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洗春容,平田已见龙。
祭鱼盈浦屿,归雁过山峰。
云色轻还重,风光淡又浓。
向春入二月,花色影重重。
三十年前,雨水,洛阳李府,漫天红莲。
那时的我年仅十岁,在睡梦中忽然听到父亲焦急的呼喊,睡眼朦胧中被父亲带到地窖,他顾不上说话只是匆忙的往我怀里塞了一块明玉,那是从我记事以来,第一次见到身为致果校尉的父亲,脸上掺杂着慌乱和悲不自胜的神情。
那一夜地窖外面哭声一片,喊杀震天,我躲在地窖角落一动不敢动,直到第二天外面听不到声音,阳光也透过地窖口撒下来时,我才敢小心翼翼的从地窖里爬出来,结果出来就看到家中已血流成河,惨不忍睹,家里的一十五口全部遇难,我跌跌撞撞的跑到父亲旁边,也顾不上怀里的明玉掉落,跪在父亲的尸身旁泣不成声,父亲的右手还握着他沾满血迹的佩刀,刀身已经折断了,但还是被他紧紧的握在手里。
就在这时大门口外飞奔进来一个看着满身疲惫的中年汉子,背负长剑,衣衫褴褛,尘土满身,他一进来就看到了满地的尸身,一下子像是失去了浑身的力量,伏倒在地上失声痛哭,边哭边道“大哥,我对不住你啊,我一收到你的传书就赶过来了,却还是来晚了一步……”
痛哭良久,汉子抬眼间看到了跪在地上的我,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他离我本有七、八丈远,但未见作势,身形一闪,已来到我面前,一把把我从地上拉起,双眼赤红的道“你还活着!你是大哥的孩子吗?”
我擦擦眼泪点了点头,一俯身捡起掉到地上的明玉在脖颈上挂好,汉子看到明玉,不再怀疑,也不再多说什么,拉着我给父亲重重的磕了三个头,随后仰头向天,声音穿云裂石的响彻云霄“大哥,你放心去吧,你的孩子我自会待如己出,你的大仇我会让你的孩子为你亲手得报。”
料理完后事,不带任何行囊,只是紧紧的握住了父亲临终送我的明玉,我就随汉子走了,这一走就是二十年。
汉子跟我说他也是行武出身,那会可以算是父亲的军中好友,后来父亲官至致果校尉,而他则因回家守孝错过封赏,守完孝后没有再回军营,而是拜一位武林高手为师,杳无声息了几年,再出现时已经是一把剑纵横西北难逢敌手,虽然后来只和我父亲有过一两次书信交往,正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在收到那一纸传书后立刻马不停蹄的赶来相助。
这一番话我听得泪眼模糊,给汉子重重的磕了头,双手敬茶认了师傅,从那之后我的生活就只剩三件事,吃饭,睡觉,练刀。
师傅以剑成名,但教我的却是刀法,而我从小虽然骨骼还算惊奇,但是身为长子自幼受母亲溺爱,虽然父亲是武将出身,但母亲不想我从小冬练三伏,夏练三九,受罪吃苦,坚持不让我习武,而父亲在外面也是顶天立地,说一不二,但在家里对夫人确是相敬如宾,百依百顺,所以我是从小习文,对武艺一无所知。
师傅为了让我更快的学成刀法,找来了各种各样的药物来给我固本培元,有的药物确实难以下咽,我也知道师傅的用心良苦,从无怨言,而家中经此一役,我也是认识到习武的重要,心无旁骛,进展神速。
师傅的剑法分为四重境界,一重快如奔雷,势如破竹;二重排山倒海,睥睨天下;三重风化于成,乍然惊现;四重天人合一,人刀一体。他说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刀剑同一理,殊途亦同归。
十五岁那年,我找到了当年杀害我全家的恶人,那是一群占山为王的强盗,当年就是他们谋财害命,让我无家可归,为首的一人用的是一把百炼成钢的黑刀,刀法辛辣,大开大合,我拼着受重伤,把他斩了,大仇终得报,黑刀也收入囊中,从此相伴左右。
二十岁那年,已刀斩百人,刀法已练至睥睨天下,还创出了一门遇强愈勇的吐纳心法,师傅自己承认已不是我敌手,说他甘拜下风。
那天师傅把我叫来,语重心长的说“孩子你长大了,杀父之仇也已得报,我现在告诉你我之前那些年没和你父亲来往的真正原因,我是受命于一个名为春的杀手组织,在这个里面都以春的节气名为代称,那个给我下命令的代号春分,而我代称惊蛰,你以后就叫雨水吧,青出于蓝胜于蓝,雨水一刀定会让江湖胆战心寒,还有一个叫立春的小兄弟,号称三绝,之后你也会见到,你就以雨水之名行走江湖吧……”
刀客还沉浸在回忆中无法自拔,少年突然焦急的插嘴问了句“师傅,那死了的店小二说的是不是真的,您……真是我的父亲吗?”
刀客面露痛苦之色,抚着少年的头道“峰儿莫急,不要激动,这立春的春之醉属实霸道,我用尽内功和两颗化毒金丹都没能化解干净,你稍安勿躁,还需要安心修养一段时间。”
少年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着站起,语带哭声的问“师傅,那我到底是不是你的……”
刀客眼中一片关切之色,沉吟良久,“峰儿,你莫要动气,我告诉你,你确实是我的亲生骨肉,之所以隐瞒你这么久,是我知道它的可怕,当年我违抗了它,怕它找到我们,我们以师徒相称一是可以更好的引人耳目,保护当时还年幼的你,二是就算被它打听到消息,这师徒的身份要比父子更不容易惹恼它找上门,这次我偷偷的跟着你下山,就是想着你通过那个考验就告诉你一切的,没想到这么些年它还没有放下执念,咱们也还是被它找到了,唉,这些年苦了你了,孩子。”
少年声泪俱下,“师傅……父……亲,这些年你对我的好我都知道,那为什么从来不见我的母亲,我的母亲她去哪里了呢?”
刀客悲不自胜,“孩子,今天关于你母亲还有你的事我都会和盘托出的,那是十六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