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秦岭山内月朗认亲
晚饭做好,一家人围坐一起吃饭。东方燕心有不甘,忖度月朗与萧大伯如此相像,连那一身侠义豪爽之气也如此神似也太过神奇。她姑意提起话题:“阿郎哥哥若在也如恩公这样年纪了!”月朗不知如何回答,只好不语。老头微微点头道:“唉!是啊,应有二十六岁了,阿郎是你大伯一生之憾呐!”东方燕乃聪慧女子,她又接口道:“二十一年了,即使相见也已不识,哦对了,小时玩耍时我记得他有一块胎记。”月朗闻言心中一震。东方燕看他略怔了一下,但她不动声色。老头也未在意只随口道:“你这孩子倒记得清,确有块胎记。”东方燕道:“女儿的记性很好,爹是知道的。”阿香,也就是另一位少女也开口道:“阿伯,姐姐记性真好,您教药方之时姐姐只用三个月,我用了半年时间。”老头笑道:“不是你不如燕儿,是你这丫头贪玩,又嫌背诵药方,药名太过苦躁。”阿香也知理亏嘿嘿笑起。东方燕一看话题差开忙又接口道:“爹爹,女儿还记得阿郎哥的胎记如铜钱大小,就在右腿外侧对不对?”老头刚要回答,却听阿郎“啊”的一声,不由的右手摸在腿上,呆望东方燕,众人也都停下碗筷。东方燕已是心中有数,她热泪盈眶道:“是阿郎哥哥!是吗?”她在问,又是在自语。
月朗沉默良久问道:“萧越丢失是哪一年?”东方映辉道:“老朽记得很清,是建平三年秋的事了。”月朗闻言,两行热泪旋即淌下,他起身跪下给东方映辉磕头。东方映辉拉住月朗双手哽咽道:“贤侄,你是我的贤侄小阿郎,是你吗?”月朗哭道:“东方叔叔,是我,我是阿郎。”东方燕哭道:“阿郎哥哥,一定是大伯指引你回家的,你终于回来了。”月朗激动道:“我又有家了,又有家了……”三人一时皆泪流满面,山果与阿香也受感染跟着哭起来。东方映辉拉起月朗抱拳向天呼道:“大哥,你看到了吗?阿郎回来了,回家了,你可以暝目了!”三人又是一陈唏嘘。
吃过饭,月朗把自己自小经历备细详述出来,每每讲到师父充满了敬爱之意。他最后道:“师父待我如亲父一般,他被人下毒害死,我却不能留在山上找出真凶为师父报仇,这是我切身之痛。”东方燕乃局外人,所思角度自然不同,听月朗叙述甚详,略一思索道:“哥哥定是被人算计了。”月朗愕然,东方燕接着说道:”你师父生病以来无论饭食或是汤药均由哥哥亲力亲为,若是投毒自是第一嫌疑,童子亦知此理,哥哥岂会不知,况哥哥与你师父情愈父子众人皆知,依此理哥哥绝不会投毒,可偏偏毒由口入,且那日偏又发生师弟吵闹之事,此是疑点之一;二者同门中也必有异议,你四师叔及小师弟不就提出异议了吗?因此才暂囚石牢,为得是不致枉杀,但你这一逃反倒坐实弑师罪名,小妹猜测救你的师弟甘冒师门严规,怕有所意图。”月朗摇摇头道:“妹妹不可妄加猜测,二师弟上山多年,同门情谊深厚,他断不会做此卑劣之事。”东方燕道:“哥哥是老实人,不知人心险恶,切勿轻信他人,你今被谤弑师,透着蹊跷。”月朗仍是不信,映辉老人道:“贤侄忠诚待人,此是好的,如今有冤在身,自应小心为上,保全自身才有机会寻得真凶为师报仇,等你在药堂坐诊,见得人多了自会知道了这世上人百千面目,百千嘴脸,你便知燕儿所言非虚。”月朗听得有理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月朗很少下山对世俗之事了解较少,不懂如何生存,从云梦石牢逃出还一直穿着原来的衣衫,也早已破烂,蓬头垢面,胡子拉碴。第二日,月朗沐浴后换上了山果的衣衫,修饰整齐,整个人大变了模样,显得神采奕奕,一个硬朗又大气凛然的汉子出现众人面前。山果笑道:“阿郎哥不亏是云梦山的高人,真是仪表堂堂。”阿香道:“是啊,比你这猥琐模样不知俊上多少倍。”山果道:“你敢取笑我,看我教训你。”起身去打阿香,阿香忙去躲在东方燕身后。东方父女知他俩人打闹惯了也不理他们。东方燕看月朗也是气宇轩昂心中暗喜。她与月朗都知婚约之事,相处时偶也羞涩。
