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听着崆峒二老没命地逃出院子,不一会儿脚步声便消失在了树林里面。张着嘴巴躺在泥像后面的项韦,彻底被惊得呆了。因为他也清清楚楚听到了端木千秋的声音,心中不禁茫然道:这……这教主怎会突然现身出来,他……他到底是人是鬼?
就在他心里满是惊愕,浑然摸不着头脑的时候,便听见前边又传来一阵窸窣的声响。而后人影一闪,伊瑶已转回到他身边,抬手拍开了他被封的穴道。
“教……教主来了?”穴道刚被解开,项韦已忍不住脱口问道。“嗯,他已经走了。”伊瑶面无表情道。紧接着冲他一努嘴,道:“喂,这回能走了么”?
听伊瑶说教主走了,项韦更是大奇。但听她问自己能不能走,也只得暂时打住心中困惑,道:“让我试试。”说着用手撑地,往起一站。只是突然间却又“哎呦”一声,咧嘴跌坐回了地上。
“哼,算了,还是我背你罢。”伊瑶斜他一眼,拽起他伏在背上,快步出了屋门,并不走来路,而是绕到后墙,纵身越过。此刻天更黑了,借着树木枝丫间透过的斑驳月光,伊瑶背着他在林中小心翼翼穿行。怎知两人走了还不到一二十丈远,便听院子前面的林中,想起了嘈杂的马蹄声。
伊瑶一惊,不想敌人竟回来的如此迅疾。她急忙在附近寻了棵枝繁叶茂的大树,背着项韦飞身跃上,将身体藏在了枝叶的后面。
这时候,那马蹄声已经来到了公刘庙的门前。因伊瑶二人藏身的树木异常高大,是以他俩居高临下,可以看见下面的景象。只是月光下并不十分的真切,仅能依稀辨得是五人三骑。
伊瑶心知这是崆峒二老搬来了援兵。不等她再仔细辨认,便听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已开口说话:“亚力昆前来拜访,请神木教主出来相见。”一听这声音,伊瑶和项韦心里通通直跳,暗道:果然是亚力昆来了。
亚力昆话音落后,半晌不见有甚回音。他不禁哂笑一声,道:“阁下不会是不敢现身罢,那我可就进去了。”说着走上几步,抬右掌在落锁的院门上轻轻一按。只听“波”地一响,两块门板中央,登时被按出个锅盖大小的孔洞,连着门锁的门板碎片瞬间飞出三丈多远,掉落在院子中央。而那两扇院门,则“呀”地一声,缓缓朝两边打开。
一见他露了这手阴柔的内力,项韦不由得嘬嘬牙花,暗讨道:这厮当真是厉害,小爷得亏没叫他那掌给打实,要不这会儿,只怕坟头草都老高了。
待亚力昆缓步走进院里,他身后又鱼贯走进四人。项韦和伊瑶一看,其中两个,正是去而复返的崆峒二老。另外两人,一着黑衫,一着赭衣,面貌长相却不曾见过。
几人走到公刘庙正殿门前,亚力昆又唤了一声。听听里面还是没有动静,当即把手一摆,道:“进去看看。”话音一落,那黑衫人与赭衣人已答应一声,飞身抢进了屋里。崆峒二老见了,也只得硬着头皮跟去。只是工夫不大,便听屋中人喊道:“屋里没人,早就跑了”。
听见屋里人说话,亚力昆冷冷道:“再好好搜搜,看留下甚么没有。”那四人当即一通乱翻,却甚么也不见留下。随后他们偏房也不放过,直到翻了个底朝天,也并未再发现甚么。
看着一无所获的崆峒二老,亚力昆轻蔑一笑,道:“你们两个是不是被吓破了胆?甚么神木教主,我看多半是徒有虚名。脚底抹油,比兔子跑得还快”。
听见他出言奚落,秦昇、高泰老脸涨得通红。可他二人又不敢与亚力昆顶撞,只得心中恨恨道:死胡子,你是厉害,可也别太嚣张。真要遇到,你未必便能赢得了人家。心中一边想着,一边却又纳闷,暗讨:那两个小鬼,原来竟是神木教的,知道教主在这儿,故意把我兄弟二人引到这里。可既然神木教主恁大的本事,为何又任由我俩逃走而不追赶。如今却又走得不见踪影,难道真是害怕我俩的援兵不成?
