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街头,熙熙攘攘。
这座恢弘的城市,不知道历经了多少王朝。
街上的行人你来我往,有人说说笑笑,有人在讨价还价,热闹的景象,好像大安朝最近的最近的动荡并没有影响到这里。
这里不在长安城的中心位置,而是在靠南的一个坊市内,大街中部有个茶肆,坐着一群闲聊的人。
“张哥,你说今天郭先生会说些啥?”
“谁知道呢,等会儿他来了,咱们听就是了。”
“嘿,你别说,这段日子,这说书也让人听着过瘾。以前光听说过打仗,现在可不一样,外边真在打着呢。”
“嗨,就那些人蹦跶不了多久,你没听郭先生说吗?叛军虽然厉害,可比得过当今皇上圣明吗?”
“你们懂啥,咱长安是福地,他们打不过来的。”这是又一个人。
“唉,话不能说太满,现在是四面都有战事,你们没听人说吗,南面江州因为那个大江帮,已经乱成一团,还有吐蕃在暗中支持;西面的叛军从西域搬来了兵,听说他们还有个神秘的绝顶高手;北面那个什么百拳门带头反了,把公孙家的财神都杀了,更别说草原上天狼国也在北边;最可怕的是东面,造反的可是齐国公啊!”
话说到这,周围都静了下来,红莲教撺掇各方造反,什么吐蕃、西域、天狼,其实在京城生活的这些人都不在意。但是琅琊王家反了,这让人心里不禁犯嘀咕。
要知道,琅琊王家,那可是皇亲国戚出身,皇上的亲戚都反了,这世道真是变了吗?
不过很快有人咳了一声:“你们担心啥,咱们现在不是过得好好的吗?他们要真的厉害,我们还能安生地在这里闲聊,等着听书?”
“嗯嗯,这话说的有道理,那些人怎么也打不到长安来,我早就说了,长安城是福地!”
“就是就是,叛军自然有官兵去打,咱小老百姓,好好过日子就行了。”
“万一他们打过来呢?”这又是个冷场的人。
“打过来……真打过来,还能怎么着,抄家伙跟他们干呗。总不能让那些人把咱们的田地和房子抢了去吧。”
“对,那帮孙子敢来,就干他娘的。”
……
“啪”的一声,是说书先生来了,拍响了惊堂木,闲聊人群慢慢静了下来。
只见台上的先生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各位乡亲捧场,小老先行谢过。上回讲到,西线小刘将军勇力过人,斩了那红莲邪教从西域请来的先锋将军,才使得现在西面战场进入僵持状态。”
“今天,我们来讲一讲东面的战况。”
“之前讲过,东面的兵力不算强,但因为造反的是原先的齐国公,占着地利,现在大半个青州都被叛军占据。而且琅琊王家门生故吏无数,可以说东面战场的叛军人才济济,风头倒也不比其他几面差。”
“各位听到这里,是不是觉得东面危险了?”
“嘿嘿,且听我说来。东面叛军确实因为有王家在,实力不容小觑,但是他们再怎么着也是叛军,比起朝廷,还是差得远。”
“就先说这东面主持官兵军务的主帅,那可是咱们户部尚书宋大人之子,徐州太守宋恂。要说这宋太守也不是一般人,青州附近的武将,有不少都被王家拉了去,宋太守这个文官才不得不亲自上阵。”
“有人之前可能没听过,为何朝廷不派别人呢?这就得说道咱们宋太守的家世,宋家为官也不是一代两代,虽然比不上王家,但也是官宦世家,在青州附近,威望比得上宋太守的还真不多,再加上宋家也是门生众多,宋太守足以服众。”
“宋太守虽然是文官,但领兵打仗竟然也颇有一套,听说他就在青州、徐州、豫州交界的地方坐镇指挥,严防死守,挡住了叛军。”
“不过今天,咱们要说的不是宋太守,这一段前几天就说过了,如果有没听的,等着一场结束了,可以私底下来找小老,我单独给你细细讲来,只要你给钱就行。”
“今天咱们要讲的,是东面的江湖人。这东西南北四面战场,都少不了江湖人的参与。东面几个州的江湖势力,有不少都派了高手为官兵助阵,尤其是豫州的众生禅院,离青州不算远,对这次平叛可谓是尽心尽力。”
“话说回来,这也怨众生禅院的无得禅师,那年叛贼王世行七十大寿,无得禅师还去做了王家的座上宾,因此江湖上都觉得他跟王家关系不错。众生禅院如果在平叛的时候不出力,还不得有人嚼舌头?”
