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气是一个代号,但紫气不屑与之为伍。
“你以为……我来这里是干什么的?”紫气眼睛微眯,身子也挺直了些。
在这个人面前,他从来都是高高在上,从来都是颐指气使,从来都是这幅目中无人的样子。
少年约摸十八岁,生的唇红齿白,眉清目秀,一脸阳光灿烂,他的气质,也像是阳光一般,让人觉得温暖舒适。
这样的人,很难让人不喜欢,这样的人,也很难让人不嫉妒。
“师弟当然明白,祝师兄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你叫……满天星是吧?!”紫气轻轻抚摸着剑鞘,像是在抚摸情人的手,眼睛,却斜视着满天星,嘴角的笑意味深长。
“原来师兄还记得我的名字。”
“我当然记得,我还记得。你是个没爹没娘的小杂种,被带上点苍派的时候,身上只有一柄剑。”紫气说完又叹了一口气,“可惜你年幼无知,这柄剑就交给了师父,一直由他保管,直到十年前,师父传给了我……”
随后,他的目光转向别处,手中的剑突然脱手,直直的落在地上。
满天星的目光一下子被吸引过去。
啪……紫气的脚,忽然踩了上去。
一直保持微笑的满天星呼吸一滞。
原本被紫气视为珍宝的黑鞘古剑,现在就像是一件垃圾被踩在脚下。
“你知道吗?我最讨厌你,我不止一次跟几位师兄弟说起,说你是个没人要没人养的废物,就你这样的小畜生,你说你凭什么拥有这柄剑?”
紫气的脚慢慢旋转,黑鞘古剑立刻发出让人牙酸的咯吱声,这柄点苍派上上下下奉为珍宝的剑,就这么被紫气踩着,就像是踩着别人的尊严和骄傲,他的脸,也因为嫉妒而扭曲。
紫气依然记得师父说过的话,像是一根刺,刺在他的心里。“这柄剑的主人,是满天星,等他有资格使用的那一天,你定要还给他。”
满天星叹了口气,“师兄,师弟自问一直以来,从未得罪过你,我也把你当成兄长敬重……至于这柄剑,也从来没想过将它收回,你……你这又是何苦。”
“你说了算?你是什么东西!”紫气狠狠地瞪着他。
满天星见他咄咄逼人,终于像是忍不住,沉声道:“既然师弟说了不算,那就请将它还给我吧。”
“这件事……先放一边。”
紫气自作主张,脚一踏,震飞古剑,然后脚尖一挑,黑鞘古剑就被踢了起来,再伸手一抄,又回到手中。
“我现在问你,若是有一句谎话,我就用你的剑,划话你的脸。”紫气呲牙一笑,像是看着一只待宰的羔羊。
他心里恨死了满天星,现在要杀他简直不要太容易,可有些事还是要先问个清楚,首先,他是怎么找到这里,又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八面山,并不是一座山的名字,而是守护着一件东西的组织,这个组织所在的地方,才被叫做“八面山”,这里之所以被江湖人称之为禁地,正因为它不但凶险,而且地点不明确,在这全长数千公里的长江,想要找到一个随时会更改位置的组织,的确不容易。
但它并非绝对隐蔽,也需要和外界接触,每隔十年,就有一个老船夫,在江中游荡,不为捕鱼,只为渡人,渡那些心怀梦想,又不怕死的人。
除了这一位之外,还有一个放牛翁,只是他的行迹更加隐秘,江湖上也只是有这个传说,并没有人真正见到过他。
现在满天星就在眼前,那就只有一种可能,紫气瞳孔忽然收缩,如果真有这种情况,那自己是不是可以不用送死?但这件事还需要他亲口承认才算。
满天星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移话题,“作为师弟,我每月都会给师兄奉上五两银子,这是我所有收入的一半,也是我每月在外奔波赚来的。”
“你的确很孝顺。”紫气冷笑。又傲然道:“怎么,你觉得不合理?那你以后就孝敬我八成好了。”
满天星依旧不接他的话,只是继续说道:“还有,师父的功课,除草打杂之类的活,师兄也都是推给我来做。”
“呵呵……师兄我也是为了你好,我可是门派的未来,这种猪狗不如的活,只能委屈你了。不过你放心,以后等我做了掌门,这些事……当然还是你来做,我还会把青气师妹种花养药的活交给你,省得你有力气抱怨。”紫气说完,忽然又厉声道:“少他妈给我抱怨,要怪就怪你自己,谁叫你没有背景,还是个没爹没娘的小杂种。”
“呵……”满天星自嘲一笑,他的表情自然而然,并不像是强忍怒意。
“所以……师兄,最后送死的是你,不是我呀。”
“你什么意思?!”紫气眼角抽搐,一张脸也阴沉的可怕。
“我跟师父说,这柄剑,我并不太在意,你明白的,为了它,你不止一次跟师父要求,甚至是不惜以叛出师门来威胁他老人家。所以我只能忍痛割爱……”
“原来是你!”紫气目眦欲裂,后面的话他根本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回想师父布满寒霜的脸,毫不留情的话语,和以往时候完全不同的态度,原来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满天星。
“小杂种…!我要刮花你的脸,然后斩断你的手脚,再刺瞎你的双眼!”