崆峒二老百思不得其解,正在暗中嘀咕,就听亚力昆又已发话:“回去罢,瞎耽误工夫。”继而冲着另外那两人道:“还得请王爷加强戒备,若那两个小鬼再来窥探,务必不能再让他们跑了。”那黑衫人和赭衣人忙道:“国师放心,一定不会。”听见这两人应诺,亚力昆脸上忽又现出股煞气。咬牙切齿,自言自语道:“小鬼,本座迟早要抓住你俩”。
眼见亚力昆等人上马离去,又等一会儿,伊瑶才负着项韦从树上滑落。她听见亚力昆方才说的,心想再回庆阳已不可能。项韦旧伤复发,看样子还须尽快医治。若要返回玉崖子那里,却又路途太远,心中不禁犯起难来。只是忽然间脑海中灵光一闪,想到与自己一起长大的回人玩伴,曾经对自己提过,在平凉府的固原一带,住着一位异人。这人医术通神,无论甚么样的疑难杂症,到他手里,都是手到擒来药到病除。而替人治病,收不收钱并无所谓,只要病人带上一坛子酒即可。算一算说这话时,距今已有五六年的光景。只是此刻她已别无他法,只能是打定主意,去试上一试。
她见倚大树坐在地上的项韦,精神有些委顿。当下道声:“走罢。”便又要去背他。其实这会儿,项韦已经缓过来许多,身上也有了些力气,看着精神不振,只是因他有些犯困。他已叫伊瑶背了好一阵子,如今见伊瑶又要背他,心里忽然有点小小的感动,心道:臭丫头,还挺够意思,不过小爷已经能走路了,再叫你背,可就有些无赖了。
他见伊瑶又伸过手来,忙堆起笑脸,摇着双手道:“且慢且慢,怎敢再劳您驾。我好像已恢复了些气力,想必能自己走了。”“哦,是么?”伊瑶有些不信,一脸狐疑地看着他。“只是有点脚软,劳你给我折根树枝,当个拐杖就行。”项韦笑脸说道。
听他说的这么肯定,伊瑶当即飞身上树,运力折断一根小孩儿臂膀粗的枝干,除去杂枝,跳下交给他。道:“你来试试。”项韦忙撑着站起,走了两步,道:“甚好甚好,多谢伊大长老。”说着冲伊瑶深深作了一揖。
伊瑶“噗嗤”一笑,道:“快走罢,少再油腔滑调。”转身朝林子外面走去。
固原与庆阳虽不太远,但徒步走来也并非易事。走了一夜,项韦便又有些不支。待好不容易雇到辆骡车,两人这才能歇下脚来。眼看着离固原越来越近,倒头在车上的项韦却忽然“哎呀”一叫,一骨碌坐了起来。伊瑶冷不防被吓了一跳,登时踹他一脚,道:“发甚么癔症”!
就见项韦浑然不觉,眼睛直愣愣瞅着她,道:“我晓得了,教主根本就没来,对不对?”一听这话,伊瑶差点没笑出声来。她强行忍住,一脸不置可否地反问道:“来又怎样,没来又怎样?”“哈哈,果然不错,”项韦一拍大腿道,“果然一直是你……你……你这人在捣鬼。”他“你”了半天,终还是没敢把“你这死丫头”几字讲出口来。
看着项韦气急败坏的样子,伊瑶眨眨眼睛,嫣然一笑,道:“才想明白啊,想不到你的脑袋竟然这么的笨。”随即叹口气,摇了摇头,转过身不再理他。
项韦气得一口老血险些喷了出来。他一路上小心翼翼,不敢再生逃跑的念头,全是因为惧怕端木千秋会突然现身出来。怎成想这神木教主居然是伊瑶假扮。他原先慑于端木千秋高深莫测的武功,只道他真就是行踪诡异神鬼难料。这会儿细想起来,扮作他又该是何等的容易。只需一只面具,一件青袍即可。而腹语说话,内功高强之人,只要稍加练习,便可掌握。自己逃跑那回,伊瑶肯定是早有防备,一见他逃走,马上便去追赶。而伊瑶的轻功本就胜他一筹,要在前方路上把他截住,也并非甚么难事。
项韦一向自觉脑瓜灵活,时不时还和伊瑶斗斗心眼。可如今想明白了这些,才知道从一开始便被人家给耍了,最蠢的那人原来却是自己。想想这些,他简直快要哭了出来。
眼见他愁眉不展,哭丧着脸坐在那里,伊瑶心里面乐得开花。可表面上还得假作没事一般,忍住不能笑出声来。
有了骡车自然就省事了很多,两人仅一天的工夫就赶到了固原。伊瑶向当地人一打听,那医术通神的异人居然还在,不由得心中大喜。而项韦听到这个消息,受伤的心灵似乎也得到了些许抚慰,脸色便不再那么难看。
两人照着打听到的方向,一路寻了过去。没费多大工夫,便在一片戈壁滩上,看到了一处篱笆墙围起的院子。戈壁滩上本没甚么人烟,两人很是纳闷,不知这人为何会选在这里居住。他俩见这用枯枝围成的院子,当真是不小,足足有十来亩的样子。
两人下骡车打发走车倌儿,走到院子跟前,却忽然间愣住。原来他俩发现,偌大的院子竟然没有留门。两人围着院子绕过一圈,果然找不到一个入口。他俩心中大奇,扒着篱笆的缝隙往院子里看。看了半天才发现,似乎有个穿黑衣白裤的人,正翘着二郎腿,躺在一大片沙地的中央,身周围则长满了不知是何的植物。
伊瑶看见有人,便冲项韦说声:“我进去看看。”轻轻一纵,飞身入院,落在了沙地的边缘。她走近些后,便已看清,躺在地上的,是个头发花白的老者。那老者头倚一块大石,闭着眼睛,一只手搂着个硕大的葫芦,而另一只手却敲着自己的肚子,嘴里则在轻声地哼着小调,翘起的二郎腿一晃一晃,看样子倒是十足的惬意。
这时候,伊瑶听他忽然停住不唱,嘴里自言自语地念叨起来:“嘿嘿,我的杨大庄主,你那苁蓉有甚么稀罕,山人如今可比你阔气多了。咱这块风水宝地,种的满院子都是苁蓉,无论成色还是数量,全都远非你能比。这个宝贝地方,山人是说甚么也不会离开它了。”一边念叨,一边摇头晃脑,似是得意之极。
“您老就是包老爷子罢?”伊瑶靠近一点,轻声问道。
“哎呀呵,甚么情况!”老者一下子从地上弹了起来,瞪大眼睛瞅着伊瑶。待看清面前是个漂亮姑娘后,一脸不悦道:“姑娘,你怎地走路不带声音,是想吓死人么”?
