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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50. 恩断义绝

剑打梨花 巴月老人 5548 2024-11-11 16:36

  花杏儿跟在包打狗身后,两人向山上走去,一路上见到有多座牌坊,匾额有『义薄云天』、『阐扬光大』、『武冠三代』、『文治武功』等等,听到路边有山庄弟子解释道,这些牌坊都是历代庄主过世后,子孙为感念先人功绩而建。到了山庄正门入口,有一个气势雄伟的石牌坊,匾额上刻著『南宫山庄』四个大字。牌坊下有山庄弟子接待,知道是丐帮帮主后,便热情地亲自带路,走进了外街。这外街看起来就像山下寻常市镇一般,商舖林立,车水马龙。穿过了外街,进入内街。内街主要都是深宅大院,此刻主要街道上都摆满了酒席,虽说如今未到晚宴的时辰,但酒席上也稀稀落落地坐了好一些人,在高兴地喝酒聊天。花杏儿一路压低了头,好在路上也没遇上认识的人,她也稍微放心。再穿过内街,来到一座小山坡前,两人沿著阶梯上山,走了一段后,来到一处平台,由此往下望,可以俯瞰内外街,恰逢此时斜阳西照,景色美不胜收。平台另一端,是另一段宽敞笔直的阶梯,阶梯尽头,可以望见一座雄伟宅院。此处又另有山庄弟子接待,原先领路的人交代几句后,便又换人带路,领著两人上了阶梯,走到尽头,便是人院正大门。

  过了正门,便是一个大院子,比花杏儿见过的铁剑门练武场还要大上许多,此刻都摆满了酒席,这裡便是主宴会场地。这裡的贵宾自然不如外面蹭饭的江湖人士,此时晚宴未开,酒席空无一人。山庄弟子领著两人,走到了偏厢一间房间,说道:『这便是两位的房间,接下来几天直到婚宴结束,两位都可以在此留宿。房内也准备了沐浴器具和乾淨衣服……』他顿了一下,尴尬接著道:『包帮主万勿误会,这些我们一律提供给所有贵宾,并无针对两位身份的意思。两位可用可不用,都请自便。』包打狗摇摇手唱道:『叫花全身髒得难受,正好洗去一身污垢,免得待会同桌吃酒,臭气熏天叫人难受,哈哈。』山庄弟子浅浅笑道:『既然如此,在下待会立刻叫下人准备热水。』他看一看天色,又道:『此刻离戌时晚宴开席还有一个多时辰,两位可以在此歇息,也可以四处随便走走,有任何要求,都可以叫下人们办。』

  山庄弟子离开后,花杏儿关上房门,才鬆了一口气。这南宫山庄的阵仗排场,著实叫人吓一大跳,想起当年和铁乘师的婚礼,摆个三四座酒席,真是天壤之别。不久下人送来热水,包打狗说要沐浴,花杏儿便索性撇下他,自己离开房间四处参观。她向下人打听新郎新娘所在,下人道:『新娘南宫真小姐,当然是留在天院裡,这些天她都不会出来的,要等到明天大婚之日,才能见得到哦。新郎风大侠嘛,倒是容易,他就住在这人院之中,哦对了,现在好像就在后面院子和宾客们切磋武艺呢。』

  这人院是一个七进的宅院,前后各有一个大院子。花杏儿听了,便往后院走去。还没到,便听见人声喧哗,到了一看,约莫七八个人在院子正中,正比手划脚地聊天,一旁稀稀落落有几十个人在远处围观,看来是各门各派掌门带来的弟子随从。正中几人,花杏儿认得其中三人,正是铁乘师、南宫义和吴情。他赶紧找了个柱子躲好,偷偷窥望。又见其中有一个仙风道骨的中年道士,想来可能便是无尘子,不过现在当然不是前去相见的时机。但当中最引起她注意的,还是那身穿华贵红袍的男子。此人一张四方脸,浓眉细目,谈笑风生,意气风发,明显便是婚宴主角,新郎风长声。

