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尖叫,手在颤抖!
五根手指,断了的手指,出现在了花月蓉眼前……
没了手指的手,血流不止……
花月蓉晕了过去……
陈胖子愣住了。断指也在他眼前,血也在……
断指处的床板上,衔着五片花瓣……
沾着血的花瓣,血花!
清瘦男人已停止尖叫,用另一只手点了身上某些部位,又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瓶,用嘴咬开盖子,往伤口洒去,重新盖上,放回怀里,再顺手撕下花月蓉一角衣裳,将伤口包扎起来。
很快。
随即便见他一个箭步便从窗口蹿了出去。
花瓣是自窗外而来的!
中年村妇早已在尖叫声响起时,便跃出了屋外。
陈胖子想趁机逃走,却发现还是动弹不得。
此时屋外已传来了对话声。
“敢问阁下大名?”村妇的声音。
“只是送个花而已,就不用通名了。”
陈胖子一愣,这声音他听过。
“血花?”村妇问道。
——果然是客栈那人。
——他究竟是谁?
“你知道我们是谁?”清瘦男人问道。
“‘紫蝶药使’南宫笠,‘蓝蝶风使’风无迹。”
“你们的目标果然是我们。”清瘦男人道。
“不,我的目标只是你。”
“这花送你!”这话很快。
“额!”
“扑!”
“阁下意欲何为?”村妇问道,她似乎一直都很淡定。
“我知道你也是被逼的,收手吧!”
“我还收得了手吗?”村妇问道。
“风使已死,只要你离开这,没人能找得到你。”
“看来你对我们果然很了解。”村妇道。
“离开这吧,你自由了。”
“你不杀我?”村妇问道。
“不杀。”
“我没解药,明天一早药效就会过去。再见!”
“记得!已没人能逼迫你了,所以你也不用再做那些令人恶心的事了。”
“嗯,多谢!”
过了一会儿,陈胖子便见一位全身都被黑衣笼罩着的人走了进来。
黑衣人来到床前,看了眼陈胖子,随后又看向窗外。
“我想杀他,可以吗?”
陈胖子一愣……
“不可以!”窗外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很着急。
话音刚落,便见一袭白衣自窗外而来,出现在了窗前。
陈胖子又愣住了……
肖皓雪!
黑衣人摇了摇头,往花月蓉处伸手。
陈胖子大喊:“住手!”
黑衣人看向他。
陈胖子低声道:“原来可以说话啊。”
黑衣人不理他,直接将花月蓉背起。
陈胖子试着要站起来阻止,却依旧无力,动不了。
“你要对她怎样?”
黑衣人没依旧没理他。
“喂!”
还是没理他。
他急了,看向窗口的肖皓雪,着急道:“肖女侠,你不是女侠吗?还不快点救她?”
肖皓雪淡淡道:“放心,那位姑娘会没事的。”
黑衣人到了门口,看向肖皓雪,问道:“你是要跟着他,还是继续跟我去看看你心中那些高尚的人,究竟是怎样的虚伪龌龊?”
肖皓雪淡淡道:“我不能丢下他。”
陈胖子闻言一愣,随即又道:“不,你跟他去,保护好花姐姐。”
肖皓雪道:“那你自己呢?”
陈胖子苦笑道:“我已习惯一个人,不想再被你逼着吃饭、逼着赶路了。所以你还是跟着他去吧。”
肖皓雪一愣,随即又道:“行!我答应师父的,一定会到,等我忙完就来找你。”
陈胖子苦笑,只有苦笑,只能苦笑。
“我要说不必了,你会听吗?”
肖皓雪走了过来,淡淡道:“不会。”
来到了他面前,从怀里取出一锭银子,还有十来枚铜钱,放在他身边,道:“这些银两你拿着先用,别去干那些下三滥的事。记得回客栈把账给结了。”
说完便转身往门外走去,跟在黑衣人身后。
陈胖子却是愣住了,望着她离去的背影。
他突然觉得她是个好人,好女人。
待到背影远去,他才苦笑,喃喃道:“其实我有钱的。”
“而且,你把钱都给我了,那你怎么办啊?真是的。”
“遇见你就是麻烦,还得回趟小镇结账。”
“哎!看来好人就是麻烦多啊。”
……
渐渐地,天亮了。
他发现那中年村妇说的果然没错。
天一亮,他便能动了。
他起身,拿起银子,便赶紧出了门。
门外,昨夜的清瘦男人果然已死,喉咙处衔着几瓣花瓣,身上留着一朵残花。
沾了血的花!