紫气说到做到,黑鞘古剑已然换到了右手,寒光一闪,就要去削满天星的胳膊。
他发誓,绝不能让满天星死的太容易。
点苍派的剑法,本是一往无前,只进不退。和武当,华山,昆仑,崆峒的剑法都有所不同,特别是华山,华山地势险峻,剑法也是如此,讲究的就是剑走偏锋,奇险诡秘,让人防不胜防。
可是,点苍剑法本该简单直接,紫气一经施展,却掺杂着数不清的变化,剑尖忽左忽右,忽上忽下,剑花舞动之间,往往就在半招之内就有了变化,本该点刺肩头的一剑,又换到了别的地方。
这也正应了剑随人心,相由心生。紫气就是这样一个人,包藏祸心,又咄咄逼人,一套点苍剑法,硬是使出了华山剑法的气势。
满天星迎着雨点般的剑光,身子也如风中浮萍,险而又险的避开了每一剑。
他本该在下一刻就被刺中,受伤,然后流血,跪地求饶,这才是紫气预想的结果。
可是,他失望了,满天星非但没有受伤,反而还游刃有余。
“这怎么可能?!”紫气心中大骇,他的地位,他手中的剑,都是凭着十几年苦修换来的,按理说,满天星接不了他三十招。
现在已经过了九十招,可点苍剑法,总计才一百零八招。
“师兄的剑法,又精进了不少,来年大比武,又是师兄的个人表演了。”满天星忽然后退三步,走出战圈之后,面不改色心不跳的道。
这种奉承话,紫气以前很喜欢听,现在听来却像是被人挑衅,像是一耳光狠狠地甩在他的脸上。
紫气紧握黑鞘古剑,忽然感觉这个熟悉的“朋友”,变得有些陌生了,难道它真的有生命,能控制自己,让自己的每一剑都避开满天星?
紫气困惑的感觉没有持续太久,满天星很快给了他一个答案,一个让他的心,沉到谷底的答案。
满天星弯腰捡起地上一支被紫气削下来的树枝,神态安详的像个看透人生的老人,然后起身,手腕一翻,轻轻舞动,一套精妙绝伦的剑法,便在他手中云淡风轻般施展开来。
仅仅是三十六式剑法。
看起来缓慢而又不出奇的三十六式,却也是惊世骇俗的三十六式。
可正是这三十六式剑法,却让紫气的瞳孔猛的一缩,一道伟岸坚定的背影,仿佛又在他眼前出现,那个像钉子一样站在船首柱上,陪他一路而来的武振威,使用的,岂不就是这套剑法?!
满天星没有咄咄逼人,而是依旧微笑着,他喜欢笑,喜欢把开心和快乐隐藏在笑容之中,所以紫气看不出他心里的想法,却有一个可怕的猜想在脑中涌出。
难道他是武振威的私生子?
“我一定要将这件事告诉师父!点苍派绝不会容忍满天星带着武振威的绝学争夺掌门之位!”紫气一想到这里,身子又挺直了些,脸上的表情,也多了几分严肃,几分冷峻。
但他并没有直接表明心迹,而是静静地等待,他现在只希望满天星对他的态度是真实的,依旧对他尊敬,依旧听他的话,像条狗一样任打任骂。
紫气没有暴跳如雷,满天星也十分配合的走了过来。“师兄,其实是师父让我来接应你,你能来到这里,就算通过他老人家的考验了,这柄黑鞘古剑,你依旧可以掌握在手中,点苍派需要它大放光华,师弟绝不会贸然取回。”
紫气握剑的手忽然收紧,眼睛死死的盯着满天星。
满天星无所谓的道:“我们要找的人,是“铁匠”对吧?说起来,他应该知道这柄剑的来历呢。”
紫气猛的向前一步,恶狠狠的道:“你错了,不是在找他,而是要杀了他。”
“为什么?”满天星似乎有些不解。
他不喜欢无故杀人,也学不来师兄弟们的手段。
这一点,也是紫气最讨厌的,“哼!不杀了他,这柄剑就会被收回,师父交代过,这柄剑对点苍派来说非常重要,剑在人在,如果丢了剑,你和我,都要死!”
这绝不是危言耸听,满天星能够清楚的感受到,紫气的话语中,有种隐含极深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