月朗常与东方父女谈论医术,他本传自鬼谷子一脉,虽然比不上师父及师叔他们经验丰富,但也精心修学过,因而他的医术比一般郎中高出很多。东方父女受益非浅,东方燕更是常常请教。东方映辉看二人相处甚欢,心中高兴。他想着女儿已有二十四岁,只因萧大哥对她如亲生,她感恩至深一直不肯再找夫家,幸苍天护佑让阿郎回家,应早办了婚事慰籍萧大哥夫妇在天之灵。他把想法告知二人,东方燕自是欢喜;月朗自师父死后如家破一般,如今住在这里,像是师父仍在似的温暖,也是高兴应允。
老人心地良善,山果本是流浪孤儿,老头收养了他,因他喜好采摘山果吃,东方燕便戏称他叫山果得了,从此便称作山果。阿香是萧家的小丫头,无父无母,萧益伯辞了捕快后让她来到东方家伺候东方燕。东方燕长山果阿香六七岁,将他俩视作弟妹一般,二人也喊她姐姐,三人感情甚好。山果和阿香相好,老人本想今年为二人成亲,现在月朗回来,正好一起办了婚事。结婚之时,老头正式认了山果为义子。婚礼简单,因月朗需隐藏身份,他们甚至连五六里外村里人都没请。
月朗教东方燕及山果阿香练习武功,以免遇见山匪毫无还手之力,虽不能擅自传授高深的内功心法及上乘的剑法,但云梦山粗浅的功夫对付一般匪徒已经绰绰有余。月朗听月明说他有个表亲住在秦岭山神庙,山神庙是其隐居修炼的地方,还说他交游甚广可以帮他查找怪手毒医,月朗几次欲去都被东方燕劝阻。
秦岭深处的这座山神庙距东方家约八十里路,庙祝韩兆琦早接王海传书等待月朗来访好将他囚禁,哪知几个月过去也未见其踪。他传令谍使四下查找皆无影踪,却想不到月朗就在山神庙近处。无意中月朗给韩兆琦来了个灯下黑,韩兆琦未想到他离山神庙这么近,他的手下只往各郡县查找偏没在近处查找,而月朗在家时皆是真面目,只去长安大秦堂时方才化装易容,可说是阴差阳错才没被抓。
清溪谷内,清桐夫妇的双剑合壁更趋完美。他们认为与无正宗风雷口诀的风雷剑法相比已可一战,夫妻二人信心满满。秀儿的鸣笛飞针绝技愈加纯熟,鸣笛一响飞针早已射中敌人,令人防不胜防;李杉教于她的追风步施展开来令人眼花缭乱,忽东飘西难以捉摸,就如魅影一般虚幻。她自己认为即使不借助于复杂外物环境,而在开阔地带也足以与黑袍人周旋一二。刘秀迎在这太行清溪谷蜇伏这些年,一直是卧薪尝胆,如今已得清慧真传又有追风步加持报仇之心日盛。清桐二人依门规不能参与此事,但爱女心切决计一同下山,一来保护她免受江湖凶险之苦,二来可为她出谋划策,虽不能帮她一起报仇但亦可做为接应,因之一家四口乔装后便奔了长安。
长安帝都歌舞升平,其繁华之相自非别处可比。白日的街道上尽是喧嚣,热闹非凡,商家招揽客人之声此起彼伏,人流熙熙攘攘。你不时会发现人群中也常有着异族服饰的四方来客,他们或行商,或游学……有些人操着流利的汉人语言,若非其服饰及面貌的差异你可能会怀疑他是否是外族人。这一切都与八年前无多大区别,秀儿看着曾经熟悉的长安街景十分激动,想起旧事又落寞伤感。秀迎想去王府探看一下,清慧道:“光天化日,你们父女都是钦犯,虽然已做易容仍要小心行事不可大意,先找住处再探王府。”秀儿只好做罢,他们找了家客栈住下。
李杉来到长安,看这里三教九流,处处南来北往客,也许能从这里探知大师兄消息的些许蛛丝马迹。他是第一次来长安,但见城高墙厚,城中道路开阔,行人熙熙攘攘,哪里是汲县城可比。街上不时会有巡逻官军经过,他们排列整齐,手执兵器,身披凯甲,真是威风凛凛。李杉想起刘大哥“仕宦当做执金吾”的话来不禁哑然失笑。
