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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顾影山庄(下)

唐易传 子易君 5920 2024-11-11 16:32

  左边蒲团上正在入定的青衣和尚却眉头一皱,叫了一声:“师傅……”

  白袍老僧安慰道:“无妨,玄空你安心入定,其他的不要插手。”

  “老衲法号正是古一。敢问唐施主,可是看过剑谱了?”白袍老僧依旧没有睁开双眼。

  唐易道:“在下自然不曾看过。既为剑客,只要出剑够快,够准就是了,其他的都是累赘。”微微一笑,又道:“剑客若是学了别人的招式,岂不就意味着对自己的剑法失去了自信?一个对自己没有信心的剑客,自他失去信心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死了。”说着从怀中掏出了用油皮纸紧紧包裹着的,那传说中被誉为天下第一的武功秘籍。

  古龙大师听完唐易这番话,连连摇头道:“唐施主果然与众不同,看来是我多虑了。”

  古一大师缓缓开口:“兹事体大,我师弟未见唐施主本人,便不敢轻信,于是在你来之前我们便商量好要先试探一番,如今看来,唐施主自然可堪大任。”

  唐易听得莫名其妙:“为什么要试探我?可堪什么大任?我不是已经把剑谱送到了吗?”

  古龙大师解释道:“在半个月前,有黑衣人深夜潜入我寺藏经阁,被当值巡夜的古一师兄爱徒玄空撞见,二人大打出手,那人武功狠辣至极,玄空未经世事自是不敌。众弟子闻声赶到之时,正瞧见那黑衣人负伤而逃,玄空却也身中剧毒。从那以后,玄空便常常一改平日模样,暴起伤人,如中魔障……”

  “半个月前……”唐易心中猛地想到一节,问道:“玄空师傅所中之毒可是‘梦阴阳’?”

  “不错,唐施主果然见多识广,寺中弟子连夜查阅典籍,得知此毒正是‘梦阴阳’。”古龙大师点头道。

  唐易摇头:“非在下见多识广,半个多月前,在下在江北阜阳一处竹林中也曾中过此毒。”

  “竟有此事?”古一大师神色微动,缓缓睁开了双眼。

  “不瞒大师,若我所料不差,自我出枫桥城那一刻起,行踪、计划便已泄露。”唐易神色一凛,接着道:“我中毒后曾受顾影山庄大小姐顾思莹姑娘相救,休养整整半月,算算时日,玄空中毒的时间恰好是我本该到达贵寺的时间。”

  “你是说,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行动,并非哪个江湖散人所为?”古一大师思忖道。

  “正是。只是‘梦阴阳’一事尚有诸多疑点,未能一一取证,不过还是建议贵寺早做准备。”唐易望着古一大师道。

  “江湖上唯一有能力研制出‘梦阴阳’的组织只有一个——金庸楼。”古一大师沉吟片刻,沉声说道。

  “金庸楼?”唐易皱眉,“我怎么从未听说江湖上有这样一个组织。”

  “江湖上的确不存在这样的组织。”古龙大师道,“因为金庸楼早在五十年前就被武林正道一把火给烧的干干净净。”

  古一大师微微点头:“说来惭愧,当年所有的江湖白道围攻金庸楼,仍然付出了极为惨烈的代价才将其剿灭。事关白道声誉,因此金庸楼的事一向是江湖大忌,就连老衲和古龙师弟也不过是在恩师圆寂前听恩师提到的。”古一大师不禁露出少有的唏嘘之态,“老衲从没想过时隔多年后这三个字竟然还会再次被提起。”

  “一个消失了五十年的组织,难道还能死灰复燃不成?”唐易怔了怔道。

  古龙大师摇头:“的确是太过匪夷所思。”

  “说了这么多,又跟你们要试探我有什么关系?”唐易问道。

  “这正是老衲要说的。”古一大师正襟危坐道,“玄空身中剧毒,老衲苦无良策,只好用半个月的时间以一身内力逼出他体内的‘梦阴阳’,如今虽然玄空体内剧毒已除,老衲却是元气大伤,动弹不得。”

