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傍晚,锦衣卫众人正在筹备抓捕燕王之事。隔壁乌蛮驿却传来持续不断的惨叫,引得众人纷纷赶过去查探究竟。申花落在屋里没出来,白越让宋川跟过去,叮嘱他大事在即,能大事化了便不要兴师动众。
众锦衣卫进去一看,驿馆内立着五名道人,地上躺着一位面目焦黑的道人,已经一动不动,显然是死了。当中还有一位头戴斗笠之人,手握长剑,搂着一名桃红色打扮的女子正要逃离。众锦衣卫见了这场面都是一头雾水,又见长官宋川和甲来都未出声,便站在一旁看好戏。
道人中一位头戴庄子巾的道人径直走向宋川,从怀中取出一枚手牌,对宋川说道:“我乃中军都督同知陈质,奉兵部尚书齐泰大人密令,借驱魔之名伺机行刺燕王。岂料贼人突然发难,顷刻间将我招募的异士、猛兽屠戮,还请锦衣卫相助,务必拿下那两名燕王同党!”说罢,收起手牌,对着宋川一拱手。
可锦衣卫毕竟是锦衣卫,受皇帝直辖,独立于兵部。宋川一沉吟,迟疑道:“我等奉命行事,今日有重任在肩,不能擅离职守,追捕旁人。”
甲来此刻冷笑一声,自行追了出去。其实甲来行事便是这样,宋川不让做的他偏要做!
其他锦衣卫也要跟随,但宋川喝道:“慢着!指挥使令我等待命,随时便要逮捕燕王,哪儿空闲去帮别人!?”他转身对洪彦耳语一阵,然后对着众人吩咐道:“你们回去,我和甲佥事去追那二人便已足够!”说完便也跳出墙,追去了。
宋川跳出墙来,全力追赶,跟在甲来身后。绕了大半个北平城后,行至偏僻无人处,突然拔剑出鞘,朝甲来后心刺去!
甲来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追击逃犯上,心中一面想要立功,另一面又想在轻功上与宋川比高低,真可谓是双步如飞,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他耳闻宋川在身后贴近了自己,以为是宋川发力跟上来,自己不甘示弱,又是一提劲向前猛冲。
结果,宋川那一记冷剑并未刺中甲来的要害,仅是刺破了他的肌肤。对于宋川而言,虽是未能得手,但只要能将甲来留在僻静的地方,便已经足够。
甲来后心一凉,心里大惊,想道:“这厮莫不是已经知道是我将他师门屠戮干净,特地追出来寻仇!”他不敢大意,倏地手在一旁的篱笆上一勾,身体以这只手臂为转轴,转了一圈回身对宋川就是双脚飞踹而出!
此时,风云突变,天空乌云密布,开始下起小雨。
宋川虽是有所防备,但甲来此招端的巧妙,想要躲闪已是不及,只好右腿弯曲横抬。甲来双脚齐齐踹在宋川右大腿上,将宋川踹得踉跄后退了五步。
甲来狞笑道:“怎么!想过招?来真的?”
宋川面色霜寒,目光突然一亮,说道:“该算算账了!”
“你以为当初武选胜了我,现在便能杀了我?”甲来一脸不屑。
“不试试看,又怎么知道呢?”宋川缓缓摆好架势,是‘凤鸣朝阳’。
“哼,笑话!”甲来掏出他的独门武器。这武器其实是九节鞭的一种,和传统九节鞭一样,有鞭把、鞭头和中间的八节鞭身,只是他的鞭头不是匕首,而是一只精钢打造的三指钢爪。这武器甲来称之为九节爪,不但可以用来伤人,还能够在攀爬时,用作抓钩。
“嗖”地一下,九节爪便‘里外拐肘’地打来,宋川打落两爪,心里一惊。当初武选时,为了安全的顾虑,甲来的精钢铁爪是用布团包裹起来的,而现在这精钢爪子带着寒光抓来,不但锋利无比,更重要的是,它能够在不经意之间,将你的长剑勾住!
甲来似是看穿了宋川的心思,得意地道:“哈哈哈!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哼,武选本就是个屁!我练的是杀人技,不让我露出锋芒,那岂不就是拉死了马儿的缰绳却又让它奔跑一样!再来!”他又使出一招‘左右骗马’身子旋转翻飞,不时回身将钢爪向宋川击去,忽左忽右。
宋川左支右绌,感到十分棘手,这钢爪总要将他的长剑勾住,使他的剑势被拉偏去,有那么几次,差点便要脱手。
空中下起了雷阵雨,豆大的雨点打了下来。
甲来使劲舞动九节爪,再使一招‘金丝缠葫芦’,将宋川手中的长剑居中缠了个紧,用力一拉,便将他的长剑拽飞开去,落到远远的一旁。
甲来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猖狂,大笑道:“宋川!只怪你自己自不量力!哈哈哈,竟然送上门来给我杀!我看你会不会跪——地——求——饶!”