陈胖子不认识。
赶紧跑,不然待会被人看见又要麻烦了。
于是他便沿着昨天的路,跑进了林子,又在林子找到了一条小溪。
来到溪边,四下看了看,发现没人,便从怀里拿出那些银子。
银子沾着血,是从高捕快身上搜来的,是死人的银子。
他一锭一锭地洗干净。
洗完银子,又拿出满是血银票。
陈胖子苦笑。
他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扔了又浪费,洗了晒干又怕不能用,而且能不能洗干净还另说。
他摇了摇头,将银票银子都收进怀里,往小镇走去。
还是得回去把账给结了啊!
可是他突然想起了前天夜里那捕快的话。
——谁是从‘来福客栈’逃出来的?
“我这不能回去啊!”
“怎么办?”
“有了,找个乞丐帮忙吧。”
“这世道最不差的就是乞丐了。”
随即他又看了看自己的衣着,摸鼻苦笑。
“我自己好像也是乞丐。”
还没到镇上,他便已遇上了乞丐,而且还是个小乞丐。
小乞丐是个小男孩,骨瘦如柴,撑着树枝,走起路来也是摇摇晃晃地,似乎随时都可能倒下。
这里离小镇已不远,小乞丐正向他走来。
他摇头苦笑。
——这世道啊!
他迎了上去,扶住小乞丐,便笑问道:“小兄弟,几天没饭吃了?”
小乞丐看着他,有气无力道:“三天了。”
陈胖子问道:“帮我件事,我给你钱,要不?”
小乞丐看着他,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怀疑道:“你一个乞丐,也有钱?”
陈胖子看他连说话都艰难,便不想跟他多聊,随手从怀里拿出一锭银子和一张银票。
银票是红色的,二十两。
他将银子和银票交给小乞丐,道:“银子你拿着,先去镇里找些吃的,然后今晚去‘来福客栈’住一晚,明早结账时,给他们三倍的钱,剩下的就都是你的了。一定要按我说的做,记住了吗?”
他伸手阻止了想说话的小乞丐,继续道:“你别说话,留着力气走回镇上吃东西,别待会饿死在路上。至于这银票,能用就用,不能用就扔了,不然可能有危险。”
他扶着小乞丐转了个身,笑道:“现在你可以走了,记住,按我说的做。”
小乞丐看着他,眼里满是疑惑,却按他说的走了,进小镇去了。
也许他也觉得陈胖子说得在理吧!
还是得留着力气走回镇里吃东西……
陈胖子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忽然生起了一种荒诞的感觉。
他好像很幸运的!
一直以来都很幸运。
因为他还没死。
而那小乞丐,可能也活不了几天,说不定明天就死了。
他摸鼻苦笑,转身离开。
走在林子里,他又再次看见那几处奇怪的景致……
落叶满地,断枝入泥,粗树几近光秃,小树身倒根出。
这次他可以停下脚步,仔细看看了。
落叶、断枝遍地,他几乎全看了,看了许久,虽然还是没看出什么,但却觉得心情还不错。
似乎看这些落叶、断枝不但不无聊,反而还挺有趣。
他又转去看那些树,然后他一下子就惊呆了……
树上有掌印!
每棵倒了的树都有!
难道曾经有人在这里打过架?
他摸鼻苦笑,喃喃道:“这得是多残忍的人啊,才会把这些树木摧残成这样。”
“呵!你个残废懂什么?”
林子里忽地传出了一声讥笑。
这声音陈胖子熟悉。
所以他拔腿就跑。
可他刚跑出十来步,面前便出现了两个人,拦着他的去路。
两个恶奴!
陈胖子摸鼻苦笑,转身,随后便见那华丽公子哥和站在他身旁的谄媚奴仆。
华丽公子正仰头望着那些已被摧残的树木,似乎他宁愿看树,也不愿看陈胖子。
这样的他自然不屑与陈胖子说话。
所以刚才出言讥笑的,自然是那谄媚奴仆。
陈胖子苦笑道:“你们怎么找到我的?”
谄媚奴仆讥笑道:“呵!找你一个残废还不容易?”
陈胖子抬起左手,看了一眼,摇头苦笑,道:“我这手确实有点容易辨认。”
谄媚奴仆道:“那姑娘呢?”
陈胖子笑道:“走了。”
华丽公子闻言,看了他一眼,随即挥了挥手,淡淡道:“打!”
两名恶奴闻言,立刻动手。
陈胖子瞬间只觉后背被人踹了一脚,整个人往前扑倒。
接着头发被抓起,头随着抬起,随后又被按下……
“碰!”
额头磕在地上。
痛啊!
随即又被抓起,又被按下,再被抓起,再被按下……
“碰,碰,碰……”
他身上也很痛!
