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刺骨,西北荒原之上,最后一片枯黄的杨树叶飘然而落,寂静无声。
信誓旦旦的以为北方蛮人再不敢入侵华夏的段江南开始带领大肃军队走向无底的深渊。西北边军人心早已涣散。积年累月的长期停滞,将士兵们的刀枪腐蚀在力远古城,将统领们的取胜之心慢慢消磨殆尽。
然而北方蛮族有了长时间的准备,已经悄然重整旗鼓。
新原的一座山谷里,匈奴的亲王坦答尔站在大帐的正中央,刚刚看过了那一队队身披铁甲的战马,他感到十分满意。
坦答尔咧开嘴大声笑了起来。
驰援而来的元帅铁思沁坐在椅子上正和身旁的回疆部落统领瓦姆交谈着什么。听到笑声铁思沁爽朗的与坦答尔说道:“亲王可曾满意我带来的这批人马?”
“哈哈,有了这几万铁骑,那西北军不足为虑!”
坦答尔战败之后便率领残部来到新原,这里有铁思沁的部队接应着他。本想着在此与西北边军决一死战,但没想到迟迟不见对方攻来。所以坦答尔一边整顿兵马并且联络回疆部落准备进行反攻。铁思沁带来的那批战马全都身披铁甲、气势磅礴,这只军队威武的样子使坦答尔对西北军的忧虑全消。
坦答尔端起一杯酒问道“都准备好了吗?”
他早已打探好西北军的军情。前军统帅项青卸甲而去,段江南和余祈明的意见不一,后军的秋蓬更是一个酒囊饭袋。如此良机绝不可失去!
铁思沁长发披肩自信地笑着“亲王放心!我早已调配完毕”
坦答尔携着瓦姆的手看向外面的天空大声喊道:“我们的战士,你们不会白白牺牲!”
……
文华和雨露双双牵马而行走在大营之中。
雨露呵了一口气,看着团团白雾开口说道:“文华,听说你身上背着血海深仇?”
文华将拳紧握,嘴紧闭,仅仅嗯了一声。
雨露一甩披肩斗篷:“这有什么大不了的!等打完仗,我陪你去报仇!”
文华看着她眼帘之上亮晶晶的睫毛,心中一暖,却摇头说道:“那人危险至极,你没必要为我搭上性命!”
雨露听完胸膛起伏,跨上马“也好!那你自己去送死吧!”
文华哈哈一笑,也跨上白星追上前去“倒是有一件事要你帮忙”
“什么?”
“帮我收尸!”……
刚下过一场大雪,地上的积雪不知有多厚。天空中的月亮并没有如期而至,今天的夜晚十分漆黑。寒风彻骨,西北军已经穿上了棉衣,可仍旧抵挡不住北风带来的严寒。
力远古城内灯火稀疏,偶尔有一两支巡逻的部队,但却显得漫不经心、松垮懒散,除了火堆中木柴噼噼啪啪的响声,四下里一片寂静。
守护力远古城的前军统帅项青因为顶撞段江南而辞去官职,副统领林玉虹暂时指挥前部军,然而此人武艺领兵之法有余,但威望统兵之法不足。现在,整个军营只能算徒有其表,而其心不坚。
守在在城墙之上的士兵正都围着炭火谈天说地。
“哎,都几时了?还没有人过来换防?!”有人似乎已经不耐烦,一边哈气一边发牢骚
“哼,自从项将军走了以后,咱们啊就成了爹不疼娘不爱没人管的孩儿了,林玉虹虽是个人物,可谁听他的?”
“我看啊,咱们趁早散了算了。打又不打,退又不退。就段江南这狗官呸!”
风越来越紧,一个领头模样的士兵往炉中加了些炭,紧了紧棉衣说道:“小李子,去叫人换防。奶奶的!真以为咱们好欺负”被唤做小李子的哎了一声,笑嘻嘻的起身正要跑下城去。
远方一片漆黑,四下里寂静的过了头。
“嗖嗖嗖”一阵破空声在耳畔响起,一支利箭钉在小李子的脑后,冰冷的箭尖刺破他的脑门,小李子瞪着双眼,直直的摔倒在火炉上。直到死他嘴角的那抹微笑都未曾敛去。
敌军趁着夜色猛然袭来!
城上防守的士兵一下子乱了起来,有的人甚至连武器都没有拿到手就死于利箭之下。
领头的校尉反应迅速,一下子起身向城头的铜钲冲去。他实在想不到,匈奴竟然还敢提兵来犯。他顾不上后背中的那几箭,咬牙坚持到铜钲前,奋力敲响的鸣金声在寂静的夜里炸开。
然而还是来不及了,强壮的匈奴早已爬上城墙,映着地上散落的炭火的微微光亮,他们面目狰狞,一柄柄长刀砍向手无寸铁的守城士兵身上绽放出一片片妖艳的血色。
英勇强悍的西北边军的城门瞬间就被攻破。
古城内已经乱做一团,有的人甚至还徘徊在美梦之中。鸣金声惊醒了大部分将士,慌乱之中他们甚至来不及穿好衣甲而匆匆的跑出营帐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巡逻的士兵终于发觉了事情的严重性,急忙向林玉虹的大帐跑去。
林玉虹早已醒来,他顾不得手下向他汇报完就已经披甲挂剑翻身上马。
行军作战就怕在不知不觉中被敌人偷袭,眼下的状况比林玉虹想象的还要糟糕,前部军人心涣散、久享安逸,在匈奴的冲杀下已毫无还手之力。
好在林玉虹行军多年素来沉着冷静,他拔出宝剑环视四方“戍楼响鼓九通,马上告知三军,我部战况危急!”