宋川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你忘了,我还有一把剑!”说着便从怀中取出一把短剑,那剑总被他收在内襟里,几乎没有拿出来过。
“哼,凤凰双剑!但结果都是一个样!”甲来不以为意。又是一招‘左右披红’,钢爪于肩膀和腋下的位置一绕,用肩膀指定方向,整个人施展起来,倒像是在施展巫术舞蹈一般。
宋川接下这一记一记的攻击,心里却安定许多。短剑相比长剑,剑身更短,可以更稳固握在手里。即使被缠住,也能够从容于钢鞭纠缠之中抽离,甲来的优势竟是化解了一大半!
甲来也明了局面变化得复杂了,自己的优势少了许多,不过他仍是毫不在意,心里想:“凭他还杀不了我!”
就在这时,背地里又是一把长剑刺出,直刺甲来的背心!甲来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宋川身上,而雷声又掩盖了脚步声。他猝不及防,终于中了一剑!但他反应甚快,九节爪甩动起来,将身后的来人逼退,顺便勾住身后的屋檐,将自己拉向靠墙处。
甲来横握九节爪,对着偷袭者问道:“你也是凤凰门的?”他皱眉一想,又说道:“不对,凤凰门都死干净了!你到底是谁?”
那人正是洪彦,此刻他眼中满是凶狠的眼神,低吼道:“都是你害的!”他手中两把双剑,使出‘凤舞龙蟠’便向甲来席卷而去。
甲来冷笑道:“哼,凤凰剑派,华而不实,你学了也是白学!所谓的攻守兼备,不过是攻非攻,守不守的平庸之剑!你便是练一千年也不过是无能之辈!”随即他蹲低身子,一招‘扫地龙’,将九节爪从地面扫去。
洪彦临敌的经验实在不足,只顾自己施展,却没能顾忌到甲来已经从脚踝处袭来。就这样,他的双足被九节爪缠死。
甲来双手一拽,便将洪彦拉倒在地,拖拽着往胡同深处退去。他心中已经料定自己打不过眼前二人联手,只好边打边退,循机逃遁。
他逐步往后退,宋川步步紧逼。
而便在这时,甲来身后处,冷不丁又站出来一个人,正是柳青!她早已埋伏在侧,见到甲来不断退却,简直天赐良机!她手持单剑,看准时机,从甲来的后胸狠狠刺入,直没剑柄。
甲来先是后背被洪彦刺中,接着又被柳青刺穿,此刻已是强弩之末!行动变得迟缓,颤颤巍巍。他扔下手中的九节爪,回身看着柳青,迷惑想道:“怎么又冒出来一个锦衣卫?”
但甲来不愧是锦衣卫最凶悍之人!他的手暗暗探入腰间,最后拼死提了一口气,竟是一招‘白蛇吐信’,将手中匕首向柳青刺去,!
宋川立即踏墙而起,飞扑到甲来身前,在半空中使出‘凤舞龙蟠’,一个旋转,一剑将他手臂斩断。可那断臂仍夹带着风势,将柳青的脸划出一道深深的伤口。
甲来再也没有反抗的能力,颓然跪倒。他嘴里带血,兀自含糊不清地叫嚣:“宋川!你们凤凰剑派,除了暗算、背刺,还……还会什么?哈哈!……哈……哈!……”
宋川淡淡地道:“杀人技,又何必讲究那么多呢?”他抽出甲来背后的长剑,甲来痛得张大了嘴,但他没有叫出声。
宋川握剑在手,走到甲来面前,于一尺处站定。他先将剑身的血迹在甲来身上擦拭干净,然后插入剑鞘,问道:“你在凤凰剑派查出了什么?”