  花杏儿一看此人,心裡便泛起一种异样的感觉,再看清一些他这张脸,自己明明就从没见过这种样貌的人,却总觉得此人似曾相识,又偏偏想不起来曾在哪裡见过。就像上次隔牆听到『林小翠』的声音时一样,明明感觉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却又无处著手。

  她离得远,听不见众人在谈些什麽,过了一会,只见所有人全散开到一边去,只留下风长声和那中年道士,显然这两人要切磋一下武艺了。两人一拱手后,便交起手来。花杏儿细细观察,只觉风长声的确武功高强,只怕比自己还要高上许多,但竟然连他的武功招式,也有似曾相识的感觉,正觉得万分奇怪,这时风长声使了一招,花杏儿一看,忽然如遭电击,忍不住『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幸好此时旁人都关注著比武,没人在意。她清楚认得,那是她自己的武功!是苍龙从那段奇怪经文裡悟出来教给她,她后来又教了给梁人凤的一记怪招!

  如此一联想起来,就全通了。对!这个新郎『风长声』,虽然相貌完全不一样,但他的一双细眼,神情笑貌,手足举止,都跟梁人凤极度相像。她和梁人凤亲密相处了数年时间,不可能看错。但是他的容貌明明不是梁人凤啊。她心裡思绪乱成一堆,恍恍惚惚,这场比武谁胜谁负她也不知道,只知不久之后,众人便散了,各自回房准备参加晚宴,她才回过神来,也赶紧回到自己房裡躲起来。

  包打狗洗了身,换了新衣,但却仍是一副猥琐的乞丐模样。他一见花杏儿便叫道:『你怎麽才回来?走啦走啦,要开席了啦。』花杏儿道:『你自己去吧,我不去。』她一顿又道:『你去,但千万不能跟任何人提起我,懂了吗?』包打狗眨眼低声问道:『莫非这裡有你的姘头?』花杏儿一怒,举起掌,包打狗立刻头也不回地一溜烟走了。

  花杏儿在房裡来回踱步,好不容易等到宴席开了,大家都酒过三巡后,她才悄悄溜到前院酒席场地,找了个没人注意的角落,躲起来再仔细观察这个『风长声』。她当年对梁人凤一往情深,平日里对他的一些小习惯、小动作,是观察入微,深深难忘。他拨弄头髮的动作,他笑得前仆后仰的表情,他握筷子的手势,他拍去衣袖上尘埃的神态,他厌烦时的眼神,他惊吓时的脚步,此时越看越可以肯定,这个『风长声』就是梁人凤!

  可是他是如何改变了容貌?现场高手如云,再高明的易容化妆人皮面具等等,都不肯能瞒得过去。而且,在宴会上,他也曾高声致词,花杏儿听得清清楚楚,他连声音也变了。

  直到宴会散去,宾客全都各回各房了,花杏儿也还是不能释怀。她想不通,太多想不通的了。她虽然早已决定不再和梁人凤有任何瓜葛,但至少必须该有一个明明白白的解释。她向下人打听了『风长声』的房间位置,等到三更时分,庄内所有人都睡下了,她写了一张纸条,插在匕首上,然后把匕首射了进他的房间。

  纸条上写的是『凤鸟飞,蛇虫来。』匕首是当年梁人凤离开前留下的。如果此人当真是梁人凤,他必定能明白。

  果然,房内很快点亮了灯,然后风长声急急地推门出来。花杏儿转身一跳,几个起落,跑出了院子,风长声一路追在后面。直跑了一两里地,来到了一处无人的密林之中,花杏儿方才停下。风长声也在不远处停下,圆月幽幽的亮光穿透稀稀落落的树叶,打在两人的身上,花杏儿的身躯微微颤抖,也不知是愤怒还是紧张。