伊瑶不想吓到了他,当即歉意说道:“对不住了老爷子,是我表哥病得厉害,想请您老给他看看。”紧接着便又道:“走得匆忙也没带甚么,就只给您老备了两坛子酒过来”。
一听见酒字,老者的脸上顿时灿烂起来。眯着眼睛,呵呵笑道:“怎地这么客气。呵呵,病人在哪儿,先让我看看。”“他在院外等着。”伊瑶忙道。
“诶,那你是怎么进来的?”听了这话,老者忽然想起院子没门,不禁一脸困惑道。因他知道,这篱笆墙虽不太高,却也足有一人多高,更何况上面还布满了荆棘。
“哦,我是从上面……”伊瑶边说边用手比了个跳得样子。“哈,小丫头有两下子。”老者上下打量她几眼,点点头道。只是顿了一下,却又忙着说道:“咳,正事差点忘了。去看病人,去看病人。”说着便朝院墙走去,走到墙边,一抬腿腾空而起,竟好像是从篱笆墙上,迈一大步跨了出去。伊瑶还没见过这么奇特的轻功身法,当下不敢耽搁,便也跟着跃出。
这会儿,项韦正拄着棍子,坐在一只坛子上面,而旁边的地上,还放着另一只坛子。显然,这就是给老者备下的那两坛酒。老者瞅着跟来的伊瑶,一指项韦,道:“就是他么?”见伊瑶点头,便不再说话,弯下腰盯着项韦的面庞和眼睛,细细端详起来。
项韦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可也不敢乱动。好在时候不长,那老者便又站直了身子。就听他“嘿嘿”一笑,道:“他可不是病了,他是叫人给打了。况且也不是甚么新伤,乃是旧伤复发,我说的没错罢”。
一听这话,项韦和伊瑶登时惊得瞪大了眼睛。他俩万没想到,这老者仅是看了项韦一会儿,便已晓得是怎么回事。
项韦张着嘴,结结巴巴道:“老爷子,您……您可真是神了。”“嘿嘿,没这点儿能耐哪行。”老者得意地捋着胡子道。随后一伸手,又搭住了项韦的腕脉。但仅仅是一瞬间,便已一脸惊讶,道:“怎么,玉崖子给你看过”?
这一下,项、伊二人愈发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伊瑶忙道:“没错,玉崖先生是给他看过。”“哦,原是这样。”老者点点头,沉吟了片刻,道:“既然这样,你们就先进院来罢。”说着放开项韦的手腕,冲着篱笆墙努努嘴,道:“小子,能跳过去么”?
项韦咧嘴苦笑,摇摇头道:“现下仅能走路,还提不起气来。”“好罢,那我来助你。”老者一边说话,一边将他搀起。刚要走向院墙,眼睛却不自觉的又回到了那两坛酒上。
伊瑶本就聪敏过人,一见他神情,顿时接口道:“老爷子,这两坛酒,我给您拿罢。”旋即上前,把两坛酒拎起。转身一个起落,便掠进了院里。那老者一见,顿时愣住。
原来,适才出来时,他只顾着项韦,并未留意伊瑶的身法。如今一见,自是吃惊不小。呆了一呆,摇头叹道:“现在的娃娃,可真不得了,竟能练就如此身法。”嘴里嘟囔过这句,忽地叫声:“走了!”一抓项韦后背衣衫,提着他腾空而起,眨眼间便跃过了院墙。
项韦跟着他落进院里。只见这院子除了两间土房,便是大片的沙地和荆棘。而荆棘丛中却种满了紫褐色形似竹笋的东西,看数量足有上千只之多。
这时候,伊瑶已踏着沙地走到屋前,将两坛酒放在了地上。而这老者却把项韦领到那块大石旁,让他坐在石头上,解开身上的衣衫。待看过他的背脊,重又号过遍脉后,嘴里喃喃说道:“好家伙,你这是中了劈空掌力。这掌若是打实,嘿嘿,你的小命只怕当场就交给阎王爷了。”随后不待项韦和伊瑶接口,便又道:“不过这就奇了,如今江湖上,能有此等功力的人屈指可数。可掌力如此阴柔的,山人却从未听说。小子,你这是碰到甚么人了”?
