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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巧遇贵人徐源

江湖浮生缘 北川易言 10993 2024-11-11 16:40

  诗曰:

  烈火焚烧又何如,千敲万击剑锋出。一朝剑鸣天下闻,谁个不喜佩湛卢。

  欲登泰山不畏途,观日岩上小视鲁。历尽劫难初心在,困蹇未必不丈夫。

  节选自作者北川易言自题《北川日记·心怀二首》

  雨天,在燕京郊区与城接壤的一个叫刘庄的地方,老莫和莫休溜达,为了弄钱发愁。他们太急需钱,弄的一点钱,杯水车薪,没多长时间就花光了,想多挣一些,没有门道,也就愁眉不展。春天,老莫父子也没有多少获得金钱的机会,思谋着到燕京闯一闯。挣几个钱,实在是太难了。

  雨雾弥漫,雨珠儿连成串,成为了一个大大的珠帘子。如烟如云地笼罩了一切,大雨奏起美妙的交响乐,指挥家就是老天爷。雨随着风落在地上,只听得“啪啪”的响声,像是打节拍的快板似的。烙在石头上,吧嗒吧嗒的响起,就像是打击乐响起。落在屋顶,就有了“咚咚”的声儿了,像是鼓点儿一样。许多的声音集聚在一起,就是贝多芬也是自愧不如的了,定然神往不已。这大自然的音乐是美的,人总是百听不厌,莫休是这么认为的。

  这一切,对莫休来说,都是不紧要的。爷俩兀自前进,沐浴在春雨里。在雨水里,寻求着发财的门道。突然,一辆解放牌的绿色汽车驶过,溅起一道水花,也溅得老莫他们一身。老莫生气,怒声骂道:“狗日的,没有长眼,不会开车。”“大汽车”不理会他们,依旧急驶而去。

  也就是一会儿的功夫,雨雾里传来惨叫声,显然出事了。老莫和莫休抱着看热闹的心里,跑过去。不远处,一辆用平板车轮子改装的三轮手推车,翻在地上,一地儿的废品,书呀、报纸呀、破锅、烂盆什么的,撒落的到处都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人躺在地上,被压在车下,一动不动,痛苦地呻吟,看情形,是刚才的那辆“大汽车”造的孽。老莫上去扶起车子,紧张地问:“老弟,没有事吧?”那人说:“恐怕骨头断了,不能够动。”莫休过来摸了摸他的胳膊,肯定地说:“大叔,没错。你的胳膊断裂,需要去医院。”那人说:“没有必要,麻烦你们送我回家,我来处理。”老莫说:“那怎么行?会落下残疾的。”那人说:“现在,没有多少钱,等一等吧。他妈的,那车跑的比兔子快多了。”老莫问:“家在什么地方,送你回去?”那人说:“就在附近,谢谢!”莫休在附近找来四条板子,用他的刀子割开那人的衣服,为那人清理血迹。老莫撑起雨衣,为他们遮雨。莫休麻利地用药涂上止血,然后用干布、板子为那人包扎好。爷俩扶了那人上了车,莫休骑车,老莫在后面推,往那人家里去了。

  到了一个小四合院前,那人说:“到了,进来吧。这里也没有什么人,就我自个儿,我也是刚回城。没有工作,收废品维持生活。”在那院子里堆满了各种金属、塑料、书刊、报纸等废品,整个就一废品站。后来,莫休回忆起来的时候,他说,一下子就惊呆了。