“诸位,你们可知道现在江湖中,风头最盛的年轻高手有哪些?”
“南有玉,北有云,长安稷下有传人。这说的就是三个不到三十岁的高手。”
“南方江州星月宫玉公子宋璧,算是三人中,年龄最大的,但也不过是虚岁三十,已经在两个月前成为宗师境高手;北方豫州众生禅院无得禅师的亲传弟子云无心,年龄比玉公子稍小,也已经是半步宗师,说不准哪天就会成为宗师高手;还有咱们长安城南的稷下书院,住着的承恩侯沙守沙侯爷,今年不过二十六岁,却也已经是实打实的武学宗师,据说是上个月刚刚突破。”
“咱们这位沙侯爷,那可真是天赋惊人,这江湖中,比他更年轻的宗师,怕是难找。小老以前就讲过沙侯爷的事迹,今天不再赘述。我们今天要讲的,是众生禅院的云无心,这位无心法师,现在是东面帮助官兵平叛的江湖势力领头人物。虽然还不是宗师,但有众生禅院这块招牌在,谁会不服?”
“话说这位云公子……”
…………………
沙守坐在角落里,正静静听着。
他刚刚从宫里出来,在回书院的路上,听到了有人说书,就忍不住在这里坐了会儿。这说书的,显然跟朝廷有关系,否则一般人哪敢在大庭广众下说这些事?与其说他是说书人,倒不如说是朝廷派来安抚民心的。
不过这人说的事,却也不假,虽然明显是贬低叛军的实力,但还不算离谱。
以沙守的身份,自然知道许多老百姓不知道的事情。
他今天在宫里,还听了不少新的消息。
沙守进宫,不是为了上朝,皇上早说过,不需要他去上朝,他这个侯爷身上,没有政务。
他到宫里,是被皇上叫去的,一来是多日未见,找他聊聊天;二来也是希望考较一下他的功夫,当然,是让宫里的高手来。
沙守在长安这两年,不知道被周四喜和其他的高手打过多少次。宫中藏龙卧虎,武学宗师也有那么几个,沙守虽然经常挨打,但也涨了不少经验,终于在最近突破了境界。
他可听说,皇上得知他突破之时,高兴地让御膳房多做了两道菜。
其实沙守半年前就隐隐有破境的迹象,只是在众多前辈的指导下,没有选择立即突破。
他还年轻,成就宗师境是水到渠成的事,理应让自己的底蕴更为扎实,这一点沙守自己也明白。
当时听说宋璧先踏入了宗师境,沙守还觉得略感惋惜,宋璧在柳残月死后,承受的压力不小,因此尽快提升实力也在情理之中。这也不算什么坏事,宋璧从小打下的基础一点都不比沙守弱,甚至可能更深厚,因此在半步宗师境界的时间稍短一些也无妨。
心里想着这些,沙守本来还准备在听会儿。
这时跑来一个小伙子,到他身边轻轻说道:“侯爷,上官院长在附近,邀你一同回去。”
来人是林小乙,就是两年前在HD城的一个小捕快,现在是稷下书院的学生,算是沙守的一个恩人,当时也是沙守举荐他来的稷下书院。
林小乙所说的上官院长,名叫上官锦鲤,是稷下书院的副院长。书院的院长是个文坛大家,平日里只管教书育人,不管别的事务,院里杂务大都交给另一个副院长来管。
而这位上官院长,主要负责的只有一件事:书院的武学传授。
稷下书院是读书的地方,但当年易连山开办稷下书院之后,是把浩然气的修习之法公开了的,一般的学子只能接触到入门的养气之法,一些优秀且愿意习武的人,是可以真正接受浩然气传承的。
既然有人修习浩然气,就免不了学些别的武功,据说书院也有中和指的传承,但是自从易连山离开后,没见人用过。现在书院学子练的,都是皇宫里传出来的各种武学,虽然大部分人都把读书看做第一要事,但也不乏有人来书院就是为了学武。