  风长声眼中露出了戒备的神色,冷冷问道:『阁下是什麽人?这张字条是什麽意思?我一个字都看不明白。』

  花杏儿把脸上污迹擦乾淨,缓缓回身道:『凤郎,你可还记得我?』

  风长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依旧冷冷地说道:『我不认识你。你为何引我到此?』

  花杏儿惨然一笑,道:『你还要装吗?凤鸟飞,蛇虫来。「凤」字中的鸟飞走了,却换来一只虫,谜底便是一个「风」字。以你的才智,你早就猜出来了。要不然,便不会一路跟来。你不是什麽大侠风长声,你只是一个骗子,你叫梁人凤!』

  风长声突然笑了,他笑著问:『我若是梁人凤,那别人怎麽认不出来?』

  花杏儿道:『你是怎麽改变容貌声音的,我想不出来。但是你低估了我对你的了解。我观察你一整个晚上了,你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每一个神态都出卖了你。』

  风长声依然在笑,但他的笑容却变得很阴沉,他『嘿嘿嘿』地越笑越大声,狰狞说道:『我用了什麽办法,你永远也想不到,做梦都想不到!我所受的痛苦,你根本连想都不敢想!我把自己的脸骨打碎了,还得自己用手把骨移到我要的地方,你知不知道,那是种什麽样的痛苦?在长达半年的时间裡,我是每一个呼吸都有如被人在脸上重重打了一锤!在这半年裡,我痛得不停地嘶吼,吼得连咽喉都伤了,变形了,没有人能够挨得过这种痛苦,我挨过了,我就成为人中之龙了!哈哈哈哈!』

  花杏儿心裡不禁为此人的疯狂而叹息,她问道:『人中之龙?这便是你不辞而别,抛妻弃子的原因?我不知道你这一身武功从何而来,但我想,和我以前教你的那一记怪招,以及那一段奇怪经文有关。你千方百计,收买林小翠那班人,离间我和师郎,玷污我的清白,诱我离家出走,为的便是骗去我脑中的经文。我猜得对不对?』

  风长声嘿嘿笑道:『杏儿,杏儿,没想到你竟然发现了我设的局。但是你猜错了,我从没存心骗你,我本来的确打算和你白头偕老,直到现在,我心裡依然有你。我现在甚至觉得很高兴!这些年我心裡的话,一直找不到人倾诉,现在终于可以跟你说了!我要告诉你,那段经文,你的那段经文,其实是一部绝世神功!但是,它并不完整,你可知道,我花了多少心思,才把秘笈还原完整?我根本是个天才!我不但把它还原了,我更把它练成了!我从此,便是武林第一人!哈哈哈哈!』

  花杏儿惨然说道:『武林第一人,真好。你可知你遗弃了我,我又受了什麽苦?我千辛万苦心存幻想找了你几年,找到的却是把美梦变成噩梦的谎言!』

  风长声狠声道:『那也只能怪这个江湖,这个武林!在这个地方,我若不想办法重生,根本就没有立锥之地,整个武林正道都将与我为敌,要把我赶尽杀绝。我必须改头换面,才可以得到我应得的尊重,我用我的武功行侠仗义,他们就爱这一套,你看他们现在对我,佩服的五体投地,甚至连南宫真,也主动对我投怀送抱,非我不嫁!我告诉你,这不算完,你也看到这南宫山庄的气派了吧?有一天,我会超越它!然后再毁灭它!』

  花杏儿点点头道:『我总算明白了。你唾弃自己过去的龌龊,所以把我也一起牺牲掉了,去换取你未来的妻子,和未来的前程。还差一步,过了明天,美丽的妻子,光明的前程,就全到你手上了。』她一顿,突然怒喊道:『梁人凤!我恨!你既然要牺牲我,为何当初又要破坏我和师郎美满的家庭?你既然哄得我离开了师郎,为何结果又要抛弃我?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我不是你的玩物!你换了一副面貌,便以为自己是个大侠?你只是一个人面兽心的衣冠禽兽,是一个负心薄倖,始乱终弃的骗子!』