  那人不好意思地说:“这是我的房子,本来是我舅舅的。他没有什么人,就把我过继来,我认为是享福呢。谁知道,天有不测风云,他们老两口子,前一些年就去世了。我顺应了潮流,随后下乡去了,一去就是十几年,没有人照料房子,房子破了一些,还可以遮风避雨,将就住。”莫休也不说话,把他扶下来,扶进屋,重新温水,为他清理伤口。还好,那人有白酒,消毒不是问题。老莫为那人把车子放好,也过来帮忙。没有多久,收拾利落。老莫和莫休准备走,那人问:“老哥,我看你们是外地的?是不是来燕京讨生活的?反正我也没有什么人,我看你们爷俩也是好人。如果不嫌弃,何不我们做个伴,大家也不孤单。”老莫说:“那感情好,就是麻烦您唻。我们会给你房租!”那人说:“我姓徐,叫徐源。这里有房间,你们收拾一下就可以,被子什么的慢慢添齐全。至于房租就免了,每天和我说说话,就当是房租了。何况,我不还得需要你们照料?吃暂时在一起,我也不方便,如何?”老莫说:“那就这样,既来之则安之,按您说的!”

  徐源说:“找到什么出路没有?”老莫说:“没有,正在找呢?”徐源笑一笑说:“如果不嫌脏,收废品倒是一个出路。你们不要小看收破烂,里面学问大了去啦。”徐源喝了一口糖水,继续说:“钱并不少赚,就是脏一点。我干了一个月,就挣了一千多。”莫休不信地说:“怎么可能?一个工人的工资才多少钱。干一年,你岂不就是发大财了!”

  徐源见他们怀疑,仔细地说:“我给你们说说,书籍等五分钱一斤,卖出的价钱的一毛,铜分紫铜,红铜。红铜比贵紫铜,他们分别是红铜八毛钱一斤,紫铜是六毛钱一斤。铁分生铁、熟铁,生铁是六毛钱一斤,熟铁是五毛钱一斤。铝也分生铝、熟铝,锡是……。”徐源接着拿出一个本子,给老莫看。

  老莫不好意思地说:“我识字不多,阿霄来吧。哎呀,我忘了介绍了,我是王富贵,我儿子是王霄。东北人,这是大队的证明。”老莫把介绍信给徐源看,徐源一挥手说:“我看的是人,不是那些字儿、名儿的,你们是好人就够了。其他无所谓,名字只是一个符号,地址也不过是落脚的地儿。”莫休看着账单子,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徐源接着说:“怎么样?我没说错吧。”莫休说:“叔,那价格相差太大了,一进一出,几倍的差价,不发财都难。”徐源说:“就是蒙,知道价格的人不多,他们多是当废料卖。也有按堆卖给你的,就要考究你的眼光。反正时间久了,你就明白了。只要肯吃苦,不怕脏,不怕累。就行!”

  莫休说:“爸,咱就干啦,虽然这活不是很体面,但收入可是非常丰厚的啊。”老莫说:“说干就干,明天就开始。”徐源说:“吃过饭,我给你们说说里面的门道。反正我们闲着没事,过两天不迟。我听说有人要卖车子,我去联系。有了车子,你们就可以干活了。为了庆祝我们的合夥,今天小喝几盅。”莫休说:“徐叔,你有伤,待好了再喝。我给您整几个菜。”莫休说着离开,自己忙碌去了,老莫和徐源唠嗑。徐源说:“这个小子真好,眼色活,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啊!”

  几天后,老莫父子就上路了,走街串巷吆喝。四合院的区域规划也简单,前院归莫家父子,后院归徐源。没有几天的功夫,满眼尽是废品了。本来干的就是动嘴的活,过去他们是要饭,走门窜户,一口一个大爷大娘地呼唤。今天是翻身,地位提高了,叫做收废品的,不过是高声呐喊:“收旧家具啦,废铜烂铁,旧报纸,拿来卖。不要的牙膏破锅书本子,拿来卖啦。”日子也就荡悠开来,在手指缝里溜走。

  一天,莫休回来,忙不迭地问徐源:“徐叔,我收了一幅画,不敢打包票这玩意是不是真迹。您老帮我掌一下眼。”徐源过来说:“小子,内行啊!你知道古董一行?”莫休说:“小时候,有一个长辈,教过我一些皮毛,就是没有见过多少字画、瓷器、古玩的物件。我看着有意思就用三角钱买了。也不知道打眼了没?”徐源说:“那我就考考你的眼光。你说说里面的学问,让我听听。”