因是性命攸关,项韦和伊瑶不敢隐瞒。当下便将如何被亚力昆打伤,又如何经玉崖子医治,都如实道了出来。只是事情的缘由,却胡乱编了一个。
那老者听是鞑靼的国师,不禁一皱眉,道:“鞑靼国师,不是那个甚么鲜于丹腾么,怎地又换做了此人?”不过随即已醒悟道:“哦,是了,这许多年过去,那厮想来也该不在了。”继而却若有所思,道:“鞑靼国师入关,看来是那小王子又想搞点事情。”顿了一顿,忽地扭头冲着项韦道:“好了,先不管那许多,山人给你疗伤。”说着便转身进屋。
不大工夫,就见他拿了一支小瓷瓶出来。走到项韦身前,从中倒出五粒黑红色的丸药,道:“幸好玉崖子先前给你医过,山人才不致过于麻烦。来,把这几粒药吞下,以后每日照此服用,七天以后便可无碍”。
项韦听了,连忙接过丸药吞下。可听他把疗伤说得这么简单,心里面却又有些将信将疑。而伊瑶与他一般的想法,禁不住试探着问道:“七天?当真七天便可痊愈”?
“怎么,你难道不信?”老者听了,眼睛一瞪怒道:“玉崖子医术是高,可山人也不比他差。更何况他还没有山人这些个宝贝药材。哼,实话跟你说罢,若论辈分,山人还是他两口子的师兄呢”!
见他发怒,伊瑶很是尴尬。正不知说些甚么,却见项韦忽地一拍脑门,叫道:“哎呀,难道老爷子您就是那‘灵谷药仙’包老前辈”?
“嘿嘿,想不到你这后生小辈,竟还能知道山人的名号。”一听项韦的话,老者的面色登时和缓了许多。捋着颌下胡须,点点头道。
原来项韦和伊瑶,初时只打听到他是姓包,却并不晓得,他就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灵谷药仙”包不何。好在他俩在独山湖待了近一个月,此刻忽然听他说是玉崖子夫妇的师兄,项韦脑中灵光一闪,立时便猜出了他的身份。继而又想:怪不得他刚一号脉,便能知道玉崖子为我看过。
这时,就见包不何手捻胡须,冲着项韦又道:“本来你这伤,医起来确是有些棘手。可如今山人有了这些个宝贝,区区小伤又算得了甚么。”说着,不无得意地扫视了一眼地上种的那些形状奇特的东西。
“哦?难道就是这些个东西?”项韦顺着包不何的目光,看着地上的东西道。“吓,这些个东西,”包不何瞅他一眼,瞪大眼睛道,“你可莫要小瞧了这些个东西,它可是全天下最顶级的苁蓉!”看着项韦一脸的懵懂,顿时又把嘴一撇,不屑地说道:“小子无知,跟你说了,你也不懂。”随之摇头叹气,显得很是失望。
看见包不何这副模样,项韦知道自己是说错了话,忙改口道:“小子无知,叫药仙笑话。只是我想,似您老这般神医圣手,即便是最寻常不过的药材,到了手里,也能点石成金,又何须动用如此稀罕之物。”项韦恭维人的本领,这会儿便又派上了用场。
听他这样一说,包不何似乎很是满意。重又换作笑脸,眯着眼睛,道:“小子这话,倒还有几分见识,只是也不全对。要知道行医治病,药材的用法自是极为关键。同一种药,不同人使用,最终疗效却可能截然不同。而名医和庸手的区别也就在于此。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人道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再高明的医术,若不能辅以相适宜的药材,也绝难达到令人满意的效果。所以说医与药,乃是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说过这话,看见项韦满脸仰慕的神情,包不何得意地笑道:“好了,不跟你啰嗦。你这伤,虽说吃上七天的药便可无碍,但服用苁蓉配制的丸药,还须山人时刻留意你的反应。这样罢,你就和你表妹住在这里,等完全好了再走。”随后又扭头对伊瑶道:“山人也还想听你们说说,那个鞑靼的国师,又是怎么回事”。
听包不何让他们留下,项韦和伊瑶当然高兴。这时候,就听包不何又道:“小子,时候不早,该开饭了。”说着进屋,不一刻拿着一条羊腿出来,冲他摆摆手,道:“你来帮我生火。”又对伊瑶道:“小丫头,去把碗筷拿来”。
听见他吩咐,伊瑶见土屋墙下的灶台,放着些碗筷,忙上前取了,摆在院中凉棚下的一张小木桌上。而项韦刚要去灶台生火,却听包不何道:“不是那里。”说着朝旁边一指。项韦这才留意到,凉棚的外面,支着个铁架,下面堆了一堆柴火。他掏出火镰,上前刚打出点火星,那木柴竟忽地一下燃了起来。他吓了一跳,只是随即却听见那柴火发出“吱吱”的声响,又有一股羊油的味道散了出来。他这才晓得,是包不何早就涂了些油脂在上面。
见火着了起来,包不何从灶台上取来一堆瓶瓶罐罐,将羊腿洗净,从那些瓶罐中倒出些粉末涂抹在上面。粉末种类繁多五颜六色,想来都是些不同的作料。待他仔仔细细涂抹过两遍,这边火也烧得旺了。他将羊腿架在火上,不一会儿,伴着“嗞嗞”的烤肉声,一股异香渐渐弥散开来。
