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府那栋独立小楼中,月夏准备收拾东西跑路。
“你这就要走?”陌夫人很奇怪,小桃花并没有让他回乐山镇呀。
月夏叹了口气说道:“你不知道,小桃花说要用秋水剑换阿兰的命,我已经答应她了。”
陌夫人歪了歪头,皱着眉道:“她不是那种有求于人的人。”
月夏叹道:“怎么说?”
陌夫人正色道:“虽然我很少在江湖上走动,但我还是看出来那个……小富不是一般人,所以他这次来应该就是去救阿兰的。”
她接着道:“所以,小桃花一定有所准备,如果不是万不得已,她绝不会动你的东西。”
月夏松了口气,能不跑还是最好,只要不让他面对师叔祖,怎么样都行。
而且陌夫人说的很对,如果黑木盒不是放在小桃花这里,仅凭他和剪痕两个人,想要保住这对武林至宝谈何容易,到时候真就是寝食难安,夜不能寐。
月夏又好奇道:“我并不是质疑她的底气,但她有什么东西值得赌商人不远千里跑过来和她交易呢?”
陌夫人道:“据说是一个盒子,里面装着一个刻着“九”字的令牌,这是她和怒和尚对赌赢来的,具体用途不清楚,反正她昨天飞鸽传书之后,赌商人今天就赶过来了。”
原来她早就飞鸽传书了,难道在后院的那些话是为了考验他?
月夏又道:“一枚小小的令牌居然这么有价值,但我有一点还是不明白。”
陌夫人笑道:“是不是关于赌商人,还有货真价实童叟无欺这句话?”
月夏点点头。
陌夫人道:“他只是个商人,至多也是个爱赌的商人,他并不会医术,但他却在十年前赢回来一个“神医”。”
陌夫人神秘兮兮的说道。
月夏道:“赢回来?一个神医?”
陌夫人笑道:“就是赢回来一个神医,据说这个神医妙手回春,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他就能试着把人救回来,即便是病入膏肓的人遇到他,也有五成的把握活下来。”
月夏道:“这样的人,应该不好请的动吧?”
陌夫人叹道:“何止请不动,连找到他都很难。”
月夏笑道:“但是他最终还是被赌商人找到了,还把自己也给输给了他。”
陌夫人展颜一笑道:“所以你大可放心的留在这儿,等着阿兰恢复,有她在,你们行动起来也方便。”
月夏点头称是。
第二天一大早,一名花甲老人就被抬了进来。
这名神医须发皆白,老的牙齿都掉光了,但一双眸子里依旧是信心十足。
他一出手,阿兰就惨叫了一整天。
“开颅?”
月夏头皮发麻,原来老神医用了一种特制的药草将阿兰麻醉,然后把她的头给开了个洞,挖出来一个指甲盖那么大的瘤子。
然后将它吊在距离阿兰鼻子一寸的地方,据他说是可以用来提神,果然阿兰醒来就吓得乱吼乱叫,证明这个提神效果是很有效的。
不过好歹是捡回来一条命,老神医也恢复了自由之身,走出陌府的时候,整个人都像在飘。
阿兰睡着了,小桃花的笑容也多了起来。
于是月夏被要求留下,因为即便陌府有最好的疗伤药,阿兰恢复好也需要一段时间,这段时间月夏可以查看剪痕的黑木盒。
“两广武学总纲!”
