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木遥手中叶片飞出，一个弟子倒地，第二个，第三个。这些人无不是恰巧站在了雪云杉盲区之人。他手中节奏把握得当，三人倒地，场中依旧未有人发觉有异样之处。他目不转睛地盯着众人，生怕错过任何一个潜藏的危机。叶片尽数飞出后，他又将手探向枝干，三片树叶再次入手。

　　雪云杉知道两派掌门目标均是自己，倒也不忙应战，一个纵跃，加上几个转身便让自己撤离了人群，站在舞骨山庄大门前，双刀在手，垂在身侧，英姿飒爽。

　　段木遥看着，脸上露出笑颜，默默赞扬雪云杉聪明。这一位置的改变，看似欲要关门打狗，攻心之术。

　　两派掌门跟着跃出，站到众弟子身前，与雪云杉面对面。

　　“妖女。”其中一派掌门开口。

　　“这位叔叔是何意？”雪云杉说道，“云杉今日回到家中，便看到各位对我山庄大开杀戮。现在反倒说云杉是妖女？”

　　柳樊和罗颂心中诧异，这可不是原来的雪云杉。

　　“哼，你杀了升宇搂少主，可认？”一派掌门质问。

　　“何时？”雪云杉挑眉。

　　“你……”

　　“云杉确实不知两位叔叔所言为何，”雪云杉说道，“却是亲眼目睹你们杀了我欣姨。”

　　两派掌门面面相觑，欣姨？不是娘亲？

　　“就是你，你还狡辩！”升宇搂弟子说道，“我亲眼所见！那日在远山村，你就是用你手中这双刀杀了我们少主！”

　　雪云杉此时心跳加速，她的确在远山村杀了一个人，但当时身不由己。可即便是杀了，她此刻也不能承认。若是承认，江湖中人可会认真听自己辩白？再则，书哥哥说过身份不可暴露……于公于私……雪云杉定了主意。

　　“可是凭着一柄双刀便就一口咬定是云杉？”雪云杉问，“还是，只是因着你们实力不济，我山庄又没有参战，因此便将气撒在我们头上？”说罢，目光凛冽。

　　段木遥嘴边笑了笑，他都能听见雪云杉的心跳声了，亏得能装出如此淡定之姿。

　　“……”一时众人哑口无言。

　　“若没有确凿证据，我雪云杉可不愿就此了事。”说罢，雪云杉手中双刀起势，护在身前。

　　“哼，小小黄毛丫头，信口雌黄！”一派掌门冷哼。“都给我上！”

　　“别，”雪云杉喊停，“这位叔叔，有本事你上，别只会让你的弟子们为你送死。”

　　段木遥险些笑出声，这气势，与当日远山村那一战，告诉自己已经下了山，无法再回去那般异曲同工。虽然那日被雪云杉那句话噎得无法言他，但今日旁观之，却觉得雪云杉可爱至极。

　　“你……”那派掌门顿时面红耳赤，除了拔剑便无他法。

　　“老哥，别受谣言蛊惑。”另一派掌门帮衬，心下思忖眼前这小姑娘定是有什么阴招，若他真倒了，下一个岂不是自己？只要今日铲了舞骨山庄，便可在江湖扬名立万。若碍着脸面……即便日后扬名立万，自己早变作一具尸体，可还有何干系？

　　“两位叔叔不如一起上？”雪云杉挑衅。

　　段木遥皱着眉，对二人实力评估了一番，功夫底子的确不错，好歹也是一代掌门。不过二人看去经久未战，身上攻势略显虚弱。加之二人年岁不轻，又已经打过一场。一对二，赢面确实不小。但其中一人擅暗器……，想罢，段木遥将手中叶片紧了紧。

　　两人不再客气，起手便向雪云杉攻了过来。

　　在暗器掩护下，长剑直指雪云杉。

　　罗颂心里紧张，身子不由地向前迈，却被柳樊阻止。

　　“师父？”罗颂疑问。

　　“杉儿已经不是从前的杉儿了。”柳樊毕竟是一代高手，自打雪云杉迈入大门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这半年来，雪云杉早已历练成长，内功精进不说，身手也上了很高的一个层次。再则……柳樊知道，矮墙那些树的后面蹲着一个人，应该是来相助的。

　　柳樊走到江欣尸首身边，将她抱起，走到一棵树下，用袖子仔细擦去江欣脸上血汗。

　　雪云杉将双刀并在身前，一技刀花挡去暗器，紧接着毫不犹豫拆解双刀，落霜舞第五式，右手上抬刀刃挡去来剑，左手刀迅速接入。那人见势只得后跳躲闪。

　　“好快……”罗颂见雪云杉出招迅疾，不禁感叹。

　　暗器接连不断向雪云杉飞过来，雪云杉双手运刀，一边挡开暗器一边向二人走去。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雪云杉一个纵身起跳，越过剩余暗器，第十七式霜满寒江，左手加速入招，跟着接入第二十一式。

　　画面静止。

　　雪云杉手中刀直抵那掌门腰间，已能见血。只要再入刃分毫，便是血崩命丧。

　　“有人对我说，生命可贵。”雪云杉说道。

　　段木遥听罢嘴角轻扯，牵出一个微笑，眼眸里是怜惜与哀伤。

　　“我不杀你们。”雪云杉继续说道，“杀我欣姨的人也死了，恩怨两清。”