闻见香气,项韦咽了口口水,道:“药仙,您老这用的甚么作料,怎会这么的香?”“嘿嘿,”听他问话,包不何得意地挤挤眼道:“包药师独家秘方,别人自是没有。闻起来香,吃起来可更香。”他将羊腿翻了个个,起身到屋中拿出两只酒壶,一只递与项韦,道:“等羊腿烤好了,你陪我喝上几杯”。
“他身上有伤,也能喝酒?”听见包不何叫项韦陪他喝酒,伊瑶不禁奇道。“当然能喝,”包不何一脸严肃道,“若想伤好,不喝酒怎行。”看见伊瑶一脸的愕然,便又道:“是不是玉崖子给他看时,不让他喝酒?”一听这话,伊瑶忙点了点头。就见包不何嘴一撇,道:“错了错了,山人跟你说罢,这一点上,他玉崖子可是大错特错。包药师参研了大半辈子,早就悟透这酒的妙处。此物不仅能通血脉、行药势,更是强心健体、驱毒除秽的绝好药材。他受这伤,若不喝酒,怎能好得彻底”。
如此新奇的说法,伊、项二人还是头次听到。这工夫,羊腿已烤的差不多了,只听包不何说声:“成了,可以吃了。”不管他俩尚是一头雾水,伸手拿过羊腿,撕下几条,塞给他俩道:“快来尝尝。要趁热吃,味道才最好”。
伊、项二人连忙将羊腿肉接过放进口中。一嚼之下,只觉这烤肉端的是又酥又嫩,鲜香无比。还未下咽,便已赞出声来。包不何哈哈大笑,也撕下一块丢进嘴里。边嚼边说道:“试问如此美味,天下又有几人尝得?”随后,将自己酒碗斟满举起,对项韦道:“来,小子。干一个”。
项韦忙倒好酒,双手端起。却忽然发现,自己与包不何酒的颜色不同,便随口问道:“咦,咱俩的颜色怎不一样”?
“那是自然,”包不何呵呵一笑道,“你喝的是寻常烧酒,山人喝的可是那宝贝苁蓉泡的苁蓉酒。”蓦地又正色道:“小子,不是山人舍不得你喝。而是你这般精壮后生,本就喝不得苁蓉酒的。”
“哦,那是为何?”项韦奇道。“呃……”包不何刚要说话,却忽然瞥见伊瑶,神情有些尴尬。顿了一顿,才从牙缝挤出两字:“上火”。
紧接着他不容项韦再问,叫声:“干了。”一扬脖把手里那碗苁蓉酒喝个精光。项韦见了也赶忙举碗喝干,可他本不擅喝烧酒,一碗烈酒下肚,登时被辣得挤眉弄眼,大口地哈气。
包不何斜眼瞅着他,满脸鄙夷,道:“后生小子,喝点酒,怎至于这样。”项韦面上一红,不敢再示弱。吃口羊腿,压压酒气。重又倒上,接着与他再喝。一来二去,待三人一条羊腿吃完,他俩也各自喝干了三大壶酒。
包不何摇晃着起身,打个嗝,道:“痛快,痛快,酒足肉饱,山人可要去歇上一会儿了。”随后手指着一间土屋,道:“你们两个若是累了,便也去那屋歇着。”说完竟是头也不回,自顾进屋睡了。
看见包不何进屋,伊瑶便也起身。怎知她还未站直,便听到“咕咚”一声。再看项韦,已经仰面朝天,翻倒在地上。她大惊上前,却听他鼾声已起,原是酒劲上涌,醉死了过去。当下骂一声:“死猪,酒鬼!”转身进屋,不再去搭理。
也不知睡了多久,项韦猛然从梦中惊醒。他骨碌一下翻身坐起,却见包不何正笑眯眯地坐在大石上看他。一见他起来,顿时问道:“怎样,感觉如何?”项韦醒了醒神,深吸口气,忽然觉得内息通畅,百骸清爽。背后的痛楚,也全无了踪影。不由得脱口道:“药仙,简直是神了,此刻我便似好人一般”。
“呵呵。”听见他说的,包不何呵呵笑道:“丸药与酒,那是绝配。七天过后,我保你活蹦乱跳,比原先还要精神。”项韦忙跳起道谢,包不何摇头晃脑别提有多得意。
听见他俩说话,伊瑶也从屋里出来。看项韦竟似好了大半,不禁也是心中欢喜。得意了好一会子,包不何这才敛住笑容,神情庄严地打听起亚力昆来。
因涉及神木教的机密,具体缘由伊瑶自然不便向他透露。只说是在无意中捡到一封信函,才知道了亚力昆的身份。而亚力昆见身份暴露,便欲杀他俩灭口,所幸两人被“清江钓叟”搭救。怎知项韦刚刚养好了伤势,却又与他们在庆阳撞见。好不容易摆脱了追杀,可还是引得旧伤复发。
这段话是伊瑶和项韦在来时的路上就已编好,是以一说出来自是不带半点的犹豫。而说的同时,也将崆峒二老等人与亚力昆是一路,全都道与了他听。
听过之后,包不何面色凝重。沉思半晌,道:“这人扮作东厂校尉,南下中原,其用意自是不言而喻。就是没想到崆峒二老竟也做起了鞑靼的走狗。”说着便站起身,背着手低头在屋前踱了两圈。忽地抬头又问:“你方才是说,那亚力昆曾与风雷帮的何老帮主有过交手?”“对,是听‘清江钓叟’说的。亚力昆是中了何老帮主一掌,呕血逃走。只不过当时那一场大战,却是异常的凶险”。
包不何点点头,道:“总算还有人能制住这厮。”随即却又摇头叹息,道:“只可惜,如今的武林人才凋零,有此本领者,除却少林武当,想来也只有何老弟了。”说到这里,忽然话题一转,道:“对了,最近两年还听说,江湖上出了个甚么神木教。而那教主的武功也被传得神乎其神,只是从传闻来看,这神木教所为却并非正派。嘿,照此下去,只怕要不多久,江湖上又会是一片血雨腥风了”。