  莫休打开那副画,是一幅《唐仕女图》。无论包浆,还是品相,都是不错的。画幅左边有俩个女子倚窗而立,神态可掬。许多风流名士纷纷题词其上,算是锦上添花,妙不可言了。

  莫休说:“唐伯虎所绘女性常显得丰满妖冶,多是取材唐朝仕女的样貌的。他的画作有一个特点,留有“三白”,也就是前额一点白、鼻子尖一点白、下颌一点白。这也是后人鉴别唐伯虎画的一个标准。”徐源有遇到知音的感觉。再一次听到专业的术语,中间隔了十几年啊。眼泪不由得流下来。但是,他依旧平静,抑制着自己的兴奋,平稳地说:“你继续!”

  莫休说:“你怎么啦?徐叔。”徐源说:“没事,你说。”徐源说:“唐伯虎的仕女图流传下来的不多,也就是见古籍中可以见到一些有关他的仕女图的诗作。你说的不错,别具眼光,继续说”莫休见徐源没有说什么,继续说:“唐寅是一个命运多舛,而又多情的文人,他也是不多的同情底层女子的人之一,也愿意为她们喊上一嗓子。他作画,更深层的原因吧,还是为了挣钱。他的仕女图源于当时绘画的需求,便于自己卖画。”

  略停一下,莫休继续说:“尤其唐寅的小幅仕女图流传的不多,所以你不敢确信。”徐源的脸色喜悦,平和地说:“小子,不能说你在古玩这一行登堂入室,那也是已经窥得门径了。这是唐伯虎的真迹,关于他的事,你可能已经知道不少,我再给你补一补吧。”

  徐源打了一个喷嚏,莫休说:“徐叔,你感冒啦?我这里有药。”说着就去拿,徐源阻止他,笑说:“不要紧,我给你说说唐伯虎。诗文上,他与祝允明、徐祯卿、文征明,并称“四大才子”。画作上,他和沈周、仇英等人,合称为“明四家”。他早年师从沈周学画画,融会南北画派之妙,浑然成一格。特别是画人物,师承唐代传统,色彩亮丽,人物体态丰韵。工于写意人物,线条优美简洁,意境有趣。至于花鸟画,更是一绝,只是没得传世作品。其代表作,《落霞孤鹜图》、《春山伴侣图》等,便是传世佳作。书法取法赵孟頫,自成一家。

  这幅《唐仕女图》,从画面看,是一幅真迹,难能可贵。看来民间的传说有谬,说是失去了。你捡了一个大漏,你小子的运气牛。”接着,徐源从沈周到吴门四才子,以及他们的画风,及其他们的技巧,无不详尽说解,不厌其烦。他们两个做了一个探讨,从字画,到青铜器,乃至于盆盆罐罐的瓷器无不涉猎。直到老莫回来,他们都不知道。

  一进门,老莫就大声喊道:“徐老弟,你看这个炉子多好看,那老爷子要把它丢了喽,说是他老婆子用的,人死了,怕睹物思人。我就拿了来,反正不花钱,就图一个好看。”徐源接过来,在手里掂一掂说:“老哥,你是捡漏了,这是正儿八经的明朝宣德年间的宣德炉。今天,你们爷俩都有收获啊!老哥,我得给你商量一个事,你的儿子,以后就是我的儿子,我要把我一肚子的东西教给他,也就对得起我那逝去的舅舅了。他老人家玩了一辈子的古董玩意,解放前,开了一家古玩店、一个典当行。解放后,被政府没收,他成了区废品收购站的站长,七二年,他就病死了。他的一肚子学问,到了我这里,也没有一个用武之地,算是白瞎了。说句心里话,收废品也是心血来潮,就为了那些老玩意。今天,阿霄收了一副画,让我感到我们爷俩才是父子,有血脉的传承感。”老莫说:“那不行,我儿子怎么会是你儿子,你都没结婚?”徐源乐的不得了,哈哈地笑道:“我们是九十步笑五十步,都没有结婚。就这样说定啦。今天,你做饭,我和阿霄继续聊去。”得唻,你没结婚,有儿子。我没有媳妇,不也可以有儿子。大家都是一样一样的,谁个也别说谁个。