　　被雪云杉拿刀抵住腰间的那位掌门此刻已然无法思考，吞了口唾沫，稳了稳呼吸。他身后手执暗器那位，心有不甘，架势仍在。

　　“你们走吧，”雪云杉说道，“帮我向江湖诸位带句话。我雪云杉的确堵不了这么多张嘴，你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但若再让我听到关于我舞骨山庄的半点无稽之谈，休怪我舞骨山庄不客气。”说罢，左手刀起，挡去飞来暗器。

　　“这是我以舞骨山庄少主人的身份放出的话。”雪云杉冷眼看着两位掌门。

　　段木遥松了指尖树叶，抱着胳膊看着雪云杉。这江湖侠客做派，着实威风凛凛，段木遥想道。不由地，他心中除了觉得骄傲，还有点羡慕。

　　执暗器的掌门狠狠地咬了咬牙，带着众人退出了舞骨山庄。待所有人都退了出去，雪云杉放下手中刀，将另一位掌门也放了出去。

　　雪云杉腿一软，在原地跪坐了下去。侧过头看向树荫下的柳樊与死去的江欣，心如刀绞。

　　罗颂前来将雪云杉扶起。

　　“小师妹。”

　　“颂师兄。”雪云杉借力站起，“我没事。”说罢往树荫下走去。

　　“樊叔……”雪云杉跪下，“对不起。”

　　“杉儿……”柳樊将雪云杉拥入怀中，“回来就好。”

　　“都是因为我，欣姨才……”雪云杉哭了出来。

　　“你欣姨，就盼着你平安回来。”柳樊拍了拍雪云杉的背，“你回来了，她就安心了。”

　　雪云杉离开了柳樊的怀抱，看着江欣。

　　“欣姨，我……”雪云杉哽咽，“都是杉儿不好。杉儿要是早听您的，好好练功，就不会……就不会……”泣不成声。

　　段木遥看着这一幕，揪心。怕自己忍不住跃入庭院，狠了狠心，翻身下墙。

　　柳樊将各派死亡弟子清点，请来棺材铺打点一切。

　　为江欣送丧的队伍从舞骨山庄出发。

　　凉城白姓都已然知晓雪云杉回到了舞骨山庄，打跑了今日上门寻衅的三个门派，并对江湖放话。事情已了，但江欣在这件事中丧了命，凉城白姓心中无不愧疚自责。舞骨山庄为凉城白姓做过的事历历在目，江欣平日的音容笑貌顿时跃入众人脑海，他们觉得本不应该因为江湖只言片语便信以为真，改变对舞骨山庄的看法。白姓们陆陆续续加入送丧队伍，队伍长至两条街。

　　段木遥偷偷跟在队伍后面，方才所发生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他知道这是将雪云杉养大之人。他一路跟着，直到江欣入了葬，又远远地对着江欣的坟磕头，才起身离去。

　　书佳期与九命二人一路快马加鞭，疾驰回平城。城门刚依稀可见，两只鸽子扑闪着翅膀停在九命身侧。

　　“主子。”

　　“嗯。”

　　“匠人那边来信，说白如昼在他那，求与您相见。”九命说道，“另外，舞骨山庄那，丫头把前去的三个门派打跑，江欣被升宇搂掌门杀死，但此人已被柳樊就地结果。丫头以少庄主身份向江湖发话，说若有人再无事生非，舞骨山庄不再忍气吞声。”

　　“哈哈哈哈！”书佳期豪迈地笑出声来，“快哉。”

　　“匠人那边，主子可要与白如昼相见？”

　　“他要见我，无非是想知道丫头情况，你简单告诉他便可。”书佳期摇着扇子，“现在还不是见他的时候。告知白长夜，别让白如昼离开。回去之后把语儿叫来。”书佳期心中再次反复念叨白长夜与白如昼二人名字，一笑。

　　“是。”

　　“再给丫头去一封信，告诉她白如昼安好。”

　　“是。”

　　次日，平城小巷。闲来无事，几个汉子聚在一块下棋。

　　“哎话说，你们都听说了吗？”闲人甲说道。“那日被书佳期掳走的小姑娘，不姓柳。”

　　“这事我倒也听我家婆娘说起过。”闲人乙说道。

　　“不姓柳……”闲人丙接话，“舞骨山庄二当家柳樊的千金……，那还能姓什么？”

　　“姓雪。”闲人甲压低声音说道。

　　“雪……？这姓氏少见。”闲人丁道。

　　“雪姓……”闲人乙思索，惊诧，“这不是……！？”

　　“巧不巧？”闲人甲说。

　　“你们在说什么啊？”闲人丙不解。

　　“你不知道也正常。”闲人甲往左右街坊瞧了瞧，压低音量。“当年咱九龙国有一位了不起的术士，姓邱，传说能呼风唤雨。”闲人甲说罢，又抬头往左右瞧了瞧。“还有一位了不得的术士，姓雪，锻造的兵刃出神入化。这两人，是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