  唐易听完暗自钦佩:古一大师不愧为当世第一高手,竟能单靠一己之内力便能祛除如此剧毒,和精通岐黄之术的思莹一般效果,当真是惊世骇俗。

  古一大师又道:“这部秘籍名为天下第一剑谱,实为用来铸造出天下第一神兵的的铸剑图谱。”

  “啊!”唐易大吃一惊,不由叫出了声。

  “既为神兵,那便不可多得。若由侠义之人掌握,必为天下之福,这部剑谱也因此便有了它存世的意义。可若是被邪魔外道所得,则必定祸害苍生,如果此事的幕后人是死而复生的金庸楼的话,后果更是不堪设想。可惜老衲身体多有不便,是故若要将剑谱交给当世第一铸剑师顾冶,自是非唐施主的朋友,面具剑侠不可了。”

  唐易奇道:“慈悲寺乃千古第一名寺,人才济济,又岂会找不出第二个能担此任的人?”

  古一大师摇头道:“自老衲元气大伤后,古龙师弟虽德高望重,但毕竟不通武艺,而玄空重伤初愈亦不可擅动,本寺其余高手虽多,却多半未经世事,难堪此任,因此便只好有劳少侠,请面具剑侠出山了。”

  唐易挠头道:“可顾冶先生隐居多年,若想找到此人如大海捞针啊。”

  古龙大师却道:“少侠不必担心,我与顾冶先生常有书信来往,知晓其隐居之处。”

  “何处?”

  “顾影山庄。”古龙笑道。

  “哪个顾影山庄?”唐易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世上还有第二个顾影山庄吗?”古龙反问道。

  “原来如此!”唐易眼前一亮,心中对顾影山庄的猜测又多了几分肯定。

  “什么?”古龙大师不解道。

  “没什么,只是在下心中有些许疑问,正要去顾影山庄求证罢了。”

  “阿弥陀佛,少侠把这封信交给面具剑侠,会更方便些。”古龙见唐易起身,便也起身相送。

  “多谢,在下告辞。”

  顾影山庄方圆十里翠竹环绕,四季常青,既用十里竹海暗布法阵,等闲之辈自是出入为艰,如今却再难不倒唐易。

  翠竹生俏,斜影成荫,日光艰难地突破层层竹叶的阻拦,扬枝踏叶,扶纵倚横,散做点点星光,如梦幻泡影,让人真假难辨。

  数十名黑衣人奔袭其间,所过之处,竹影摇曳,点点星河闪烁不息。

  “杀了他!”

  “杀了他!”

  前面夺命奔逃的是一位狼狈至极的白衣书生,紧随其后的却是一枚袖箭——或是这书生命不该绝,脚下踢到竹根,身子一矮,袖箭直没入枯叶之下,竟躲过一命。

  十余名黑衣人此时已赶至书生身后,更有人喝道:“呔!黄口小儿,吃爷爷一枪!”

  那白衣书生却不惧反喜,高声喊道:“唐兄救我!”

  “昌武兄?”迎面走来的正是自慈悲寺归来的唐易。

  唐易看清前方状况,也不二话,只见银光一闪,唐易剑已出鞘,届时那黑衣人也已杀至,被唐易一剑格开,挫势不减,一把撞上背后的翠竹,手中长枪发出阵阵龙吟。

  “一起上!”随着领头那人一声令下,十余个黑衣人瞬间把唐易与刘昌武围在了中间。

  唐易睥了一眼领头那人脚下的登云靴,脸色一沉:“晁公明,你可是真嫌命太长了不成!”

  那领头的黑衣人虎躯一震,咬牙道:“少废话,看招!”说完举刀便砍,只见唐易身形一晃,反刺他左肋。

  那黑衣领头人大惊,强行扭转刀势,转劈为砍,刀身向左带去,唐易却向后一仰,单手撑地,一脚踢上黑衣领头人右手手腕,一脚踢上他的小腹,只听那人闷哼一声,撞上几个黑衣人,一并飞了出去,环首大刀呛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此时其余黑衣人兵刃已至,唐易双目微眯,剑光如电,将一众兵刃一一挡在剑网之外,反观一众黑衣人却手忙脚乱,应接不暇。

  这时手持长枪的黑衣人也已调匀呼吸,枪若游龙,正要加入战团,突然听到前面数名黑衣人齐呼一声,向自己撞来,一时避闪不及,勉强收住枪势,又给撞了个正着。

  那领头的黑衣人见状,捂着小腹沙哑着嗓子喝道:“兄弟们,撤!”