  老莫说什么也没有用,人家爷俩走了,聊天去了。做饭的活还得老莫自己干,老莫赌气收拾去了。得唻,徐源就成为了莫休的众多的师父中的一个了。说实在的,得遇徐源,是莫休的福气,在莫休的记忆里,和徐源在一起的日子是最为难忘的。莫休后来说,徐源走进了他的生活,改变了他的一生。这个师父对他影响深远,别看徐源貌不惊人,却是玩过倒斗的,学富五车的落魄人。自然的,他对于倒斗什么的,也是知晓的。

  从此,清早老莫做饭,偶尔莫休来。徐源喜欢莫休做的饭菜,他说他儿子的手艺好,饭菜色香味全,是一种享受。老王做得差一些,不太在乎色调的搭配。老莫说:“就让你儿子做,不要吃我做的。”徐源说:“儿子忙,他清早打拳、晚上练功,还要跟我学。他出去一天,就比你多挣十来块。你还是辛苦一点吧,你的手艺不能和咱儿子比,倒也是一流厨师的水准了。”老莫鼻子一哼说:“偏心眼了,看来,我是劳累惯了的命。”

  日子过得快,转眼就是半年。每到月末,老莫和莫休就去邮局寄钱,打电话。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们就又一无分文,又是起早贪黑地遛街窜巷,吆喝着,忙碌着。至于莫休他们爷俩给谁个寄钱,又为什么寄钱,徐源不过问。这不是人家的私事嘛,多打听反而不美。谁没有一个隐私,谁个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空间。

  莫休是一个招人喜欢的孩子,收购站里的人都认识他。常和他开玩笑、聊天,爱听莫休讲一个故事,说一个典故。有一天,李站长说:“小子,你们怎么不收购多一些送来,从其他人手里收过来,分分类,再来这里买。我们给你优惠。一来你们多挣几个,二来我们也省事。”莫休说:“可以,我们有地儿。”

  回家一说,徐源高兴地不得了。他兴奋地说:“我们要发大财了,就是把拾荒人的书报什么的收回来,挺容易的。我们半年来,认识的也不少,就这么做吧。”于是,他们各自联系收废品的人。大家是熟人,又可以少跑路,还可以多挣一些,何乐不为,都是十分地乐意的。莫休和徐源他们又请了李站长他们,门道摸得倍儿清。生意红火,人就忙不开。为了方便,莫休做了一个表格,什么东西什么价,收了多少,做了精细的账簿。莫休和徐源还是出去收,只是更有时间专研他们的古玩学问了。

  一天晚上,徐源带了莫休进入到他的卧室。打开床板。地面平整,看不出什么,只是徐源把他桌子上的按钮一拧,床下面一块巨石移开了,露出一个仅容一个人进去的洞。徐源让莫休先下,把上面的床收拾好,自己也下来。进入里面,莫休惊呆啦,竟然是一个储存室,里面都是一些古董,什么玉器、铜器、瓷器等,满眼的珠光宝气,仿佛到了神话世界。莫休有一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好久没有醒过神来。

  徐源说:“小子,知道什么是宝贝了吧。这是我舅舅以前留下的玩意,以及他做站长时捡的漏。他有一套什刹海的房子,一直住在那里。这里给了我父母,让我父母保管。解放后,他们就没有怎么来往过。两年前,我父亲去世的时候,就把这个告诉我。现在,我把这个告诉你,你可以学到更多的东西。正是用武之时候,以后会用到着。”

