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何处不相逢
同样,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文华兄弟三人自从走出百花村之后便踏上了不同的人生道路,如今大仇已报,剩下的日子只需向前走了。
文华、陈易安、风行三人在标江水旁大醉一场,拜天拜地也拜故人。
如今又到了分别时刻。
陈易安是最先离开的,虽然他很不舍的与兄长们分别,但是在他拿起厚重的书卷时,强烈的责任感已经烙在他的心头。他得先去书馆见老师蒋端民一面,而且心中大事了却,是时候将程鑫接到自己身边了。
收拾好行囊,易安牵着骑来的白马停步在关府门前。他低下头,心中万千感情却说不出一句。
“兄长,来日我们百花村再聚,我先行一步!”
文华点了点头,站在雨露身旁摆了摆手,此时不知在想些什么。
风行搭住易安的肩膀开口说道“易安,你是我们的骄傲!记住,无论怎样,你还有我和文华”风行为他系好发巾真情的说道。
易安道:“伍齐天的弟子秦双蛮……”他还是有些不放心。
风行开口打断他:“此事有我,你与文华二人只管去罢!”
“到时带上弟妹,咱们百花村再会!”风行开起玩笑。
易安跨上马,与众人一一拜别。
文华将包袱递给易安,眼中流露出一丝低落“……替我向程老先生问好。”
开封城中如今还住着一位与文华分别多年,却让他始终牵挂的人—若烟。文华知道易安此去程府必将会见到若烟,但是自文华出走西北的那一刻,两人已有了一道隔阂。所以他眼神躲避、低落,却又念念不忘。
易安与文华多年兄弟怎能看不出文华心中所想,他看了看文华身旁的雨露,犹豫了半天还是说道“文华,若烟她并没有在程府,她给你留了一封信……”
易安先前已去过一次程府,他知道文华与若烟在程府住过一段时间,不过文华走后,没多久若烟也离开了。
文华极力控制着自己,但听到后内心还是不禁一颤,犹如当头一棒,打散了他脑海中无限情丝。
若烟没有等着他,而是独自离开。确是会如此,他早该知道的……
文华笑着一拍易安座下白马后臀:“走吧,别活的太累。”
苍穹湛清,人生也终会云开雾散。
易安行了一记兄弟之礼驾马离去。三人挥手相别,阳光下三只金镯依旧光彩夺目。
不出数日,一封信到了落英剑客关达的府上。
关达将信拿给风行,风行看后便也开始准备行囊。
信是李松云写的,前些时日武当派重宝‘太极图’丢失,掌门古北庭只身一人前去追寻,一月时间已过,而至今却未现身,只知道他最后一次在靴城落脚。古北庭是武林之中推出的新一代盟主,他若再出差错,恐怕会引起江湖又一次动荡。
好巧不巧这靴城内出现不少东正派子弟,传闻派主东不移此人反复无常、唯利是图,窥觎武林盟主之位许久,因为上一次推选武林盟主他并没有如愿,东不移早已怀恨在心,这一次只怕他对古老侠客突下杀手。但是事情还不能妄加断论,李松云已经动身前往靴城,临行时写了一封信通知关达,他并不知道风行也在此处。
风行与关达商量了一番决定即刻上路,他隐隐觉得有一只大手在暗中想要控制中整个武林,伍齐天虽死了,然而他的弟子秦双蛮还活着,况且文华那日在江天晓遇到的神秘黑衣人仍未现身。
刚刚送走了易安,此时又要送别风行。
文华骑马将风行送出南郡城,风行对关达点了点头示意老剑客先行,关达会意驾马离开。
看着马上的文华再不是当年的毛头小子,风行笑了笑:“看来西北这一行,你受到不少磨砺”
文华自嘲一声:“又有什么用呢?”
“断门谷时,我见你与伍齐天近身相博,那种奇特功夫我从没见过”
“西北边军流行的一种战斗技巧‘角力’,我将它与清风派身法糅杂一起了”
风行目光瞥到文华马鞍上的佩剑,道:“祥云剑又重出江湖,此事交给我,你与雨露安心回到百花村去。”
文华看向远处天边摇了摇头,他骨子里向来都有着那么一股子倔强“此事我终究是绕不开的!”。因为曾经在蜀川碧剑山庄,文华答应过她。
长叹了一声,风行道:“也罢,若想找我就写信到长安城李松云府上。”
文华停住白星脚步,风行身怀高超剑术自不需担心,然而他还是与兄长深深说道:“多自保重!”
风行挺身纵马,同样沉声道了一声:“多自保重!”
