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英心念一动,已然想通了这头狼的计策,但一时之间却也想不出应对办法,心道,这头狼只顾绕着我打转,我若不搭理它,万一绕到了我身后我也防不住,若跟着他转,不多时我便要先头晕,贸然攻他却也不能中,难道还要请师傅帮忙么,抬起头又朝岑千里看去,却见岑千里早已不知将两狼打去了哪里,其时正倚靠在一棵树上,虽然盯着这里,却没半分过来帮忙之意,心中不禁又暗骂自己,师傅让自己与那野狼对练,怎么自己攻未两合便要找人帮忙?真是太没出息。
想到此处急忙收敛心神,又朝那野狼望去,却见它虽因刚刚下巴被击,此时仍难合拢的上,还正兀自流着口水,四肢行动却全无妨碍,一窜一跳甚是轻灵,突然脑海中涌出一股想法,暗道‘我主动出击难以打它得到,为何不引他攻击,趁他难以收势予以反制。’转念一想‘引他攻击倒非难事,可若它来势太快,我反应不及,岂不是白白送死?’当下却又有些犹豫,又看那狼走的忽快忽慢,似是要晃瞎自己的眼睛,连忙用剑柄拍了拍自己脸颊,暗暗骂道‘尚英你真是毫无出息,没想到办法也就算了,如今有了计策,却还这样瞻前顾后,便是耗,你又怎么耗得过这满山的豺狼?若待会又来几只,师傅便是想救你也救不得。’
想到此处心意已定,又陪那野狼绕了两圈,装作气力不支,气喘吁吁的样子,心道‘你要我累,我便累给你看。’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也不去再看那狼,那狼突见尚英往地上一坐,急忙往后一跳,不知他耍什么把戏,见他毫无动静又逼上来绕了数圈,尚英此时又故意发出喘着粗气的声音,仿佛十分疲惫。
那野狼却仍不放心,圈子忽大忽小,却仍不进攻,尚英心想,‘没想到我与狼兄这次切磋,却成了比谁耐心更好。’也不敢着急,还在那喘着气,过了一会,却又偷偷将喘气的声音变小了,装作慢慢恢复过来的样子。
那野狼本来转的好好的,见尚英喘气声变小,终于忍耐不住,却仍也装作不想进攻的样子,脚步放的均匀,一步一步声音甚有规律,只道是万物生灵听到有节奏的声音时,情不自禁便会去跟随那节奏,只需稍一松懈便给了它可乘之机。
那狼又装模作样绕了几圈,这次碰巧又到尚英身后,獠牙一露,突然发难便朝尚英脖颈咬去,尚英虽装作漫不经心,却时刻留神这=着风吹草动,忽听背后风声突起,连忙往右一滚,乘着那旋转之势将手中木剑往上一捞,正打在那野狼肚子上,他这力道虽不甚大,但借翻滚之势,加上那狼腹乃是其身上最为柔软之处,只听那狼嗷呜一声,显是极为吃痛,朝这一飞去。
尚英连忙爬起来,暗道一声侥幸,原来他坐在地上时心神紧绷,那狼还未走几圈他就已经着了道儿,但那狼只道是尚英仍在假装,等到进攻之时,尚英却已恢复过来,阴差阳错之下,却让那狼白白错失了大好机会。尚英想到此处,只觉仍是一阵后怕,心道‘师傅说这里野兽狡猾无比,真是一点不错,没想到一头小小的野狼便如此工于心计,若非上天眷顾,此时躺在地上惨叫的便是我了’,他不知那狼本是奔着他气管而来,若是他躲避不及,锋利狼牙一旦咬到,登时便没了性命,哪还有叫惨之事?