  莫休说:“你凭什么信任我?”徐源说:“小子,我可以告诉你,因为你们父子的为人。我在邮局有朋友,那是我的同学。一次喝酒,他对我说:‘你家的房客是好人啊!’我说:‘你怎么知道?’他说:‘我的老家在长春,我小学老师是宋清校长。一次,他们寄钱,我在场,看到了宋清的名字、地址。我知道宋校长的老婆有病,所以很是惊奇。’后来,我同学打电话和他的老乡聊天,说起宋校长的情况。才知道你们和宋校长无亲无故,而且还拉扯一个叫唐朝的苦哈哈的小孩。现在,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我同学有心无力,帮不了宋校长,一份心就留在心里。说起来这些,他很是感动。”莫休说:“那是我们应该做的,我爸说:‘我们可以要饭、可以偷、可以抢,就是不能够没有人情味。’知恩图报,乃是做人的本分不是。”徐源说:“你爸说的没错,人活着没了人情味,不知道报恩,活着也没有了什么意思。从现在起,这里就给你啦。”

  莫休和徐源在里面,一边整理,徐源一边讲解。手把手地教他,要求也严格。莫休的技艺也是突飞猛进。什么鉴别真伪,如何作假,如何装裱等等,徐源没有不教的。从这个时候,莫休才算是真的上了徐源的法眼,徐源正式认莫休这个徒弟了,他才决定把自己知道的悉数教给莫休。他重视人的品格,看中的就是莫休的一个善良的心。

  时间过得快,一眨巴眼,到了年底,莫休一盘点,他们的收入超过三万多。徐源也不敢相信,他们父子好像在梦里。一高兴,徐源趁着酒兴说:“阿霄,我带你去宣武门、琉璃厂等地方看看,那也是一个搂钱的地儿,阿霄也该见识一下‘鬼市’了。”

  “鬼市”又叫夜市,多是从后半夜开始,天亮才收摊子。拿老百姓的话说,就是“三更半夜撂地摊子”的集市。说起“鬼市”,不得不说大清朝,当时国家衰败,很多达官贵人家道中落,便会偷偷地拿了家中的古玩到集市上去卖。毕竟他们嫌弃丢人的,有失身份不是。凌晨三、四点钟,打着灯笼交易,无论是买主,还是买主,都是看不到脸。看起来,像是鬼一样,故而得名。

  “鬼市”里的物件有很多东西是来历不明的,有的是盗墓来的,有的是偷来的,途径不怎么地道。所以人经常会捡漏,谁个不知道鬼市出好货。其实吧,在古玩市场掏物件,特别考校人的眼力。说起来打眼的人多了去啦,你就是多高明的鉴别师父,也是经常打眼。比如说吧,乾隆皇帝就把《富春山居图》的赝品当成了真迹,成为古玩界的笑话。若是说起打眼的人来之多,怕是排队长度可以绕赤道一圈了。

  八十年代初,一些旧货在宣武公园开始交易。整个的一条街都是旧货,包括了旧报纸,旧家具,日用百货等。古玩的摊儿就混杂其间,摊主翘首以待。每到集市,人总是拥挤不动,这里就像是鬼城了。

  莫休他们就是去的宣武公园的“鬼市”,老莫不愿意来,嫌弃黑咕隆咚的。鬼市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安静,诡异的很。你想一下,一个肩膀挨着肩膀的地儿的地儿,好几千人哎,不曾有人敢于大声喧哗,静悄悄的,不就是鬼城嘛。莫休胆子大,不在乎。拿一个手电筒,小心地看着地摊上的物件。其实人人都是如此,各看歌的,交谈声低低的,只有彼此可以听到,唯恐打破了这份寂静。

  书报、玉器,鼻烟壶随处可见。铜器、铁器、瓷器无处不有。莫休眼花撩花,只是随着人流走动,偶尔看看物件。如此集古今中外、五花八门、洋洋大观的地儿,作为京都的一景,还吸引了不少慕名而来的人前来游玩、闲逛和看热闹的。