李杉信步走进一家客栈,他先在大厅坐下,要了两碟素菜,一个馒头慢悠悠地吃了起来。李杉不太喜吵杂环境,选了一靠窗僻静些地方坐下,边吃边欣赏窗外人来人往挥着不同方言的人们,偶有趣事则自己也油然一笑。李杉很享受这种生活,宁静无争,一切都如此美好。李杉吃完饭菜,刚要去柜台,窗外一个熟悉的身影一晃而过,虽然她着身普通平民姑娘服饰,又是匆匆而过,但她在人流中穿梭躲闪行人不觉地用出的追风步法让李杉坚信是秀儿来到了长安。这世间会追风步法的只有两人,除了李杉便是秀儿(福田爱原有诀并未练习)。李杉忙向门外走去,却被小二拦下:“嘿嘿,客官还没算账呢!”“我就到门口看看,马上回来。”李杉很着急。“那可不行,你结了账想看多久看多久。”小二怎肯放他,他见这黑廋少年衣衫朴素,又只点两小碟素菜,一小碗素面断定他是一穷困之人,但做生意的和气生财不能随意拒绝客人,他就只有多加注意防止逃单,果然如此,这黑廋少年欲逃被他拦住,小二心中得意。李杉看说不通忙掏出一片金叶交给小二:“算账去吧!”然后大步走出门外。小二没料看走了眼,竟是位豪富之人,忙去柜台算账找余。李杉来到门外张望,早无了秀儿影踪。他怅然若失回到店内开了间上房住下,他担心只秀儿一人来到长安,怕她那倔强任性的脾气不顾一切的报仇会遇危险,况孙子良武功深不可测,即便是师叔李清桐也无把握能胜,报仇岂是易事。
李杉躺在床上思前想后,该来的终究要来,八年了,秀儿苦练八年就为报仇雪恨。云梦山绝技虽是江湖一流,可要刺杀王莽岂是易事,宫中高手云集,又有孙子良护卫她绝难得手。李杉想我即然是她未婚夫,此事不可不管,虽不愿见那无情的血腥杀戮但必须与她同生共死。
那名女子正是秀儿,在客栈安置好后,清桐因自己已蓄了胡须又乔装打扮过,自信即是王海迎面而来也是不识,便带芸儿去街上玩耍。秀儿心中难耐,央求清慧想去王府看看,她答应清慧只在府外走一趟不做他想,清慧只好放她。
昔日的中山孝王府并未如秀儿所想的那样颓废破败。高大的门楼,六级台阶前两侧两头石狮张牙舞爪,被王海率兵攻打时坏掉的大门也已更换一新,门楣上巨匾书有定安公主府五个蹓金大字,大门紧闭,四名卫士分立大门两侧。整个王府被修缮一新,显然这位公主深得王莽宠爱。秀儿知道王莽有六子三女,他的长子因狗血事件被杀,次子因误杀家奴而被王莽所杀,其余皆在世,而定安公主就是秀儿昔日皇嫂,平帝的皇后王嬿。秀儿心中大怒,暗骂贱人,你父毒死我皇兄,又杀我全家,你本知书达理不耻你父行为,为何今堂而皇之占据王府为你的定安公主府,好,从此我们不再是姑嫂而是仇敌,王莽不易杀之,我就先拿你开刀。她伸手入怀暗摸雪墨,又在王府转了两圈便回了客栈。
清慧见她回来悬着的心才放下。刚才清桐回来知她放秀儿一人出去便埋怨起来,道秀儿任性又急躁的性格和她一样,不定沉不住气会惹起事来,他们正要出去寻找恰好秀儿回来。清桐问她去了哪里,只道好些年未来长安,便去街上随便走走而已。清桐知她定去了王府也不点破。饭后各归房间,清桐对清慧道:“秀儿今日必是去了王府,她怕咱们担心才说了谎,须得注意她今晚的动向以免她孤身犯险遭遇不测。”清慧点头同意,二人晚间注意隔壁动静,一直未见异动。三更到了,也不见秀儿出去,清慧放下心来道:“这丫头性急,若去只怕早已去了,这时还在沉睡中不会再出去了,况且夜行服我已收起,她定是没打算出去,放心吧!明早咱们一起去打探一番。”清桐也知秀儿性急,这个时辰没有动静料不会外出,也就放心就寝了。
且说李杉告知店家明早不许打扰,今日乏累要睡个懒觉,店家答应,他自回房休息。他知秀儿性情,因而二更上便穿了夜行衣,蒙了面悄悄从后窗跳下向王府而去。他白日看秀儿去的方向终不放心也跟了过去,在王府外看到秀儿差点拔剑冲去王府,最终只是悻悻而归,还频频回头望那牌匾面露怒意,知她不会善罢干休,这才早早去等她好在暗中助她。他虚掩了后窗,选僻静处窜房越脊到了王府外,隐身在一棵树上。茂盛的技叶遮掩得密不透风,他盯着秀儿应来的方向不敢丝毫大意,生怕错过她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