那狼受了重创,四肢在地上连踩了许多下都没踩牢,一次次又趴在地上,尚英心道,我若此时上去,打它莫不是易如反掌,蓦然间回头一望,却见岑千里看向自己,却是不住摇头,心下一窘,暗道‘枉师傅夜夜教你做人道理,这狼倒在地上站也站不起来,你这是上去岂不是趁人之危吗?’想到此处,也不进攻,只是摆开姿势,等着那狼站起来。
那狼又扑腾了两下,总算直起四条腿,站的却摇摇晃晃,眼睛瞪得极大,脸上尽是怒意,轻轻嘶吼着,显得极为恐怖。突然长啸一声,又朝尚英冲来,只是他甫受重伤,尚未恢复过来,跑的着实不快,尚英轻轻一躲,便将此击避开,回手一剑,又打在这狼屁股上,那狼呜咽一声,甩在一边,脸上尽是怨毒之色,又将头埋在一边,已是动也动不了了。
尚英心道‘今日能胜实属侥幸,只是见这狼倒在地上,也不知伤的重不重,师傅方才说这野狼受了重伤往往必死无疑,他虽方才与我性命相博,却也帮我长了许多见识,何况他不过只是一直禽兽,我又何必和它一般见识。’我上前看看它是否要紧,效仿一下师傅常说的仁,他见了想必也会高兴。
想到此处,便慢慢走向那匹野狼,要用木剑给它翻一个身,走了两步,忽觉左臂一阵剧痛,原来左臂脱臼未曾救治,在地上滚了两圈又加重了伤势,方才心神聚集还未察觉,现在心神一宁那万般疼痛竟然一拥而上。他不由停住脚步,朝左肩看去,只在此时,忽觉前方一阵劲风刮来,那野狼竟然突然窜起,其速其势,竟仿佛没有半点受伤模样,尚英心中大骇,已是躲闪不及,但觉劲风扑脸,胸口已被狼爪划破了几道口子,被那股劲道带的往后一翻,头顶又重重撞到地上,登时不省人事。
再次醒来已是第三天晚上,尚英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只见到岑千里一脸焦急的坐在床边,见他醒了,赶紧从桌子上端起一碗汤药,用勺子舀了一点,送到他嘴边,轻声道:“慢点喝,小心烫。”尚英缓缓张开口,那药汤进到嘴里,真是又烫又苦,立时让他脸颊也变了色,却不肯吐出,硬着头皮一口吞下,只觉肚子里也一阵火热,过了许久才缓过来。
岑千里见到尚英这般凄惨样子,眼泪顿时流将出来,他数十年来一直孤身一人,本来心无杂念,为了完成那老人的嘱托,将清平剑发扬光大,这才将尚英收为徒弟,与他待得久了,却不禁生出一股家人之情来,只没想到这徒儿心思单纯,昨日差点丢了性命,想到此处,不禁万分自责,又想到这江湖上人心险恶,便是最毒的豺狼也比不上,瞬间就有了让他放弃学武的念头。
尚英躺在床上,看见岑千里忽然流下泪来,他虽无甚心机,却非实在蠢笨之人,如何不知凄然,只是全身无力,只能轻轻道:
“师傅您别哭,徒儿左手已被您接好固定,胸口也被您敷了药,虽然四肢无力,脑袋却还算清醒,想来也没什么大事,我自己不听你的话,没想到那野狼那么狡猾,下次一定会多注意,您先回去休息,别累坏了,明儿再来也是一样。”尚英睁眼时便瞧见了岑千里一双重重的黑眼圈,显然许久不曾合眼,他本无依无靠,如今知道被人关心的滋味,虽然全身又软又酸又痛,心里却一点儿也不觉得难受,反而十分欢喜。
岑千里点了点头,抹了把眼泪,把剩下的汤药喂了,又去端了碗粥,也慢慢喂了,这才叮嘱尚英早点休息,慢慢踱回自己房去。
尚英这次受伤其实颇为眼中,一直养了两个多月才全康复,其实后一个月外伤已好的差不太多,只是一剧烈运动总觉喘不过气,才知是内伤未愈,只得又乖乖躺了一个月,这两个月岑千里日夜给他讲了许多精怪历史,又讲了许多大侠故事,虽然不曾修炼武艺,却也不算无聊。
这日清早岑千里起床,却见尚英已经站在外边独自练剑,他这两月里一直在犹豫是否要停止教导尚英习练武功,此时一见尚英甚是情分,心中不禁暗道‘我总告诉这孩子不要看轻别人,自己之前却只顾完成老人的遗愿,完全忘了英儿也是个鲜活的生命,他天赋奇佳,对此又喜欢的紧,我若是仅凭自己喜好决定,对他岂不是太狠心了?’