  莫休和徐源继续逛了几个摊子,徐源说:“你自己溜达一下,我们还在这里碰面。”莫休道:“理会的。”莫休离开徐源,独自游逛。还真别说,好玩意还是不少的,不过很多摊位的摊主都是知道的。你要是想钓鱼,,说不定,你就闹出什么笑话来。再说了,这些古玩都不是什么贵重物件,也就是摆在明面装点门面的。莫休并没有打算真的买,随意地溜达。他们是来长见识的,也就是看看物件的真伪,鉴定物件的。莫休大饱了眼福,在中间走来走去。或是蹲下、或是站着,或是询问一下,多是仔细看,研究。这些都是活教材,会说话的玩意,能够把人带到遥远的年代。让人有一种穿越感,有一种与古人对话的感觉。

  眼看徐源的生日到了,莫休想买一件玩意,算是孝敬徐源的,有当作是检验自己的水平的意思。莫休仔细地看,慢慢地研究,不留神撞到一个人,连忙说:“不好意识,对不起。”

  这个人是萧乾,是大人物萧近山的孙子,一个二十来岁,虎头虎脑的年轻人。他心里想为爷爷买一件东西,老人七十大寿,想让他老人家高兴一下。萧乾走在鬼市里,一时间眼花缭乱的,也不知道什么东西好,也不知道什么东西是真的了。由于对古董是一知半解,认为都是真的,都是好的。看了一圈,萧乾蒙圈了,每一件他都是不舍得,不知道到底如何选择。

  萧乾正准备看看东西,不想被莫休撞一下。萧乾看着莫休,很是疑问地问:“小兄弟,没事吧。你是来买古董的?”在夜市,没有人这么说话的,特外行不是。莫休点一点头说:“家里人过生日,这不,想让长辈高兴,来看看有什么玩意可心。”萧乾问:“你懂得?”莫休知道遇到行外人了,就说:“你不懂,来干什么?那是要打眼的,或是遇到碰瓷的也说不定。更可能遇到打劫的。”萧乾说:“你不是懂吗?帮我选一件不就得啦?”莫休说:“你就信任我?我如果是骗子呢。”萧乾不在乎地说:“大不了丢两个钱就是,也比我瞎蒙强。”莫休说:“哥们,你也够直白的,不怕我骗你?够意思,人吧,就是难得是信任。得唻,也就是遇到我,算你运气好。你的家人多大岁数,男的女的,喜欢什么?”萧乾说:“怕你?只要你在燕京市,我就可以找到你。我相信你,更是相信我自己。给我爷爷的,当过兵,没有事干。也没有什么爱好,赋闲在家。就是近来,他的几个战友,跟他炫耀掏得的古董,盆盆罐罐的,他老人家不服气。再说啦,过大寿了,不也表示一下。所以我想买一个给他老人家长长脸,也算是尽孝心。”莫休说:“你是一个孝子耶,这个忙我帮。”人生在世,难得地就是一个信任,有了信任,多数是可以收到意想不到的好处的。

  最是打动莫休的,是萧乾的孝心。自己无依无靠的,对于老人的尊重,是打心窝子里尊重的。于是,两个一起溜达。莫休看到一块砚台,觉得不错,就过去看。萧乾看到一个摊位,有一块绿玉佩,挺好的,就过去问。那人拿起绿玉佩递给他,他便伸手去接。萧乾的手没有接到,玉佩落地,跌了一个粉碎。摊主说:“你赔吧,这可是和田玉,是一块明代的玉佩,价值连城。”萧乾头有一点大,自己没有接到啊!怎么就是自己的事呢!萧乾说:“你讹诈。”

  莫休听到声音,连忙付了砚台的钱过来,问道:“怎么回事?”萧乾说:“我看到玉佩不错,他拿了给我,我没有接到,落地碎了。他要我陪,我怎么愿意?”莫休说:“我知道了。”莫休拿起碎玉块,用电筒照着看了一会,对摊主说:“朋友,你这是一块解放后,制作的手工艺品,市面也就是一个‘分子钱’。你说的是天价。这样吧,大家各退一步,不要绷价,‘两个分字钱’如何?各走各路。”摊主说:“你说了怎么算?”