他眯着眼看向城门“我军将士随我杀向城门堵住敌军!生死就在这一刻,我们还要拿着军功去见想将军呢!”
林玉虹深吸一口气心中想着‘项青的心血可不能毁于我林某手中!’。他一马当先奋不顾身的样子一下子激起士兵们的热血。
一时间古城内喊杀震天。
一片冰雪覆盖之下唯有余祈明部没有陷入黑暗之中。
戍楼上士兵的铠甲冒着寒气却依旧注视着四周,厩中的马儿似乎预料到一丝危机而显得急躁不安。阵阵鼓声突然由前线传来在寂静的寒夜显得格外沉重。警戒的士兵吹响了号角,已经有人向余祈明大帐跑去。
文华刚刚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着某人的身影忽隐忽现,他睁开眼翻身下床迅速的穿好衣甲跨上长刀来到账外。寒风刺骨,唐生迎面走来,地上的积雪被他踩得嘎吱作响“千骑营备马集合,文华,走!”文华看着他匆匆的神色,仿佛知道了反生了什么。
余祈明坐在马上手按宝刀,接连发出号令,威严的目光中透露着一股从容,大将的风范一览无余。秋蓬已经从后军中赶来,不等他说话,余祈明已率先开口:“秋将军率部守好中军,我去解古城之危”关键时刻他的话从没有半点协商之意。不远处刚从美人怀里爬出来的段江南在慌张地嘶喊求救,余祈明的战令也下达完毕。
所有的将士集合完毕显的井井有条,但是,已经落得这个地步的西北军还能有转机吗?
马蹄搅散了地上的层层白雪,寒冽的北风吹得引路的火把摇摇欲熄。
每个人的心中都出现了不祥的预感。
余祈明率部奔袭向西方那火光映天的力远古城。他心中有些懊恼,甚至有些责怪当今圣上为何将段江南这么一个庸官派遣到西北边军来,他当然不知道如今的皇帝早已没有了强国安民的雄心壮志。现在不是埋怨这些的时候,今夜绝对不能使匈奴得逞。余祈明命令全军加速,同时他也希望能够来得及。
大军行驶到半途之中,余祈明心中忽然有一丝不安,凭着多年行军征战的经验,他觉得敌人不会是仅仅偷袭力远古城这么简单。他隐隐感受到前方阴森冰冷的杀气暗道了一声“不好!”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就在余祈明强行拉住缰绳,他胯下战马发出霹雳般的嘶鸣时,左前方黑压压一片,敌人如潮水般冲涌过来。大地突然间的震动,树上的积雪簌簌落下,哗啦啦的铁甲碰撞声在黑夜之中显的极为神秘。马蹄声越来越重,余祈明招手下令,上千支火箭飞向前方,同时也照亮了前方。一匹匹马身披重甲,马背上的匈奴一手持刀一手紧握将之连在一起的铁索,箭头落在甲上似乎没有多大威力,反而更加激起对方的野性。余祈明不禁倒吸凉气“他们怎么会…”
此间夜战,西北军一败涂地。
面对突如其来的铁甲军,毫无防备的边军如摧枯拉朽般被冲散,马蹄之下死伤无数,鲜血融化了地上的冰雪又凝成红色。余祈明紧皱眉头,力远古城不能再去,当下唯有冲出重围,回到中军。
千骑营行驶在最前方,杜闯发觉后面遇到了袭击,马上率部赶了过来。三千勇士面对身披重甲的匈奴没有半点畏惧,长枪起落之间虽不能刺穿敌人却也可以将对方戳落马下。
战场上一片混乱,文华将跌落下马的雨露抱起,随着余祈明残部冲了出去。
回到中军大营,余祈明最不愿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中军、后军大营已经成了一片火海,营中那杆大旗也已折断,匈奴大将伊莫罕布手举大斧狂妄的笑着。
看到这一幕,余祈明的心仿佛那杆旗一般折为两半,一口鲜血喷洒在胸前,两行眼泪激涌而出。全军将士心如死灰。他靠在杜闯的怀中微弱的说道“退向盘石关。”
一夜之间,十万边军被杀散,匈奴马蹄下的那些中华儿郎永远的沉睡在这片荒凉的土地之中。边境百姓流离失所,不知将会有多少家破人亡与妻离子散。
风萧萧,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在大地上,然而并没有消散这一片寂寥。
前部军在林玉虹的率领之下与敌军拼死一战,全军壮烈而亡,林玉虹满身鲜血靠在城头,一把长刀插在胸前,他的双眼望着天空却再也没有闭上。
战火蔓延整个西北,数年来的征战至此功亏一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