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殓房回来时天色已黑,柳雁飞也累得够呛,便在城东小吃店吃了碗阳春面,早早地回家歇息,天寒雪冻,街上人迹寥寥,偶尔才有几声犬吠传来,整个城镇显得那么安宁,但恰恰是这么安宁的地方,已经发生了两起人命案子。
第二天去衙门报道时,张成,李祥二人马上献殷勤地上来问好,还说:“柳老大,你吩咐的事我们都查得差不多了。”
柳雁飞冷笑:“哦,没想到两位办事的效率还蛮高,有什么收获,说来听听。”
李祥笑嘻嘻地道:“这个说来话就长了,柳老大,我们可不可以找个地方说话,去喝茶怎么样。”
张成马上表示赞成:“好好,喝茶挺好,清脑润肺,有益身心。”
柳雁飞笑骂道:“你们两个准没什么好事,成天不是想着娘们,就是编着理由骗人吃喝,也罢,我看这几天你们也很辛苦,大家一起去喝杯茶,这次算我请客,不过查到些什么线索,可要告诉给我听。”
三人取道东南,来到石板街附近的一个小茶楼,捡个清静角落坐了,茶博士泡上茶来,三人一边品茶,一边开始谈天。
李祥先开了口:“柳老大,你说的侠刀会呢,我们哥儿俩可是找遍了全城都说没有,至于段鸿飞呢,消息还真不少。”
柳雁飞喜上眉梢:“哦,有什么消息,说来听听?”她一高兴,顾不上喝茶了。
李祥喝了一口茶,说道:“第一件呢,是关于镖银的事,原来四通镖局这趟所押的镖,收货人就是段鸿飞。”
柳雁飞蹙眉道:“哦,有这种事,那么第二件呢?”
张成插嘴道:“据说近来段鸿飞最常去的地方是城北的七星茶楼,他几乎两天一趟,必去无疑。”
柳雁飞拍手道:“好好,查得好,可知他去茶楼是见什么人,谈什么事吗?”
张成摇头道:“这个小的就不大清楚了。”
一边的李祥一杯茶喝尽,又倒了一杯,笑道:“不过还有第三个消息。”
柳雁飞本来正有些失望,一听李祥的话头,以为事情另有转机,别有精彩的消息,忙道:“你快说,这第三个消息,到底是什么消息?”
李祥笑道:“这第三个消息,更有趣,更奇怪。”
柳雁飞心里怪他说话还卖关子,急道:“什么事又有趣又奇怪?”
李祥却偏偏不说了,向张成挥挥手道:“小张,你说。”
张成舔了舔嘴,道:“好,我说。这第三件事呀,就是段鸿飞的七姨太翠娟,原来跟东门街卖猪肉的沈小五居然有一腿。”
柳雁飞瞪了二人一眼,笑骂:“咄,我以为是什么重要的消息,还需二位卖关子,你们两个少来耍贫嘴,油腔滑调,说说,还有没有其他的消息。”
张李二人一脸贼笑,道:“消息总共三条,都说完了,没啦。”
柳雁飞给二人气得恨不能一人赏一巴掌,总算她晓得这两人的脾气,就是平时油滑惯了,其实也没什么,当下三人喝茶不提。
七星茶楼是家新开不久的茶楼,据说老板姓杜,名七欣,茶楼的招牌名与音同,暗合“七欣”二字。柳雁飞这天傍晚收拾停当,女扮男状,准备夜探七星楼,查一查这楼上的秘密。
到七星楼的时候,夜色已黑。因为天冷的缘故,出门来逛茶楼的人几乎没有。柳雁飞仍是挑了个幽静的角落,问茶博士讨了壶茶,一人独饮。
茶楼上生意虽见清淡,不过透过不远处的一扇苏绣屏风架子,飘来阵阵琴声,显见得是有位佳人妙手,正在弄琴弦,奏清音。乐声幽雅,茶水香冽,这七星茶楼果然另有风味,与别家茶楼迥然不同。
柳雁飞品尝茶水,没过多久,就见一个年约三十的男子施施然踱步过来。这男子气度轩昂,英气逼人,就连柳雁飞这种爽快的女子,也不免多看他一眼。男子正是七星茶楼的老板杜七欣。
杜七欣手摇折扇,一手捧着壶茶,脸上笑盈盈道:“天寒地冻,难得这位朋友有雅兴来小店赏光眷顾,在下杜七欣,忝为一店之主,阁下是……”
柳雁飞向他打个哈哈,粗声道:“在下姓柳草字逸飞。杜老板的店开得可真是不凑巧,你瞧这鬼天气。”
杜七欣笑道:“做生意嘛,总有旺淡季之分,假若天天顾客盈门,我岂不是发达了吗?”