  几个人过来,都是怒目金刚,大有不善。莫休说:“大家图一个吉利,何必呢?”一个人说:“哪路的朋友多事?”莫休说:“杀猪的,埋过雷子。自己人。”那人说:“原来不是棒槌,算啦,就这吧。揭过。”莫休抱了一下拳说:“谢谢您唻!”

  莫休递给那摊主两元钱,拉了萧乾离开。萧乾一头雾水,问道:“你们说的是什么?”莫休说:“古玩行的行话,你不懂的。以后不要来了,免得上当。这是一块砚台,算是孝敬老人吧。”莫休递给萧乾离开,等到萧乾醒悟过来,已经不见了莫休的踪影。萧乾喊道:“我没有给你钱呢!”莫休的声音传来道:“不值几个钱,看你一片孝心的份上,送你啦!”萧乾紧跟几步,哪里还可以见到莫休。

  萧乾回到家,说了经过,萧近山笑了,开心地说:“这块砚台是宋代的端砚,不得了,少说也要上千块。他轻钱财,仗义疏财。真是一个怪人,小小年纪就混江湖,将来有前途。”萧乾说:“我听不懂他们说什么,等到我醒悟的时候,他已经走了。他让我拿砚台来,说是孝敬您,说我是大孝子来着。”萧近山说:“他一定是一个孤儿,有着对亲人的向往、热爱。一副好心肠啊。”

  事儿不大,也不得不说一下,老天爷的安排就是那么奇妙,他是无论如何也要把一些不相干的人,往一起凑合。让人一惊一乍地,感叹他安排的神奇,以显示他的可爱。萧近山和萧乾倒是没有多在意,很长时间也没有提起过。直到多少年后,莫休声名鹊起,参与到萧家的家庭生活中来,他们才知道,那个男孩是谁,对他们又是何等重要。

  话说回来,莫休喜欢上了鬼市,去了一趟,他爱上了这个地儿。也就经常来,算是熟客了,里面的门道也就清楚。隔三差五地,前来浏览、学习,揣摩这些古董,就像是隔着时空和古人说话。莫休也就乐此不倦,溜达鬼市也就成了生活的一部分。莫休对古玩这一行当,实在是着了迷,无论到了哪里,都会到那里的古玩市场转转。古玩也就成为了他的生命里的一部分,好似穿衣吃饭一样,在他的生活里成了必不可少的的了。

  一天,收工回来,徐源一边帮助莫休收拾货物,一边说:“小子哎,你入行了。”老莫道:“老徐,你就惯他吧。”徐源也就嘿嘿笑,对莫休说:“阿霄,去收购点蹲坑,搞不好有好运气。”莫休摇头说:“不知道,啥意思?”徐源说:“乱世藏黄金,盛世藏珠宝,人们喜欢玩这个了。收购站收货很严格,出价很低。略有残缺,就被拒收。城里人就会盯上这些残缺品,伺机过来谈价钱,留下残次品。运气好,也是可以捡漏的。”

  莫休最是听不得这些,便决定探究一个一二出来。第二天大清早,夜还黑漆漆的,他就赶过来,思谋着捡漏。只是天色倘早,又是冷天,便也裹紧了大衣,蹲在路旁等候着。一边抽烟,一边翘首以待。

  这个时候,一个中年人骑着一辆洋车子过来,戴着口罩,穿着军大衣,歪歪斜斜地过来。莫休奇怪,这人好像是有病了。莫休站起身子,准备提醒一下,毕竟太危险了,黑隆隆的,万一有车过来撞到,不是好玩的。突然的,后面来了一个冒失鬼,骑车子飞速过来,直接撞到了那个病人。只是冒失鬼不停车,呼啸而去,径自跑啦。莫休喊一句:“别跑!你撞到了人!”由于距离远,莫休也没有追上,那人拐了几个弯儿进入到老胡同,随即不见了。

