观主把这部《先天功谱》默写下来吧!”

  金鼎真人并没有因为话头被打断而恼怒,依旧淡淡地说道:“老道年老多病,记性也不比从前了,这《先天功谱》已经忘得十之八九了。就算老道想为诸位默写,恐怕也是有心无力了。”

  却听车外之人哈哈笑道:“那也无妨!令师弟年纪轻,记性好,想必记得全些。就请二位到我的寨子里小住几日,将《先天功谱》默写下来,到时我等必定礼送二位回山。”

  铁莲子见师兄连连受辱,呼地蹿出马车,拔剑出鞘,怒喝道:“你们算什么东西?!敢跟我师兄这样说话?!”他这一声壮如洪钟,不断在山间回响,至少在气势上没有输给敌人。

  金鼎真人见情势危急,也连忙同两名弟子跟着下了车,只留下青竹在车上。前面和后面马车上的清风观弟子也下车拔剑,凝神备战。

  众人刚下车,便听见四下人声大作,接着亮起一片火把,高高低低,断断续续,夹道列阵,足有半里地,不知聚集了几百人,声势着实骇人。

  金鼎真人仔细观察周遭的地势,更是心惊。原来,将出崤山的这段山路地势大多平缓,只有眼前这一小段,两侧皆是直直的山壁,形成一个虽然不深却足以将人困住的峡谷地形。要想突围,冲击两侧的只有沿着山路向前或向后。

  若在平时,金鼎真人与铁莲子二人联手,并上十余名弟子,闯出这道峡谷倒是完全有可能;但此次华山比武之后,二人刚刚经历了一番苦战,金鼎真人还受伤颇重,师兄弟二人猛然嗅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于是一天也没敢耽搁便从华山一路疾驰三百余里的崎岖之路到此,希望赶在危险到来之前回到观里。然而,事与愿违,危险还是没能躲过。

  眼下的形势,清风观诸人个个人困马乏,而敌人却是有备而来,以逸待劳,且敌众我寡,兼得地利,一向不把中原武林放在眼里的金鼎真人也不能确定能否见到第二天的太阳了。好在此时天色已黑,有夜色掩护,或许还有一线逃生的希望吧!

  “我给你们一盏茶的时间考虑。时间一到,可别怪大伙儿动粗!”拦路者的话打断了金鼎真人的思绪,峡谷上下不怀好意的笑声让人听着既怒且惧。

  金鼎真人深深地吸了口气,定了定心神,说道:“庄教主和陆教主何在,贫道有话说!”

  “什么庄教主、陆教主?!快些交出《先天功谱》,否则这恶狼谷便是你们的葬身之地!”

  金鼎真人本想证实一下自己的猜测,见那人不上当,只好朝那人朗声道:“请借一支火把!”

  话音刚落,一支火把便带着呼呼风声朝金鼎真人面门砸去,却被金鼎真人一个旋身,稳稳地接住了。

  金鼎真人看得明白,掷火把之人乃是带头之人身边的一位,单凭其举轻若重地把一支火把掷得如一根铁棒一般的这份功力,便可断定其是一位高手。由此可以想见,眼前的形势只怕比想象中的还要凶险!

  金鼎真人心中盘算着,把火把递到身后一位弟子的手上,招呼了一声,钻进了马车,首尾两辆马车上也各来了一名弟子听命。铁莲子并另外两名清风观弟子守在车门处,低声道:“师兄,你说吧!今晚怎么干?”

  金鼎真人用手在车身上敲了敲,素茹连忙下车,来到车尾。

  金鼎真人遂道:“今夜咱们一十八人在此地遇伏,敌众我寡,实在是凶多吉少。我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大家分成四队行事。待我长剑出鞘,便是你们行动之时。”

  金鼎真人说着,望了望铁莲子道:“你和素茹一队,带上青竹。你们师徒搭伴行走江湖已有十年了,生死不分离,相信你们今晚一定能带着青竹逃出生天。”

  接着又对前后两车过来的两名弟子道:“你们前车六名弟子为一队,见我宝剑出鞘,只管向前冲,不管身后发生了什么,都不要回头。你们后车的六名弟子也为一队,见我发令,立即掉头向后,全力冲出敌人的伏击圈。”

  金鼎真人说完,望了望与自己同车的两名亲传弟子,柔声道:“你们两个与为师一组,留在此地,与敌人的头领人物周旋到底!”

  铁莲子惊道:“不可!师兄是一观之主,不能留下!让前车开道,师兄乘中车跟随,师弟我带着素茹留下来缠住敌人!”

  金鼎真人断然道:“你别争,他们最想要的人是我!我若动,敌人的首脑人物必定也会跟着动,到时候谁也别想逃出去!我若不动,牵制住敌人的主力,你们分别向东西突围,或许还能闯出一条生路来。只要我没有被生擒,他们就不会轻易对师弟你下死手。”

  众弟子闻言,都默然不语。金鼎真人又道:“今夜事急,清风观第七代观主金鼎真人决定将观主之位传与第八代弟子玉成子!”

  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件黑色的方形事物,双手捧起,对青竹道:“这是掌门信物——乌铜八卦令牌,代我转交新掌门!”

  青竹年方十岁,何曾见过此等生离死别的阵仗?早已吓得缩在车角,连言语也有些不济了。只见他颤抖着双手接过令牌,嘴里反复念叨着“观主,观主……”

  金鼎真人轻叹一声,解开青竹的外衣,亲手把令牌放进青竹怀中,又割破右手食指,在青竹的白褂上写下了“若非陆庄,必为柳宋”八个血字,并嘱咐道:“一定要把这八个字带给玉成!”

  铁莲子见状,一反常态,对青竹柔声道:“你不用怕,只管坐在马车里,有我和素茹护着你往前跑。若是我跑不动了,你要继续跑下去,要一口气跑回观里,一步也不要停,更不要回头看。一定要见到玉成师侄,把观主的话和令牌都带到,知道么?”

  不知是被火把的油烟薰得,还是被吓得,那道童青竹流着泪颤声道:“知道,知道……”

  金鼎真人拍了拍青竹的肩头,下了车,向拦路之人道:“想要《先天功谱》,先问问老道手里的长剑!”说着,拔剑朝对面的人堆里刺了过去。前后两辆马车也随之启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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