上官锦鲤便是现在书院管武学传授的人。
据他自己说,他武功平平,但这浩然气,他还是有些造诣的,至少教一些普通弟子不成问题。沙守刚来的时候,也跟他讨教过,这位上官院长确实有一些自己的见解,对沙守也有启发。因此,两人后来便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
上官院长虽然比沙守年长近二十岁,却不妨碍两人的交情。
这不今天上官锦鲤出来办事,叫上了机灵的林小乙,回去的路上正好瞧见沙守,便让小乙过来叫一声。
沙守跟着林小乙走到了上官锦鲤的马车前,笑道:“还是上官兄会享受,不像我,来一趟城里,从来不会想着要坐马车。”
“哈哈,老弟你笑话我不是?我不像你,身手利索,这点路走着就到了。我这老胳膊老腿,还是坐马车舒服。”
“看来我要沾老哥的光,一起坐回去了。”
“来来,就等你上来。”上官锦鲤说着,把沙守请进了马车。
“沙老弟刚才是在听人说书?”马车晃悠悠走着,上官锦鲤跟沙守交谈起来。
“正好碰到了,就听一听。”
“哈哈,这说书人说的,哪有你知道的清楚。”
“上官兄这话说的,你不比我更清楚吗?我有好多事,还都是听你说的。”
这也是上官锦鲤让沙守啧啧称奇的一点,这厮在长安多年,大大小小的事都知道,上到朝廷的施策,下到街头的趣闻,好像没有他不知道的。不过想想稷下书院出身的学生,不管是为官还是经商,混的都不差,他这个颇受爱戴的副院长知道得多,也不奇怪。
“老弟这话我爱听。正好这路上,我就再跟你说说我听到的最新消息,你可千万别跟人乱说。”上官锦鲤故作神秘道:“这事跟老弟你还有点关系。”
“什么事?”沙守提起了兴趣。
“这东西南北四面的战事,其实都或多或少有你的朋友在其中。”上官锦鲤竖起大拇指,摆出一副你很了不起的样子。
“这个早就说过了,南边不必说,星月宫玉公子,跟我是生死之交,这次红莲教起事,最初也跟我们几个有关系。北面的百拳门门主孙农,我也是见过的。”
沙守说到这里,脸色发寒:“他竟然跟人联手,灭了公孙家满门,把公孙家的财产充作了军资,还好阿萝逃了出去。如今我武功有成,过几天就找皇上说一下,我准备往辽东走一趟,去找找阿萝,也看看有没有机会为公孙前辈报仇。”
“老弟别冲动,北面的事不用你操心,等会儿我跟你说完别的,你就会发现,你有更重要的事需要担忧。”
“嗯?”沙守感觉有些不妙。
上官锦鲤接着说:“东面的事,你知道了吧,云无心现在成了当地江湖势力的领头人,每天都在忙着保护宋太守,也在找机会扰乱叛军的行动。”
“这个我知道,刚刚说书的人就在说这件事,估计过不了多久,京城的人都知道了。”
“但是你们不知道的是,云无心最近从众生禅院新带了一批高手过去。你可知道其中有个高手,是拜入众生禅院不久的,据说还是拜在了一个禅院的长老门下,做亲传弟子。”
“这也不奇怪,众生禅院经常有这种事。”沙守等着下文,上官锦鲤既然说与自己有关,这个人一定会是自己认识的。
“这个人,说出来老弟你一定想不到,她是个姑娘,名叫李玲儿。”上官锦鲤脸上带着不明意味的笑容。
“是她?”沙守确实没想到。
“你别急,接下来我再跟你说一件西面的事情,保管你坐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