柳雁飞也报之一笑,道:“也是,也是。”向他问了些饮茶的好处,那杜七欣倒是个雅人,滔滔不绝地谈论了许多。柳雁飞喝到第七碗茶时,突道:“杜老板,这几日凤城死了好多人,听说都是无缘无故被人杀死的,你听说了没有?”
杜七欣先是怔了一下,随即笑道:“是么?在下孤陋寡闻,这些天只忙着自己的生意,于外面的事倒少有耳闻,怎么了,道底是谁死了?”
柳雁飞盯着杜七欣,一字字道:“段鸿飞段大爷,四通镖局上上下下十六口人,杜老板难道没听到外面传得沸沸扬扬了吗?”
杜七欣道:“原来果真有杀人命案,我上午还听店里的小张说起,只道是街上那些闲人互相扯淡的谎话,如此说来,是真有其事的喽?”一脸惊慌模样,“我猜定是强盗恶霸的杰作。哎呀不好,我这店面虽说是小本经营,保不定人家也来劫上一劫。”转身招呼店里的伙计:“小王,快去通知帐房,叫李师傅把钱藏好了。”又向柳雁飞拱拱手道:“在下有些俗务要去处理,不便与你续谈,再会,再会。”快步地走向楼上的厢房。
柳雁飞料不到杜七欣竟是如此的胆小脓包。心里先将他瞧得小了。哼了一声,吃了最后一碗茶,起身付了茶钱走人。
凤城的雪夜显得特别安静。尤其是发生了命案之后,老百姓除了白天劳作活动一下,晚上一到,家家闭户,谁也不敢出门。
柳雁飞独行长街,在这种死静的气氛之下,不由得心中紧张起来,加快了脚步。
突然地,她听到身后雪地里响起嚓嚓之声,还未及回头探望,已然风声嗖然,有人挥刀袭来。好个柳雁飞,临危不乱,纵身向前跃了一下,手中早拔出了一柄防身的匕首,一边退,一边将来人打量。
那人却是个蒙面的男子,他一击未中,正自气恼,阴狠地怪叫一声,重又挥刀扑来。
柳雁飞虽然勇敢,却终非武功高手,二十余招方过,已是力有不逮。蒙面人胜券在握,眉宇间暗露喜色,刀风一紧,白光闪闪,砍向柳雁飞周身要害之处。
正在危急之际,东边厢雪地里却有人断喝一声:“咄,是谁在那里行凶害人?”几人起落,那人已到了眼前,来者也是个面裹黑巾的蒙面客,只是身穿白衣,雪白异常,与行凶的蒙面人一身玄色衣裤,迥然各异。
行凶的黑衣蒙面人眼见功败垂成,心底恚怒万分,喝骂:“你是哪里来的混蛋?”刀锋一转,已是砍向白衣蒙面怪客的前胸。
白衣怪客叫道:“来得好。”闪身向左,避过一刀,他双手空空,并无兵器,一旁的柳雁飞自认为他身处劣势,叫道:“喂,我这把匕首给你。”将匕首倒转了扔给那人,白衣怪客笑道:“不必了,还给你吧。”左袖一卷,劲风过处,将匕首稳稳地送了回去,柳雁飞接回手中,大感奇怪,想不到这白衣怪客的武功如此之高。
黑衣蒙面人刀势更紧,他斗了片刻,却拾掇不下一个空手的汉子,自认为武功高强的他早已急怒攻心,怪叫一声,刀法更显凶狠。白衣怪客腾挪纵跃,一会儿挥袖吐出一掌,一会儿在半空中击出一拳,对方的刀势虽狠,却是劈他不到。他虽空手相搏,但拳劲凛冽,掌风威猛,再斗片刻,黑衣蒙面人已是大见颓势,刀法渐乱,白衣怪客却反客为主,采取主动攻势,打得对方步法散乱,刀势弯斜。
他见对方已成败局,猛然挺身扑近,人在半空,右手成爪,向黑衣蒙面人的脸部扫落,势如电闪,黑衣蒙面人的面纱已被一把抓在手中,却听见柳雁飞惊叫了起来:“啊,是你,杜七欣。”
那黑衣蒙面人竟是七星茶楼的老板,那个胆小怕事的杜七欣,这实在是大大地出人意料之外。
杜七欣眼见自己的身份败露,哪里还敢恋战,虚吐一掌,将刀掷向白衣怪客。自己却是施展轻身提纵之术,趁白衣怪客避刀这际,桃之夭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