  待一众黑衣人离去,唐易这才收剑回鞘,扶起刘昌武:“昌武兄,这才几日不见,为何会落得如此田地?”

  刘昌武眼眶通红,双眼布满血丝,嘶哑的声音充满悲凉:“唐兄有所不知,刘玄礼他枉为我二叔,父亲待他以诚,他却心怀鬼胎,狼子野心!为了霸占整个天涯镖局,丝毫不念手足之情,竟下毒谋害我父亲,还要赶尽杀绝连同我也一并除掉!我一路逃亡至此,只为找到唐兄,为我讨回公道!”

  “嗡——”

  唐易又惊又怒,手中长剑颤如龙吟:“岂有此理!昔日号称“算无遗漏”的堂堂天涯镖局二当家,竟能干出如此狼心狗肺之事!”

  “三叔为了救我至今生死未卜,只恨我学艺不精,未能清理门户,还请唐兄务必住我一臂之力!”刘昌武双拳紧握,鲜血缓缓从指间渗出。

  唐易眉头紧皱:“昌武兄放心,此事我管定了。”

  “那我们即刻便……”

  “等等!此事事关重大,只怕与五十年前的金庸楼有关,尚需诸多准备。我先把我的计划说与你听吧……”

  几只鸟儿追逐着翻飞于竹枝间,忽而扬翅,穿过层层竹叶,直冲云霄。其中一只飞过千山万水,直遇见庐山瀑布飞悬,方才于崖边饮水停歇,良久,又朝着山下小镇展翅盘旋而下。

  此时的小镇方见鱼白,就连街边猫狗也已入梦,却偏偏有两人一前一后,追逐于各户屋檐之上。

  只见前面那人一身玄色劲装,腰间别着一把折扇,脚下忽快忽慢,两三步便掠过一处矮房,一个筋斗翻到了对面的小楼上,而后面那人则身穿白袍长衫,追得甚急,足尖连连轻点,纵身一跃,双足几个交错,也落在了小楼之上。

  “哎,停停停!”一身玄色劲装的人转身面向身穿白袍长衫的人,双手环胸,不经意间瞥了一眼枝头栖息的鸟儿,对白袍长衫的人说道:“追了我一整夜,你不嫌累啊?”

  白袍长衫那人胸脯起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你把东西还我,我便放过你。”

  玄色劲装那人重重地叹了口气“唉!你说你也忒小气,不就是唐寅做的扇子嘛,小爷我说过了只是借来玩几天,又不是不还了。”

  白袍长衫那人冷哼一声,指着玄色劲装那人道:“这扇子对我来说非比寻常,岂能说借便借!若真是登门拜访,好言相商,看在唐门的面子上,在下或许也就借了,可你却深夜造访,不告而取,又岂是真心想借?你这行径,又与盗贼何异!”

  “罢了罢了,这折扇还你便是,你这人还当真无趣得紧。”玄色劲装那人摇了摇头,抽出腰间折扇向白袍长衫那人丢去,倒也爽快。

  目送那身穿白袍长衫之人头也不回地离去,玄色劲装的人顿时变成了苦瓜脸:“真的好可惜啊……”

  突然,他又瞥向伸向楼顶的枝桠,孤零零的鸟儿依然栖息在树枝上,如同睡着了一般,完全没有感受到人的气息。

  “都怪你,坏了小爷我的好事!”他说着,伸手抓住鸟儿,熟练地抽出鸟儿脚上的信笺,自顾看起信中内容,任由鸟儿飞去别处了。

  “唐易啊唐易,你可真会给我找麻烦啊。”

  ……

  唐易轻车熟路地来到了顾思莹的香闺,却见室内空无一人。窗外小溪潺潺,隐隐传来几声娇喝,唐易随声望去,果然看到一抹蓝影。

  悄声摸过去,却瞧见她正在练剑,歪歪扭扭,滑稽的很,唐易不禁笑出了声。

  笑声不大,却依然被她听到了。顾思莹黛眉轻颦:“你是何人?又是谁带你进来的?”