他能感觉到,他的腰,他的腿,已被踢了许多脚,而那恶奴似乎觉得只踢一边不平衡,竟还换了另一边踢……
“痛啊!”
他苦笑着喃喃道。
头不断被磕着,身不断被踢着……
不知过了多久——陈胖子只觉已过了好久,那华丽公子挥手,示意两名恶奴停下。
他依旧站在原处,仰头望着那些树木,淡淡道:“后悔了吗?”
陈胖子已没法起身。
太痛了!
他苦笑道:“没有!”
华丽公子闻言,忽地转头,瞪着他,随即发疯般地跑过去,阴沉道:“那就去死吧!”
话音刚落,他人正好跑到陈胖子眼前。
陈胖子只见一脚踢来……
痛啊!
右边脸颊传来一阵剧痛……
只听华丽公子道:“杀了!”
他这话刚说完,林间随即又响起了另一道声音:“杀了!”
这声音陈胖子也熟悉!
“额!”
“额!”
“扑!”
“扑!”
他躺在地上,只听见身后传来这几声轻响……
随即他便看见那华丽公子已摔倒在自己眼前,身体还在颤抖,看上去很害怕。
接着他又闻到了一股尿味。
他看向华丽公子的裆部……
“还以为你多从容呢。”
“原来都是装的。”
他艰难地笑着,艰难地低语。
那谄媚奴仆也已摔倒在地上,颤抖着……
华丽公子颤抖道:“你们要,要干嘛?”
没人回答。
谄媚奴仆也颤抖道:“我家公子可是,可是刘知县最宠爱的公子,你们,你们不要命了?”
“将你们全杀,谁还知道我们是凶手呢?”
一个衣着简朴的中年人缓缓从一旁走了出来,带着从容的笑意。
正是柳璩玉。
陈胖子艰难地笑了笑,低声道:“看来我确实很幸运。”
随即他便被人扶起,他转头一看,是柳纪。
他笑道:“多谢!”
柳璩玉挥了挥手,随即便见柳钱向那谄媚奴仆走去,手一挥,那谄媚奴仆发出“额!”的一声,随即便倒地死了,喉咙在流血……
那位身材健硕,浓眉虬髯的大汉,也向着华丽公子走去。
华丽公子颤抖道:“别,别杀我,我,我什么都给你,钱,女人,你,你要什么,我,我都给你。”
大汉没理会,直接一掌劈在他喉咙,他也发出了短促的一声“额!”随即也倒地死了……
陈胖子四下望了望,不出意外地,那两个恶奴也死了……
他苦笑道:“柳前辈,其实不用下杀手的。”
柳璩玉看着他,笑道:“哈哈哈!都被打成这样了,没想到小兄弟你竟还能笑得出来。”
陈胖子苦笑道:“生活如此,生活如此,姑且笑以对,姑且笑以对。”
柳璩玉笑道:“哈哈哈!不过你现在一笑,看起来真的很丑。”
陈胖子还是在苦笑,只有苦笑,只能苦笑!
柳璩玉问道:“贵夫人呢?”
陈胖子“啊”了一声:“什么?”
柳璩玉以为明白了什么,随即意味深长地笑道:“不想她做你的夫人?想她做小妾或者奴婢?”
陈胖子更疑惑了,问道:“前辈你在说什么?”
柳璩玉一愣,随即又以为明白了,便笑着问道:“你是怕她会跟我走,不愿再继续跟你?”
陈胖子终于明白他在说花月蓉。
他苦笑着,刚想说话。
柳璩玉却笑着继续道:“哈哈!小兄弟你放心,她这人已习惯了逆来顺受,你无论对她怎样,她都能接受的。你不必自卑的。”
陈胖子苦笑道:“我说柳前辈,花姐姐已经走了。”
柳璩玉一愣,随即问道:“你把她送人了?”
陈胖子一愣,想了一会儿,苦笑道:“这么说好像也对。”
柳璩玉笑道:“哈哈!没事,女子如礼,择客而赠。若是不喜欢,送与他人便是,小兄弟不必介怀。”
陈胖子想摸鼻子,却发现手动不了,便苦笑道:“前辈怎么会在这?”
柳璩玉道:“恰巧路过。”
陈胖子笑道:“看来世事果然荒诞,我果然幸运。”
柳璩玉笑道:“哈哈哈!世事就是如此荒诞,这刘知县的儿子,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这么样就死了。”
“你也绝对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这么样就死了!”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入了陈胖子耳中。
陈胖子一惊:“小……”
“小心”两个字还没说完,柳璩玉便已倒了,喉咙衔着花瓣,花瓣沾着血!
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