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晨,清晨。
初鸟飞啼,远山朦胧。
潺潺流水,如同注入人的心田。
女人立在溪边。
她也有这感觉。
所以她正闭目聆听。
她在聆听大自然所有的声音。
同时她亦在享受,享受大自然给她的欢乐。
哪怕如昙花般短暂也好。
想到这,她已不由又想到一个人。
一个算是丈夫,又不算丈夫的人。
正是他,让她感到欢乐很不长久,很可遇而不可求。
更何况,此刻的他,并没有在她身边。
而这样的日子已很不短。
这显然不是一个丈夫该有的行为。
可他却做了。
他的生命,似早已奉献给江湖。
他的江湖。
所以她不免受到冷落。
一个受到冷落的妻子,情绪总不会太好。
所幸她还有个儿子。
儿子虽有些沉默寡言,可还是很听她的话。
这已无疑是她一生最好的慰藉。
想到这,她方爬上几抹愁云的脸上,又现出了浅浅的酒窝。
她的酒窝很迷人。
然而,在清脆鸟鸣与舒坦流水声中,她脸上的酒窝却忽已消失不见。
随之而来的是一脸的错谔,惊惧与不信。
她想用手掐住自己的喉咙,却又在半途中停止。
因为她觉得很痛,十分之痛,痛得神经都已抽搐收紧。
她的手已在发抖,不停发抖。
她的脖颈一侧,竟赫已插着一柄飞刀。
刀锋已尽没入肉,连流血的缝隙都已填满。
所以没有血。
她没有听见任何异样的声音。
因为谁也绝不能料到,在祥和安逸的鸟鸣水声中,会挟杂了这么一种刀锋破空之声。
这是种不祥和格格不入的声音。
女人在倒下时,脑子里只想着一个人。
她的儿子。
然后眼角处瞥见了一缕似有似无的影子。
它在溪流对岸的晨雾中,一闪而过。
02
夜已深。
月也已很沉。
可再沉的月,也比不上冷月栖心扉间的沉重。
这种强烈的压抑与沉重由来已久。
人的寿命若只有天命之数,这种心境就已伴随了他几乎半生。
虽然他还没有这么老,可每当忆及上述这一幕,他就会觉得自己已像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身不由己。
那缕一闪而过的影子,他也看见。
他亲眼目睹自己的母亲在眼前倒下,死去。
他却半点办法也全无,完全无能为力。
他欲哭无泪。
他的声线已嘶哑,牙已咬出了血。
可这一切都无济于事,他已绝不能挽回她的生命。
冷月栖人在高楼。
他面前是一张矮几。
几上有酒,也有一壶清茶。
他浓墨般的眉毛蹙然良久,终于伸出了手。
手指修长整洁。
他选择了茶。
茶可清心,酒能乱性。
一个本已满心疮痍之人,绝不可再让酒侵蚀他的灵魂。
只因他仍有事未了。
03
十五天后。
女人香消玉殒的十五天后。
灵台峰前。
一个落拓不已的青年人正瞧着他的对面。
对面也是人。
一个衣衫考究、质料上乘的人。
他们年纪相差无几,身边也同样带着一种东西。
剑。
就是剑。
只有剑的牵引,才能令这两人相遇在此。
也只有剑锋引发的仇恨,才使人欲罢不能,纵隔千山亦要殊死一斗。
风声萧萧,雨也紧随而来。
“我妻子是死在你剑下?”
衣服考究的人承认。
但他也冷笑道:“我的儿子也死在你剑下,我的女儿也几乎……”
说到这,他的脸色已变得很可怕。
他已完全不像人,已俨然一头吃人的猛虎。
“像冷某人你这样的人,本就不该有妻子儿女……”
青年人听言,脸已一片苍白。
“只因你不配!”
青年人神色更为虚脱,他只说了一个我字,声音便已被打断。
被一道凌厉无匹的剑光所断。
对方已然出手。
青年人只好应战。
簌簌而落的雨,在剑气纵横间被绞得粉碎,宛若漫天飞舞的珍珠。
大珠小珠落玉盘,离魂寒光几时休。
剑寒如霜,光芒过去,殷红溅雨,血凝似脂。
青年人的血。
他那被冷雨渗得乌紫的嘴唇颤动,却依旧只说了三个字:“我没有……”
对方狰狞如鬼,剑锋已用力刺入他的胸膛。
雨初如牛毛,继而瓢泼,最终滂沱摔落。
可再大再密集的雨,是否就能冲洗得净血渍?
那因鲜血带来的仇恨,更非半日风雨所能掩盖和冲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