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不易来到濠州城时雨终于停了,而此时的濠州城内基本上看不到平民百姓的身影,城内到处是蒙古士兵,显得一片肃然。
元庭虽然禁止民间私藏武器,立国初期还能很好的执行这条禁令,可越到后来这禁令越是没人遵守,如今多地官府对携带武器之人都是视而不见。
这是因为现在官府掌控力越来越弱,以至于荒郊野外的到处是劫匪,人们出行不得不带着些防身的器械。
而且能私藏武器到处乱串不是是些有钱有势的世家子弟,便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江湖人士,所以各地州府只能睁只眼闭只眼,以至于到了现在的江湖中人都敢携带武器大摇大摆的走在街上而无人过问。
可如今濠州城大战一触即发,正处在戒严期间,城防的官兵明显严厉了很多,见杨不易手持长剑贸然进城便拦住了他。
为首的城门官问道:“城内不许携带武器你不知道吗?现在城内的人都往外逃你怎么还往城内走?你是来干嘛的?”
还不等杨不易回话,城门官挥手招来几名士兵说道:“我看他像那叛军探子,先抓起来。”
杨不易本就心情沉默,此时更是感到一丝烦躁,不论他们图财也好或者是真的有责任心也罢,他都不想和这些守城士兵在这里有过多的牵扯,便烦躁地说道:“华胥派杨不易,前来求见王保保王将军,你快去禀报别来烦我。”
本将杨不易团团围住的几名官兵突然定在了原地,都是齐齐看向城门官。
如果是其他不知名的小门小派城门官或许不理会,可是华胥派在江湖中那是鼎鼎大名,而且但凡自诩是江湖中人的没人不知华胥派掌门王鼎就在濠州城外孤庄村定居,何况在此守城多年的城门官,他眼睛一转便想到这人定不不冒充,也不敢冒充,毕竟正见到王保保难道还能冒充下去?
可是王保保不是说见就能见的,自从王保保来到濠州后,除了检查城防外时能见上一面,平时那城门官都是无缘得见,更别说能说上话了。
于是城门官也站在那不知所措,可想了下就这样把人围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便挥手让其他士兵退下,请杨不易在此稍等,自己则去禀报上司。
就这样,杨不易在守城士兵的注视下束手而立了半个时辰,杨不易越等心里越是烦躁。终于城内空旷的街道上一队元兵奔马而来,停到了城门口。城门官立马上前参拜:“参见将军。”
“是他吗?”为首大汉看到一侧的杨不易,城门官点头回应:“是。”
大汉又看向眼前身躯挺拔剑眉星目的杨不易问道:“你便是华胥派那谁?”
杨不易点点头不耐烦地说:“杨不易。”
大汉见杨不易盛气凌人的样子,本就不悦地心情更加糟糕,可是现在不是惹是生非的时候,于是他说道:“我乃王帅副将博日格德,王帅要见你,跟上。”说完也不等杨不易,调转码头便策马往城里飞驰而去。
杨不易皱了皱眉,运气内力跟了上去。
博日格德一偏头就看到神情淡然的杨不易,只见他速度丝毫不比在马上的自己慢,就不急不慢地跟在旁边。
于是博日格德将手中马鞭一挥加快了速度,不知不觉间便跟后面护卫也甩开了一段距离,而不论博日格德多块,杨不易都能跟上,这让博日格德对他刮目相看。
半盏茶不到的功夫,杨不易和博日格德便来到县衙门口,博日格德下马后看见旁边气定神闲的杨不易便暗下点了点头,态度也转变了许多,抬手说道:“杨少侠,王帅就在里面,请。”
杨不易见博日格德态度好转,烦躁的心也平息一些,既来之则安之,于是也不过再拿捏态度,对着博日格德点头说道:“将军请前面带路。”
两人绕过前堂,来到衙内后花园一处亭子旁,杨不易看见亭中坐着一个人,此人身穿铠甲手中却拿着一本书,而眼睛却是出神地看着远处,这画面显得毫无违和感。
看着这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无论身材还是相貌都是极为普通,身上也没有一点气势,若不是一旁的博日格德在旁边拱手喊道“王帅”,杨不易都不敢相信这就是传说中手握大权天下无敌的王保保。
王保保收回心神看向杨不易,两人一时间四目相对,杨不易终于感受到了登峰境的恐怖,就是这个看起来及其普通的人,一瞬间气质大变,锐利的眼神死死盯着杨不易,让杨不易感觉自己犹如掉入深渊。
就几个呼吸时间,杨不易便如同过了无数春秋。杨不易此时脑袋非转,本想收回目光,可又想到如今自己代表华胥派,以后还要靠自己庇护师兄师姐,可不能就这样被王保保看扁,便硬撑着不让自己移开目光。
终于王保保收回目光,目光移回手中书籍轻轻翻了一页,说道:“王鼎呢?”