这就是剪痕的黑木盒,里面有几本厚厚的书。
“连写的字都是一样的,真不知道是哪个绝世高人,居然能编写出这么精妙的秘典。”
九个黑木盒,自然是由一个人编出来的,三百年前他被关在一个房子里,翻阅着九省各大门派高手上交的武功心法和不传绝学。
因为只有这样,才不会出乱子,据说编出九部秘典之后,他就自杀了。
“万般因果皆由你……也是因为我们太弱了。”
月夏叹道,随后开始静心翻阅,如果剪痕回来,他也会请求小桃花将自己的黑木盒交给他,这样他们就扯平了。
已月夏现在的功力,在江湖中算是二流高手,可以单斗雌雄大盗中的一人,这已经算得上是非常了不起了,毕竟对方即便不擅长争杀,也有着数十年的江湖经验。
这也全都是黑木盒带来的好处,走名门正派的路子,想要成为二流高手,至少还要再练十年。
但如果手中拥有两个黑木盒,给他三年时间,他就有可能成为一流高手,以一敌二雌雄大盗,只要他们不合体,那他还是有获胜的机会。
但是,如果没有奇遇,想要追上他的师叔祖江湖笑,哪怕有两个黑木盒。他也需要再苦练三十年,但那时候江湖笑的坟可能都已经被狗给刨了。
月夏在这里受小桃花的庇护,陌府外又有四大金刚(轿夫)把守,所以他吃得香睡得香,无忧无虑。
但是有人欢喜有人愁,远在乐山的剪痕情况就不太妙了。
陌府小桃花虽然强势霸道,但是安全问题还是有保障。
百花楼小凤子平易近人,也好说话,但是她并不负责个人安全,所以剪痕的处境可想而知。
而且最近白沐失踪让她非常烦躁,剪痕已经被她严令禁止踏入百花楼。
雌雄大盗的死毕竟还是传了出来,月夏和剪痕虽然小小的出了次风头,但是仇恨的种子已经种下,有一天他在酒馆喝酒的时候,就遇到了雌雄大盗的独子。
或许是怒和尚给剪痕带来了很深的阴影,所以面对偷袭,他已经有了本能的反应,甚至还做出了反击。
哐当一声,酒坛子被砸在一名中年男子身上。
剪痕面无表情的站起身,握住腰畔的剑。
刚才一股细微的风声从身后响起,剪痕下意识的横移三尺,桌子上就被钉了三个小洞。
他这才提着手中的酒,砸向偷袭他的人。
“哼!无胆鼠辈,不敢跟小爷硬碰硬?就会耍阴招?”剪痕一脸不屑道。
对方整了整仪容,却是穿着一身黑色夜行衣,白天穿夜行衣的人大多数脑子都有点问题,所以剪痕也觉得他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但是脑子有问题的人不会偷袭的那么精准,也不会同时射出三枚入骨钉。
要知道,暗器这门学问讲究的就是一个阴字,求的是打人一个措手不及,所以大多数的暗器都很轻巧,这样速度才会更快,才更好偷袭。
但入骨钉不一样,它就像铁筷子,前端都是钝的,根本不适合用来偷袭。
所以他的目的很明显,他要换个地方和剪痕决斗。
此时太阳已经快要下山,剪痕根本没必要接受他的挑衅。
但他还是应约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小凤子那里碰了几次钉子让他心烦意燥,还是因为没有朋友陪他喝酒。
他现在只想酣畅淋漓的打上一场。
两人不断在房檐上飞跃,对方也没有刻意显摆轻功,只是带着他往河岸方向走,剪痕紧随其后。
乐山河畔,芦苇高过人身,碧波千顷,霞光映在湖面上,黑白蓝红金五色交织,就像一段绸带飘在了水面。
黑衣人稳稳的落在河岸。
剪痕停在他身旁五尺。
黑衣人道:“这里是个好地方。”
剪痕点头道:“的确是个好地方。”
黑衣人道:“某家公孙隐。”
剪痕道:“小爷剪痕。”
随后两人便不再说话,只是一起看着满天晚霞,欣赏落日余晖。
远处有渔民收网归来,还当他们是多年老友,在夕阳下回忆往事。
公孙隐道:“我在等着太阳下山,你在等什么?”
剪痕冷冷道:“我在等老鼠进洞。”
公孙隐大笑道:“我看你是在等死。”
剪痕道:“你老子都死在陌府后院,你又能如何?”
公孙隐的笑声戛然而止。
剪痕凝神戒备,太阳在西方最后放出一道金色光芒,黑暗很快降临。
夜幕降临,这是很奇妙的一刻,象征着光明和正道的白不见了,只有代表着黑暗和邪恶的黑在酝酿。
公孙隐不愧是老江湖,他依旧没有动作。
他在等,他还在等。
他知道剪痕会凝神戒备,会将精神提升到最佳,但这样最消耗精力,公孙隐似乎不用出手,就能拖到胜利。
他其实没必要跟剪痕单打独斗,他可以偷袭,甚至下毒。
可是,剪痕背后是小桃花,还有可能跟小凤子有关系,所以他只能堂堂正正的死在自己手中。
公平决斗,这是江湖上最值得推崇的方式,仇恨是不可避免的,因为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但是这场决斗真的公平吗?
显然不太公平。
公孙隐作为雌雄大盗之子,已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白天或许只是二流高手的他一旦到了夜幕星河下,他就如鱼得水。
时间不断流逝,公孙隐一直面带笑容,他不出手,就是在消耗剪痕。
他认定自己可以报仇,认定自己可以扬名立万。
他甚至已经想象到小桃花生气又没有办法的脸,一想到此处他就忍不住笑出声。
他可以笑,因为他信心十足。
但他的笑声似乎没有剪痕的呼噜声大。
他竟然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