听他言及神木教,伊瑶和项韦不约而同心中一动。伊瑶暗讨:教主行踪虽是神秘莫测,但行事却并非如江湖传闻那样。只可惜这些个江湖人物,全都是管中窥豹,人云亦云。而项韦所想,却与她不同,心道:神木教啊神木教,你为何要弄得如此神秘。我这传音使者都当得糊里糊涂,真不知教主您老人家,到底是要做些甚么。
这会儿,却听包不何自言自语道:“嘿嘿,曾几何时,柳兄、杨兄、何老弟、熊大掌门、梁判官,咱几个也是满腔热血,轰轰烈烈地干过一场。怎成想,如今的包药师却是不思进取,全没了当年的豪情与锐气。”“唉”地一声长叹后,沉默了片刻,忽然像是下定了决心。道:“不行,这事可是不能不管,山人这便找那些个老伙计去”。
伊瑶和项韦听他嘴里念念叨叨,不知他是要去做甚。这时就见他忽地冲他俩道:“两个娃娃,若没别的事情,就随我去南边走走如何?”伊瑶、项韦不知他说的南边是甚么意思,刚要开口问询,却听篱笆墙外传来沙沙的脚步声。
三人全都听到了声响,顿时不再出声,侧耳倾听起来。耳听脚步声越来越近,包不何忽然眉头一皱,开口道:“梁判官,是你么?”显然他已从脚步声,听出了来人是谁。
“是我。”一个低沉的声音旋即回道。“怎么,你受伤了?”包不何又问。“是。”话音刚落,一条人影已从院墙上呼地越过。
包不何一见这人,急忙抢上。伊瑶、项韦抬眼去看,就见进来这人五十多岁,一身灰布长衫,头戴术士方巾,青面立眉,只是脸上的表情却尤显痛楚。这时候,便听包不何失声说道:“你这是中毒了”。
“毒砂。”那人点点头道。包不何忙伸手搭住他的腕脉,过了一会儿,才喃喃说道:“想不到,当今世上竟又出了如此厉害的用毒高手”。
“没救了?”那人问道。“哼,天底下还没有我包药师解不了的毒药,”包不何鼻子一哼道,“你随我来。”当下领着他走向土屋。快到门口,却扭头对伊瑶和项韦,道:“两个娃娃,可能要耽搁几天。我得先给他,把毒解了。”他俩连忙答应,而那人也冲他俩点了下头,便跟着包不何走进屋去。
项韦见这人样貌独特,说话绝不拖泥带水多说半字,心道:这人有点意思,看来是与药仙熟极,肯定也是江湖中有名的人物。他听包不何称这人作梁判官,忽地念头一闪,心想:哎呀,这人莫不是“大漠判官”梁戈?再一定夺,便越发肯定,顿时脱口道:“是了,肯定没错”。
伊瑶听他忽然没头没脑冒出一句,当即一怔,道:“你说甚么?”项韦也是一怔,但迅即醒悟,道:“啊,我是说,我猜这人,应当就是‘大漠判官’梁戈。”伊瑶也是闯荡江湖多年,对于梁戈的名字自然也有耳闻。如今听他一说,想了想,道:“不错,应当是他”。
“没错,两个娃娃猜的没错,他就是梁戈梁判官。”屋里的包不何忽然开口说话。原来他的耳朵甚灵,虽在替梁戈解毒,却还是听到了他二人的对话,当即出声回应。
正如包不何所说,对梁戈施毒之人,的确是世所罕见。即便他这样的解毒圣手,也是忙活了整整一天,才将毒性压住。若要将余毒排净,没有个十天半月,怕是绝难做到。
直到天黑透了,包不何才算处置停当。这工夫,项韦和伊瑶也按着他的吩咐,烤好了两条羊腿。虽然他俩烤肉的功夫远不及包不何高明,但梁戈这会儿早也饿坏,当即扯过一条大嚼起来。直至小半条下肚,方才恢复了精神。
自然包不何少不了让他喝酒。两碗酒干过,梁戈这才讲起了他的遭遇。虽然他惜字如金,说话极简。但其他三人还是听得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梁戈本是住在贺兰山南麓,这回是从西安回家。不想在途径庆阳的时候,却遇有恶徒拦路伤人。他看不过眼,便即出手干预。怎知恶人被他逐走后,没过多久却又追了上来,而且还找来了帮手。
梁戈当然不惧,一言不合便又开打。只是他万没想到,这刚来的两人,竟都是顶尖的高手。虽说单打独斗要稍逊他一筹,可二人齐上,他便难以应付。勉强斗过百招,他见势不好便想抽身退走。怎知一见他走,那两人同时扬手,各自向他打出一把铁砂。他急忙滚地躲避,却还是被打中了肩头。
那两人见他中招,便嘿嘿冷笑,不再追赶。他跑出不及二里,便觉肩头已没了知觉,登时晓得自己中的是毒砂。忙封了肩周的穴道,阻住毒气上行。强撑口气,不停脚地赶来了这里。
当包不何问及那两人长相时,梁戈道:“四十上下,一黑衫,一赭衣。”一听这话,伊瑶、项韦同时惊道:“这两人也和亚力昆在一起。”“哦,是这样,”包不何捻着颌下胡须,若有所思道,“看来这帮人全都是一伙儿,那事情可就更加的棘手了”。
“亚力昆是谁?”梁戈看着他道。听他发问,包不何便将从伊瑶和项韦口里听到的,全又说了一遍。只是临了却道:“梁判官,你还记得那个‘五毒婆婆’么”?