“嘿嘿……我查……我说……”甲来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了,声音嘶哑,断断续续地说着:“我对指挥……说……柳……拒……交代……都杀了!”最后还哑着声笑了。
宋川不再多问,使出一招‘有凤来仪’。只见他右脚后撤一步,以右脚为转轴,身形向后扭转一周,长剑倏地出鞘,借着腰力,将甲来的脑袋斩飞出一丈之高。那脑袋远远掉出围墙之外,不知被什么叼去了。
宋川仔细清理了现场,抹去了洪彦的痕迹,却留下自己和柳青两个人的痕迹,试图营造甲来被斗笠二人杀死的场景。之后,三人便故作平静地往燕台驿赶回去。
他们路过附近一个小酒肆,瞧见一伙三五成群的锦衣卫在那里撒酒疯。其中一个人极为高大的身材,在那里对着同伙们喊道:“诶!你们别看小刚平时老老实实!可是人家心里头也是花肠子!”说着还大手一挥,“就说上次出任务!我将那美貌的一个女贼一剑就杀掉了!嘿!你们猜怎么着……”说到这里故作神秘,压低嗓音,“小刚冲过来说‘哎!可惜了这俏小娘!’”他脸上矫揉造作地露出额蹙心痛的表情。说罢,众人哄堂大笑,中间一个年轻人则腼腆、尴尬地挠了挠头。
洪彦看到这一幕,停了下来,手握紧了腰身的剑柄,咬牙切齿,表情凶恶,眼神愤恨。柳青也停了下来,不由得把住了洪彦的右臂。宋川注意到洪彦这一不同寻常的举动,看了看那伙喝酒的锦衣卫,冷冷地道:“不错,甲来的人!”
柳青道:“师兄,那个高个子,便是杀害师妹之人!那个小刚……”她解释不及,宋川便已经背负双手走进酒肆,身后的手还示意柳青二人在远处潜伏。
宋川眼神异常冰冷,走到锦衣卫众人面前。他们的笑容逐渐凝固,纷纷站起来,说道:“宋……宋同知!”
宋川沉声怒喝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们这伙废物,不知道有任务吗?还在这里酩酊大醉!你们的甲佥事呢?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那高个大汉知道平时甲来与宋川不对付,此刻被宋川呵斥,兀自有些不服,轻声喃喃道:“甲头说了……喝点小酒……没什么大不了……”
宋川只当没听见,接着暴喝道:“还不快给我滚回去?!”
众人一窝蜂便拔腿就走,这时,宋川又说道:“刘晓旭、秦刚给我留下!”那名大汉一怔,慢慢转回身体,心里倒是有点慌。秦刚便是那个腼腆的年轻人,也是一面莫名其妙。
宋川说道:“你们两个,跟我来。”说着,便负手走下楼梯,头也不回。
刘晓旭一脸迷茫,对着秦刚皱眉表示,轻声问道:“咱们咋地了?”
秦刚也是莫名,一摊手,跟了上去。
宋川领着二人走到酒肆背后的窄巷,那两人见到这场景,隐隐觉得不安。果不其然,两把剑架到了二人脖子上,当即把两人吓得不敢再走。
刘晓旭高喊:“宋大人!宋同知,我二人不过是喝了点酒,何罪致死?”
秦刚则是先看看以剑指着自己脖子的柳青,又看看洪彦,也没说什么,脑子里似乎在思考。
柳青此刻脸上涂了血竭,此乃是锦衣卫特供的止血物,从云南专供锦衣卫。
“说说吧,半个月前,你们去凤阳府都做了什么?”宋川冷冷地道。
刘晓旭知道宋川是凤凰剑派出身,此时心里大惊,想道:“怎么他竟是知道了?消息不可能平白无故这么快泄露,总不会是有漏网之鱼吧!?”他阴沉着脸,回头暗暗与秦刚对视一眼,诚恳回道:“甲佥事奉申指挥使密令,率我等去凤阳府公干,我与秦刚只是在巷间打探消息,具体事项……都是甲佥事秘密操办,我等实在一无所知!”
宋川冷笑道:“你这谎话说出来,自己都未必信吧!你乃是甲来手下最器重的好手,一手‘垂杨剑法’可杀了不少江湖中人。此番将凤凰剑派上上下下屠戮得一干二净,能没有你刘晓旭?哼!你何必敢做不敢当呢?”
刘晓旭还待狡辩,却见宋川右掌暗做一个斜劈之势,他心知不妙,立刻伏地一个前滚翻,双掌由下向上往宋川攻去。嘴上喊道:“宋川,我等素来只是奉命行事!同在锦衣卫,没有必要赶尽杀绝吧?”
宋川与刘晓旭对了一掌。刘晓旭这一招本就是虚攻一下,借着宋川反推之势退至秦刚身边,拍开柳青架在秦刚脖子上的长剑,将秦刚护在身后,急道:“小刚,你快走!我来拖住他们,死一个总比死两个好!快去报告甲头!”
宋川狞笑道:“一个都别走!”他长剑递出,一招‘凤凰于飞’,脚下连跃两步,一剑刺出。甲来双掌夹住宋川的来剑,却已经无法再兼顾一旁洪彦与柳青的来剑,他正着急回头朝秦刚喊,却怎料背后竟深深挨了一剑!所有人都为之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