  莫休只得回来,搀扶起那个年轻人。中年人道:“谢谢。”莫休道:“你有病,不在家养病,又何必出来?”那人苦笑一下说:“不得上班,老婆孩子吃什么?旷工,就没有奖金了。”莫休点头,笑说:“那倒也是。”于是莫休拿出一个药瓶儿,倒出一个药丸说:“吃下去就会好了。回去多喝一些水。”那人也不客气接过来,一口吞下去,接过来莫休道水壶喝下水,自我嘲笑说:“谢谢,我竟然弱不禁风了。得唻,无以为报,我给你一件东西,算是报答了。”就见他伸手掏出一个包儿,打开来。莫休看到是一本书。泛黄的纸张,古色古香的,一看就知道是一个古籍。那人递给莫休说:“这是一本《浮生六记》,乾隆时期的。送给你啦。我留着已经没有用了。”

  这不是夺人所爱吗?万万做不得这种事情。莫休推辞道:“千万不可。这是一本难得的典籍,虽说破旧,也是不可多得了。属于古董的了。我不可以接受的。”那人道:“我给你是有原因的。你听我说。《浮生六记》是清朝乾隆、嘉庆年间的一个落魄文人沈复所作,写的是闺房之乐,闲情野趣的。很是珍贵的。”莫休道:“可不是。”那人道:“知音呐,你一定知道这书的典故了。其实这本书是沈复根据自己的生平所写,书中女子也就是他的表妹做蓝本的。说他人的故事,传说的是自己的的思念。笔墨之间,缠绵哀感,一往情深。”莫休说:“据我知道,《浮生六记》为上海申报刊载,而后出名。当时吧,人们追求新思想,《浮生六记》也就为人追捧。”那人笑啦,脸上都是兴奋。

  《浮生六记》的故事,莫休是知道的,就因为知道,揣度此人定是为情所困。莫休道:“老哥哥,您是有什么难言之痛吧!”那人黯然神伤,叹口气说:“我和沈复同病也。我有一个表姐,心仪已久,限于礼教,没有能够在一起。苦也!在前一些年的时候,我下到农村,不成想她父母逼婚,便也悬梁自尽。说起来我和沈复算是‘天涯沦落人’。有情人不能够成眷属,阴阳相隔才是悲哀。后来我也是娶妻生子,辜负了这段感情,心中也是有愧。自从得到《浮生六记》,我便爱不释手,心中也是抑郁。”莫休道:“你是一个现代青年,自然知道那种刻骨铭心的爱情是可贵的。但是不可以沉迷其中,自己不能够自拔。你有父母妻子,过好自己的人生,才是对你表姐的安慰。”那人道:“所以我想把这本书送于一个有缘人,只要他心眼好,就可以托付了。你救我,我等又素不相识,定是一个善良之人。不知道你愿意收藏否?”莫休道:“可以,倘若哪一日你后悔了,可以来我处取去。”那人道:“不必啦,书得其主,我心也就安宁了。”

  那人说完,站起来,一拱手道:“拜托了!”莫休心道:“今日里,算是开眼了。”便也拱手道:“走好,我一定不辜负你的。”那人凄然一笑,转身牵洋车子而去,头也不回。莫休感叹,世间怪人何其多,又感叹人的感情里,最是男女之情难以割舍。

  《浮生六记》也就成了莫休的珍藏之一,虽说没有一些古籍多么名贵,却也是承载着自己的承诺,更是留有自己的记忆。闲来无事,也就琢磨,久而久之,《浮生六记》也就成了他记忆里的一部分。

  太阳升起啦,莫休抖擞精神,加入到了“捡漏”的队伍里,他算是“捡漏”队伍里的一员了。莫休也就当仁不让地自诩自己是古玩界的前辈,标榜自己是“先行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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