“不是死了么?”梁戈道。“她是死了,”包不何道,“这个死贼婆当年人称‘天下第一毒妇’。可如今伤你这两人,用毒的手法却远比她高明。你若再晚来半个时辰,便是神仙也救不了你”。
“神仙不及你。”梁戈面无表情道。包不何没料到这惜字如金的人,恭维起人来,也是这般直截了当。愣了一下,哈哈笑道:“梁判官啊梁判官,这件事看来咱们是非管不可了。待你伤好一些,咱俩再去联络联络何老弟与老熊、杨大庄主他们。你看如何?”“依你。”梁戈仍旧是面无表情道。
几天过后,项韦终于伤势痊愈。而梁戈身上的的余毒也排出了大半。包不何便开始招呼大伙儿动身。
伊瑶、项韦有教主指令在身,本欲推辞。可伊瑶转念一想,这许多天过去,庆阳显然已无再去的必要。而要赶回京城,却又路途遥远,不是马上便能回去。正自踟躇,却忽然想到,好像教主曾隐约提过一句,迷谷坛就在西安。此地距西安比距京城要近了很多,若能与迷谷坛联系上了,便能飞书传讯将消息报与教主,那可比赶回京城要快得太多。
想到这点,伊瑶顿时不再犹豫,一口答应下来。项韦不知她葫芦里卖得甚么药,不过听她应了,自己当然也无话说。只是临行时,包不何却瞅着满院的苁蓉多有不舍,站立良久还不忍离去。项韦见他这般模样,便道:“药仙,要不找个人来替你照看一下”?
“唉,罢了。还是别去管它,叫它自生自灭好了。”包不何神情沮丧道。只是忽然扭头拽住梁戈,道:“梁判官,你得给我作证。”“何事?”梁戈一怔道。“若是见到杨大庄主,可要告诉他,山人曾有过这么大,一院子的苁蓉,比他可要阔气多了。”包不何用手尽力往大比划着,满脸认真地说道。“一定。”梁戈也是一脸认真,点头说道。
就这样,一行四人便起程上路。当然包不何还是带走了一大包的苁蓉,灌满了一大葫芦的苁蓉酒。
几人这回是奔着平凉的方向一路向南。眼看前面便是崆峒山了,包不何鼻中一哼,道:“崆峒二老的家快到了。嘿嘿,这两个老鬼竟作了鞑靼的走狗,真是辱没了崆峒派几百年的威名。”“该死。”梁戈板着脸道。
听说前面快到崆峒山了,项韦和伊瑶却是心中暗想:不知那崆峒二老现在何处,只怕此刻已在回京城的路上。两人正想着,思绪却被迎面而来的马蹄声打断。几人抬眼远眺,却见前方尘头泛起,三匹快马飞奔而来。待能辨清马上乘者,伊瑶、项韦和梁戈同时都叫出声来。伊瑶、项韦叫的是“亚力昆”,而梁戈则是“崆峒二老”!