此时尚英也注意到了岑千里,笑道;“师傅,我之前和那只野狼斗了许多回合都没能赢,您却轻而易举就将两只打跑了,你说,我以后能练得和你一样厉害吗?”
岑千里心道,‘尚英这孩子天赋异禀,便是十个我也及不上,我只不过比他多练了几年武功而已。’想到此处,却是十分欣慰,朗声道;“你资质绝伦,日后成就不可限量,到那时我又算得了什么,只是你要记着,倘若不能秉中持正,心存良善,即便武功举世无敌,也终究是落了下乘。”
尚英听了,不禁又笑道;“师傅你放心罢,您说过的的我可都记得牢着呢。”
经此一役,师徒二人感情日益深厚,尚英不声不吭,练习武艺却更加清粉,白天练剑,晚上读书,抽着空便去找山中的野狼,豹子,老虎打斗,练习,起初还需岑千里在一旁陪同,那野兽百般狡猾,往往不以正常行事,偷袭,围攻,装死论处不穷,加之这些豺狼虎豹往往意在杀生,尾鞭爪击皆是朝着致命之处,稍有不慎,便要受伤。
这般过了两三年,其时那些山中野兽早已不是尚英的对手,即使五六七八只一拥而上,也可游刃有余,忽左忽右闪转腾挪,那些野兽生死搏杀,没有太多进攻招数,等闲也碰不到他,只是此时亦不过八九岁,力气仍然稍显不足,往往打不到半个时辰便要爬到树上歇息。
又这般过了五六年,尚英已经十四五岁,那些野兽实在难以称得上合格的对手,他在山中待的久了,力量双已与往昔大有不同,虽然搏斗时总是点到为止,那些野兽见的多了,一碰到他往往一哄而散,偶有一两只胆子大的,也确实不够看,只能与岑千里相互对招,前几年尚可轻松击败,到了后面,尚英一招一式日间灵动,身子也愈发健壮,两人对招之时愈加长久,再到后来,岑千里若不仗着内功深厚,尚英往往更或可胜个一招半式。
这般下来,师徒二人在山中已然待了七八年,此时岑千里再和尚英练习招式已无多大意义,之前除了下山买卖些东西,师徒两人往往一直待在山上,自此之后,岑千里下山次数,时间都愈发多了起来,回来时往往跟他说上许多江湖上的奇闻异事,或是见到的诡谲武功,尚英在山中待了许久,儿时记忆早也慢慢淡却,不知山外面是何模样,心中亦是憧憬不已。只是这清平剑术实在精妙绝伦,便是他天赋异禀,没有师傅教他也经常不得要领,岑千里自己也不甚精,之前还可指点一二,现在却也爱莫能助。
如此如此又过了七八年,转眼间尚英已经快二十岁了,这七年里执着于清平剑术,两本书上的内容早已倒背如流,心法轻功,乃至清平剑术的前十八招都已有了大成,只是那最后两招总是没有头绪,总觉得哪里想不明白,是故这几年里,虽然岑千里往往也想带他下山看看,他心中有此不解,却也忍住不应。
这日正三月初,春光明媚,鸟语花香,山中也是一片祥和,尚英早早起床,正要继续去琢磨剑招,正走到岑千里房门前,见里面仍然空空荡荡,心中不禁纳闷道‘师傅这次出去说要去为我采办礼物,给我庆祝及冠之礼,眼下我及冠之期都已过了,师傅怎么还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