有时候,兄弟之间的感情就是这样,它并不需要长久的形影不离或者刻意的嘘寒问暖,这种感情上的升华就是风行三人彼此之间的现状,虽然暂时分别,但是他们的心还连着,这种牵挂永远不会逝去,到了关键时候,他们依然会挺身而出。
关府上下突然间冷落了不少。
风行走后,文华和雨露也不好再住下去,虽然关仪热情挽留,但是文华还是谢绝了他的好意。二人离开南郡城,举目又是迷茫。
一路的颠沛流离至今仍旧漂泊不定,家在何处?何处又能为家?文华带着雨露北行准备回百花村。
不过在此之前文华还是决定先去程府一趟。
***
开封城内,程府门前。
文华久久伫立着没有去敲门,准确的说他是不忍面对若烟的离去。此时他心中的波澜谁都不会了解,可能是他从未想过若烟会离去吧。
回想起那一袭紫色身影,可能她再也不需要依靠任何人了。
文华最终还是叩开大门,开门的是程鑫的身边侍女小红,小红将他带入府中。
程先堂并未在家,文华先拜见了程老夫人,随后来见程鑫。
进入府中这一路,他都茫茫然然的,就连同程夫人说话都心不在焉。因为如今被勾起的往日回忆,浮现在文华满脑子里。
程鑫先吩咐小红安顿好雨露。
“不必了,我们一会就走”文华眼神黯淡对着程鑫说道
“易安不久也将前来,……你们好好的”文华喝着茶,再不说话。
程鑫轻轻叹了一口气,她知道文华是为若烟而来,随即转身将一封信交到文华手中“姐姐的心思,我也猜不透……她临行前留给我这封信,托我交给你。”
文华见到信时,一下子从回忆中惊醒,转而是无尽的伤感。此时他又对小红点了点头,看到雨露随着小红去休息之后,文华接过信走向园中凉亭。
来时的文华并未准备在程府久留,可是现在他坐在凉亭中,信还没有拆开,天色就已黑了下来。
文华打开信封,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见字如面
:家兄文华,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身在异乡。
你我二人相识以来,形影不离笑语常伴,妹深感欣慰。怎奈家道不幸,但危难之中,你
我相濡以沫、同甘共苦,若烟绝不忘兄长关怀之情。
今所谓: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自君走后,身旁再无一家人骨肉。虽说难以相
忘于江湖,但不得不离去。我已得知父亲踪迹,准备起身前行。兄有远大抱负,不当为
儿女情长所扰。
今作诀别之信,已断往日深情。
兄长亦勿再寻我
文华拿着信,就这样一直呆坐,坐到明月已经高悬。他虽然做好一切准备去面对,但是在这深文重字面前,所有的使自己若无其事的控制内心的办法都显得无济于事。信中每一个字都深深印进文华内心,揉碎了他的每一寸肝肠。这封信重重的打碎了他们之间的感情,在文华心中留下了一个永远不会复原的缺口。他知道,若烟彻彻底底的走了。
程鑫走入凉亭内,他看到文华一脸的憔悴,心有不忍,那一日若烟将信托付给她时,那红着的眼眶也如此般令人心疼。程鑫开口说道:“兄长,天色已晚,快去休息吧!”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文华。
文华木然问道:“她走时可说去了哪里?”
程鑫摇了摇头。
也是,若烟虽是女子,但却有着一颗刚强不屈的心,文华与她相处多年怎会不知?她既决心离去,便不会再让人找到她。
文华默默地起身,此刻所有人都不会映在他的眼中,他走进了一间屋子,找出一坛酒,倒入杯中,他又坐下,遥望黑夜中唯一明亮的那一轮圆月。没有人看到他的表情,也没有人知道他内心的想法。
文华目光停留在信中最后一行‘今作诀别之信,已断往日深情’他闭目许久,随即嘴角上扬,渐渐笑了起来,不知不觉,又已泪流满面。
他最终拿起笔写了一封回信
:吾妹若烟,历经磨难千番,今日文华终于平安归来。
百花时光短暂,美好生活转眼即逝。后虽流离失所、江湖漂泊,所幸有你相伴,未感孤独。
你我青梅竹马,心中之位她人无可替代。
重过程府万事非,同来而却不同归。本应照料好你,但我一意孤行,未曾想过你的感受。今
知你离去,皆因我而起,吾深感自责。百花村大仇已报,祥云剑虽出,但世事险恶,妹今后
多自保重!
今痛心疾首之余,不敢忘昔日携手之情。
吾绝不负当年之约
那杯浊酒还摆放在桌前,月光若隐若现映于酒杯之内,文华仰头干了这杯酒,连同杯中苍白月光,如今只剩下四面的漆黑与这寂寥的人间。
文华放下笔,就这样沉睡在桌子上。烈日当头强不过思念灼心,冰冻三尺比不过心寒意冷!年少的梦破碎了,朝夕相处的青梅竹马忽然间从自己的人生中消失的无影无踪,一切都那么突然。若烟啊,你是文华心中永远永远都放不下的那块石头!
就连桌角旁那柄孤零零的宝剑‘锦’也敛去光芒。
在所有人都睡去的时候,还有一人打开着窗户。屋内蜡烛是灭着的,雨露摸索了一会踱步走到窗前,什么也看不见,但她仍旧面对凉亭的方向,在文华为若烟无比思念的同时,雨露也正为他的心痛默默流下了两行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