  唐易神色一变:“在下受人所托,要见顾冶先生一面,还请应允……”

  “可有凭证?”

  “有书信为凭。”

  顾思莹接过书信,看了良久,轻咬朱唇:“跟我来吧,带你去见六叔。”

  “六叔?”唐易问道。

  “便是你口中的顾冶先生。”

  顾思莹引领唐易来到一处丹房,又示意下人扫开丹炉下的炉灰。炉灰扫尽,丹炉下逐渐露出一个碗口大小的青铜齿轮。下人转过齿轮后,整个地面开始微微颤动,发出嗡嗡闷响,紧接着丹炉后的石砖地面缓缓打开一个三人宽的密门。下人退去,二人一沿着石梯同步入门内。

  石梯又陡又长,一直向下延伸,二人约莫走了一盏茶的时间,脚下阶梯传来丝丝暖意,又往下走,温度越来高,从下面传来断断续续的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再往下走,敲打声越来越大,脚下的石阶也变得滚烫无比,终于看到了下面传来的光亮。

  唐易跟随顾思莹走下石阶,只见这个庞大的地下空间正中心被挖出了一个巨大的石坑,坑里添满了烧的通红的铁水,石坑四周燃烧着数不清的铜铸灯台,坑外的废铁、断剑,更是随处可见,四周石壁上镶嵌着各种奇形怪状的青铜机关,巨大如柱的铁链纵横交错高悬于石坑之上,随着石壁上青铜齿轮的转动缓缓移动,赤着上身的下人们卸下铁链上造型奇特的圆形容器,不知疲倦地添加新的矿石……

  唐易心中暗暗吃惊:原来丹房下的地下空间,竟是一个大型的铸剑炉!

  顾思莹走向一名操纵机关的下人,吩咐道:“你去请六叔过来,就说有外人求见。”

  下人应诺,进入奇怪的方形容器中,容器顺着铁链缓缓移动,直到贴上另一个奇怪的容器,另外的容器也顺着另一条铁链缓缓移动,去寻找下一个容器。唐易从未见过此等景象,心中惊诧万分,竟有人能把机关术研究到如此地步,令人叹为观止。

  过了一会,容器又缓缓移动了回来,从中走出来的人却是一位灰白长袍的中年老者。老者披散着头发,长须入鬓,眉间横着几条石凿般的皱纹,双目闪着精光,负手而立,上下打量着唐易。

  “看来思莹说的外人就是你了,你找我有什么事?”

  唐易抱拳行礼道:“晚辈唐易,受慈悲寺古一、古龙大师所托,为前辈送来一本剑谱。”

  “哦?慈悲寺送来的剑谱?”

  “正是,此乃古龙大师亲笔书信——”说着,唐易掏出胸前的剑谱与书信一同递给了顾冶先生。

  顾冶沉吟道:“果真是古龙大师的笔迹,慈悲寺既然决定将剑谱送到老夫这里,便是决意要这天下第一剑出世,少侠既已将剑谱送到……甚好。”

  “前辈,思莹她……”

  顾冶淡淡一笑:“思莹乃当朝尚书顾谦之女,自幼与府尹之子交好,两人宁可分离须同心,实乃天造地设的一对……”

  “唐公子,请吧。”顾思莹冷声提醒道。

  “咳,老夫这便研究剑谱去,少侠请自便吧,若有照顾不周之处,还请包涵。”顾冶说完头也不回地向方形青铜容器走去。

  唐易只道了句“晚辈告辞。”便离开了铸剑炉。

  出了山庄,唐易反复思度着顾冶口中的那句“宁可分离须同心”,嘴角开始轻轻上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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