杨不易看王保保装模作样的神态,本想吐槽几句,可话到嘴边却是:“师父早已退隐,于是派我前来。”说完擦了擦一额头汗水,然后从怀着取出信件往亭中走去。
王保保和博日格德都没阻止杨不易这个冒然地举动,王保保看着眼前少年也不结果信件,就这么呆呆地坐着,而杨不易则是尴尬地回头看了看亭外的博日格德,见他正低头不语,像是很专心地研究着地上的蚂蚁。
终于王保保放下书,接过信件缓缓开打。
杨不易则退出亭子回到原地然后抬头望天,也不去看那王保保,不是不想看,而是此时他腿有点软,又不得不强趁着,只能学着师父师兄平时想事时的高深模样——抬头看天。
不知道过来多久,就在杨不易胡思乱想的时候,亭内石凳石椅王保保他内力一一震倒,杨不易立马看去,就见王保保正勃然大怒的样子,只见他手一握手中信纸便被震得粉碎。
杨不易悄悄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继续抬头看天,“也不知道师父写了什么,让王保保这么愤怒,我惨了”。
而旁边的博日格德则是立即单膝跪地低着头继续研究着地上的蚂蚁,两人都是大气不敢喘。
可没过一会,王保保则是收敛内力,脸上又恢复了往日波澜不惊的表情,看着博日格德说道:“起来吧,没什么大事。”
然后他又看着装模作样抬头看天的杨不易说道:“既然你师父叫你来你便留下,也不安排你职务了,就做博日格德的亲兵。博日格德,带他下去安顿好。”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去。
博日格德刚站起身又单膝跪地应诺,等王保保走远,便挥手示意杨不易跟上。
当两人走出县衙,都不约而同的舒了一口,然后互相看向对方,便都哈哈大笑起来。
一时间,博日格德对杨不易映象大变,从刚开始的看不顺眼到现在的极为顺眼。
他暗想算好今日是自己值差,听到有人拜访王保保后前去禀报,这才有了后面的事,让自己白捡了一个合自己胃口高手,不然是另外几人值差自己且不是错失一个高手,那得亏死了。
而杨不易则是一扫早间离别时的各种负面情绪,看博日格德也是格外顺眼,看他并不像外间传闻的蒙古人残暴不堪的形象,而是有血有肉豪迈不羁的样子。
就这样两人一扫城门口的不愉快,很快两人便攀谈起来。
“杨兄弟,大帅虽然让你当我亲兵卫,不过我却不拿你当手下人看待,以后但凡有什么麻烦尽管来找我。”
杨不易不知道蒙古人的姓氏名字,开口便说道:“博日兄,既然王……大帅让我当你亲兵,上阵打仗我不懂,不过我还是有些武艺,以后定会护你周全。”
博日格德也不计较随他乱称呼,哈哈大笑道:“哈哈!好,以后无论是在战场还是哪里我们便是兄弟了,定要守望相助。”
不得不说男人的情谊来得如此快也如此简单,就因为两人共同面对过暴怒的王保保而不自觉地产生了心心相惜的感觉,说话间两人就勾肩搭背离去。
此时濠州城没多少百姓了,各处房屋要么拆了做城防用,空出来的地建起了无数军营,没拆的便安置众将士。
本来以杨不易的职务,值差时要紧随博日格德,不值差的时候便要住在军营,可是博日格德却是将杨不易安置在自己家中,反正这里是临时住所,又没有女眷也没那么多讲究。
安顿妥当,博日格德也没让杨不易随自己出去值差巡视,而是让他就在这里安心住着,等有战事时再随自己前去。
于是杨不易便躺在床上发呆,一时间想到过往,想起王家庄的一切,想起了师兄师姐,想到这些杨不易怅然若失。
他又想起不久前短暂的江湖之旅,想到百姓对蒙古的态度,想起那博日格德的豪迈,一时间不知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可如今自己身在蒙古军中,难道自己真的要助元庭坚守濠州然后铲除那些“江湖义士”吗?如果战场上遇到师兄、郭子兴等人自己又要如何,难道自己真要与他们为敌吗?
这一切都让杨不易显得不知所措,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