嘿,天底下竟有这等巧事,还能与他们撞见!项韦心中简直是郁闷得要死。这工夫,双方都已看得真切,再要走避已然不及。就听一马当先的亚力昆,哇哇叫道:“小鬼,看你俩还能逃出本座的手心!”马未近前,人已腾空而起,似一只大鸟,朝着伊瑶和项韦当面扑来。
伊瑶、项韦眼见已无退路,当下把心一横,凌空跃起。伊瑶双手连发,十数点寒星分射亚力昆的面门和四肢。因她业已知晓,亚力昆身着宝甲,暗器打在他身上便如同瘙痒。而项韦更是单刀直入,右手成抓,直取亚力昆裆下要害。
亚力昆荷荷怪笑,叫声:“找死!”双手连弹,已打落暗器。身形一变,足尖踢向项韦手腕。伊瑶身在空中,挥掌拍向亚力昆的太阳穴。项韦则是变爪为掌,直切他脚踝。这几下快如闪电,都是瞬息完成。
亚力昆哈地一叫,双臂外翻。“砰啪”两响,已与他二人交臂,伊瑶、项韦登时被弹开。只是他俩并不退缩,脚一着地,复又扑上。原先伊瑶曾与亚力昆恶斗过一场,而项韦仅是助她脱身,并未与亚力昆过多纠缠。此番却不一样,两人身后虽然有了包不何与梁戈,可对方也有崆峒二老压阵,处境并未好过上次。所以说他俩一上来,就摆开了拼命的架势,想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
果不其然,亚力昆似是未曾料到,这两人不仅不退,反而是舍命相搏。一时间全无准备,竟被他俩抢得了先机。就见伊瑶展开轻功,不与他硬碰,专拣他出招应付项韦时,攻他的软肋。拳掌中夹带的暗器,也只是射他面门与四肢。而项韦则更绝,施展“擒龙功”的“腾字诀”忽而攻他顶门,忽而又转袭下三路。两条人影围着他奔腾纵跃,直看得人眼花缭乱。
亚力昆一个托大,失了先机,此刻再想扳回,可是着实不易。此刻只能仗着诡异的招法,和远高于他俩的内力,勉力化解着二人疾风骤雨般的攻势。不大工夫,三人便已斗了百招之多,可亚力昆居然还是没能将局势扯平。
一旁观战的崆峒二老,看得连连咂舌。高泰心里暗道:这两个小鬼好生了得,单打独斗,我和师哥可是决计占不了便宜。幸好今天有亚力昆在,无论如何也要把他俩除去。可眼见着亚力昆迟迟不能扭转局面,他的心里却又慌乱起来。只怕亚力昆一个不慎,反被这两人伤到。
他是这般想法,秦昇却不同。一来他惊诧于伊瑶和项韦的武功,二来却暗讨:这小子是擒龙岛来的,武功了得自不必说。可这丫头,年纪轻轻竟也如此厉害。尤其是轻功和暗器,世所仅见,实不知又是甚么来头。他看着与伊、项同来的两人,自己只识得梁戈,包不何却从未见过。由于摸不清对方的底细,一时便也不敢妄动。
他与高泰心里吃惊,不想心中更为震惊的,却是包不何与梁戈。他俩虽与伊瑶和项韦同路,也晓得这两个年轻人武功不弱,可从未想过竟能高到如此地步。那天包不何见了伊瑶的轻功身法,已是大为惊讶。如今见她使出浑身的解数,与亚力昆拼死相斗,不禁更是大为震动。暗道:好个女娃娃,竟有这般本领,包药师可是自愧不如。再看项韦,所用武功亦是从所未见。不仅招法精妙,而且威力十足,毫无疑问也是源自名家传授。
他偷偷瞅了梁戈一眼,见平日里从不露声色的梁戈,此刻也已为之动容。不由得暗叹:真所谓江山代有才人出,没想到这两个娃娃的武功,竟已远超我辈,日后的武林自当是这些娃娃的天下。心中一时间,竟是不胜的感慨。
他们的心中各有所想,场上的形势却也起了变化。那亚力昆不愧是世上屈指可数的绝顶高手,在挡住了伊、项二人的一通狂攻后,终于渐渐地扭转了颓势,拳掌间那阴柔内劲的威力,也渐渐地发挥到了极致。就在三人拼斗,快要接近两百招时,伊瑶和项韦的身法,看起来已不再似先前那般灵动。在亚力昆拳掌内力的压迫下,二人的身体竟是不由自主地在向一起慢慢靠拢。就有如被一个巨大的旋涡,引吸过来一样。
见此情形,包不何心中暗道不妙。心道:这亚力昆的武功可比想象的还要厉害。照此下去,这两个娃娃可实难再撑过五十招去。他正想着,却见身边的梁戈,已经取出了他那对镔铁判官笔。显然他也看出了项、伊二人情势不对。
一见梁戈的举动,对面的高泰顿时喊道:“梁判官,你也想趟这浑水?”而一听他叫喊,亚力昆则是荷荷怪叫道:“你们就是全来,本座又有何惧。”说话间,只听“哎呀”一叫,项韦踉跄跌出几步,臂膀已被他的琵琶手扫中。
众人不想情势变化竟是如此之快。伊瑶更是大惊,忙向亚力昆面门射出一蓬暗器。亚力昆哈哈大笑,抬手打落。却见又有两枚,分射自己左右乳根穴。不禁心道:这女娃定是慌了神,竟忘了本座身有宝甲,不惧她暗器。正欲不闪不避,任由它打在身上,籍此震慑一下在场诸人。却突然察觉,这两枚玉锥,来势竟远非先前可比,居然还带着呜呜的破空声响!
亚力昆大惊,急向后掠。怎奈为时太晚,只听“啪啪”两响,两枚暗器已结结实实打在他身上。亚力昆“啊”地一声大叫,险些坐倒在地。他虽说闪开了穴道,但那暗器势道实在太强,隔着宝甲仍打得他疼痛难当。他堪堪稳住身子,忽然间头脑里念头一闪,忙望向暗器的来路。一看之下,登时全身汗毛倒竖,嘶声叫道:“死婆娘,果真是你!”原来,他业已看清,七八丈之外的一匹白马上,正端坐着自己平生最忌惮那人。
众人一愣之下,也全都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就见一个中年美妇正骑马立在不远处的路上。一见这妇人,别人尚未怎样,伊瑶却已欣喜若狂地喊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