  风长声的脸突然沉了下去,这几个字他一辈子也不可能忘记,这些都是当年吴情在澐阳贾府当众骂他的话!他沉著脸,冷冷道:『我再说一次,到这一刻我都还是爱你的,但是我绝对不能让你破坏我的计划,要怪,也只能怪你自己,认出了我。为了我将来的千秋霸业,我牺牲了你一次,也可以再牺牲你第二次。我爱你,但是今天,我必须杀了你!』

  他身形一动,便向花杏儿衝了过来。他杀心已起,一出手便是杀著,招招取花杏儿性命,他绝不能让任何一个能揭穿自己身份的人活在世上。花杏儿本来只是想要得到一个答案,没想到他竟然突然翻脸无情,痛下杀手,此时心裡对此人仅存的最后一丝爱意都化作了恨,恨自己当年的愚蠢,也恨此人的奸险。她自知不是风长声的对手,但却也想知道两人究竟差了多远。她全力使开游龙掌法,林间树木的掩护对她更有优势。两人使的一个是万寿老人的武功,一个是大漠苍龙的武功,一个力道雄厚,招式精妙,一个身法飘逸,神龙难测,但正如当年苍龙也败在万老叟手下一样,花杏儿渐感不支,对方越来越强大的内力,似乎源源不绝地压得自己透不过气,她的身法也越来越迟滞,她突然后悔自己的冒失,她想起自己还要照顾女儿。她有不想死的理由,但对方却也有非杀她不可的压力,此时想逃已是万难。就在此时,天上一朵乌云忽然出现,把月光遮住,彷彿想掩护花杏儿,彷彿上天也可怜这个女人。天地间突然暗了下来,密林中更是伸手难辨,花杏儿知道机不可失,和风长声硬碰对了一掌,身体趁势往后弹开,消失了在黑暗之中。

  风长声急忙追了出去,但却再也找不到花杏儿的踪迹。花杏儿的武功之高出乎他的预料,他本以为自己一招之内就可以置她于死地,否则也不会对她说了那麽多的话,那些话,本来只该说给死人听。万一她在明天大婚之日跑来捣乱,岂不坏了大事?眼下只有希望刚才那一掌至少把她打伤了。再说,她人微言轻,无凭无据,真要对质起来,众人也只会相信自己这个名满江湖的大侠。待明天成了婚,便可以挟著南宫山庄的名头,开创自己的门户,建立自己的势力,以后再打探到她的消息,要杀她也是易如反掌的事。

  但无论如何,这件事是他以风长声之名出道后,第一次的失算,他心裡有气,猛地一拳打在树干上,大树震了一下,突然从树上倏地飞出一道白色人影,风长声心下一凛,拔腿全力追上。这道神秘如鬼魅的人影,他认得,他记得,在很久很久以前,在五里林的那个晚上,他见过。他谷催起全身的内力,甚至用上了多年不敢再显露的飞狼踏雪轻功,但白影仍然遥遥领先。就当他正要放弃之时,白影却突然停下,像鬼魅一般地,围绕著他在半空中盘旋。然后一把分不清男女,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在半空中响起:『千百年来,从不曾有人,胆敢追赶白云阁的人。』

  风长声哼了一声,道:『我不管是什麽人,世上不能有知道我秘密的活人!』

  『你应该知道,白云阁不群不党,不偏不倚,只做记录,绝不插手。《江湖录》也只公开百年以前的记录。你的秘密,绝不会从白云阁人口中传出。』

  风长声道:『你的保证,我信不过。世上只有一种人可以保守秘密,死人!』说罢,他身子突然拔地而起,衝向那团白影,一招『长风破浪』,双掌齐出,打了过去。可是这一掌的力道宛如石沉大海,白影就像是虚无的幽灵,完全不受力。

  『以人为镜,可以知得失。梁人凤,你的狂妄,总有一天,会让你自取灭亡。』说完,白影倏地飞走,消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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