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瑟瑟,树叶簌簌飘落。
一条蜿蜒的小路,伸向树林里的茅草屋。屋后缕缕炊烟袅袅飘荡,屋前几只小鸟在地上蹦来蹦去觅食,欢快无比。
酒旗迎风飘动,隐隐约约可以看见是“忘归酒肆”四个大字。
孤昕不知何时已踏着小路的石板,远远到来。
他隔好远就已闻到酒肆这边的飘香,香气让他神清气爽。
他嗜酒,特别是心情不好的时候,但今天他却很放松,人很随意,脚步更随意,嘴里还时不时哼着小曲。
屋内阵阵欢声不断传来,并没有打断外面的宁静,反而显得更自然。
孤昕走进茅草屋,瞬间被屋内热闹的气氛怔住了。屋内七八个人正在掷骰子,骰子掷中的声音,脆如银铃。
这几个人看起来并不是什么富豪,也不像是显赫的武林高手,有些穿着一身破旧的衣服,有些头戴毡帽。越看越像是一群酒鬼借酒发疯。
一个大胖子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并把脚放在板凳上,激动地道:“新一轮开始,看我的!”说完并把十个骰子放进骰盅里面。
“五五五五……”手一边儿摇,嘴一边高声叫,整个人激动地像是位灵魂歌舞者。
“砰!”大胖子把骰盅重重往桌上一放,慢慢打开。众人睁大了眼睛,激动地高呼:“喝!”
大胖子继续又重复刚才的动作。
“喝!”
……
“喝!”众人皆捧腹大笑,笑得泪光闪闪。
“韩三胖今天真是晦气,十次都没叫中,连续喝十杯!”其中一人笑道。
韩三胖?他就是韩三胖?
孤昕忽然眼前一亮,像是知道了什么。
他听说过韩三胖,知道这人虽然嗜酒,却是个灵活的胖子,韩三胖使起剑来,灵活多变,且剑法奇妙难破。韩三胖使剑有自己独特的特点,他还独创了“胖三剑法”,许多人都顶礼膜拜。
“胖三剑法”只需三剑便击败对方,迄今没人能击败他。
孤昕习惯把剑放在桌上,而且放得很轻,轻得像是根本不存在这个动作一样。
孤昕拉大嗓子:“老板,我要喝你们最好的酒!”
店铺老板闻声慢慢走过来,道:“这位客官,真是不好意思,今天酒已卖完了!”
孤昕道皱眉道:“怎么会卖完?”
老板指了指韩三胖,道:“今天这位韩兄说他心情好,就把店铺的酒通通买了!”
孤昕才发现桌旁的地上一坛接一坛的酒,原来这些酒是被韩三胖买了。
老板想了想,安慰道:“客官,你看要不上点儿小菜,怎样?”
孤昕的眼睛里突然寒光四射,他好不容易找到家酒肆,却没有酒,这很煞他风景啊。
“没酒,菜拿来有什么用?”
孤昕站起身来,目光在这群人身上来回扫了扫,样子很不服气,他就盯着眼前的韩三胖。
“瞅啥?想喝酒呀?”
孤昕一直盯着,没有眨眼睛,其实他就是想和韩三胖比试一下剑,故意惹怒韩三胖罢了。
“没错,就是想喝酒!”
“想喝,才不给你勒!”韩三胖刚刚说完,身旁的人哈哈大笑起来。
韩三胖醉了吗?韩三胖怎么会醉,他喝酒就没醉过,虽然喝了十多杯酒了,可脸色和常人一样。
韩三胖自得道:“想喝?只要能过我三剑,全部酒归你!”说完后身旁的人对着孤昕又捧腹大笑,像是在笑一个死人一般,就连一点儿怜悯的心都没有。
因为他们知道,这不是普通的三剑,听韩三胖直接说过这句话的人,都人埋青山,坟头长草了。
“三剑,不就三剑吗?”孤昕笑了笑。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众人开口大笑,露出雪白的牙齿,几乎合不拢嘴。
“三剑就是让你死!”人群中一人解释道。
孤昕又笑了笑,道:“死?我连‘死’字都不知道怎么写!”
“年轻人,果然有让人欣赏的一面!”
韩三胖说完后,他们都走出屋外。大家都知道只有屋外适合比剑。
屋外的地上铺满了树叶,出门就能看到远处的石头上依附着翠绿的青苔。一群小鸟被惊起,飞向远处的树林。
孤昕和韩三胖相对站在酒肆门前的地上,剑未出鞘,寒气逼人。众人目光里并没有充满期待,而是正等待死神降临。
“我劝你马上后悔,年轻人!”韩三胖故意提醒道。
“我做事从不后悔!”孤昕坚定地道。
“我只要一动剑你就会死,而且死不瞑目!”
“我不怕!”
韩三胖眉毛高高竖立,剑已出鞘,剑锋凌厉,寒气都快掀起了地上的一片片叶子。
孤昕依然不动声色,泰然自若,剑未出鞘。
“傻子!韩三胖都拔剑了你却不动,等死吧!”人群中一人高呼。
旁人的眼神突然变得好奇,他们从未见过这种在死亡面前装作淡定的人,他们并不知道有一股神秘的力量隐藏在孤昕的剑鞘中。
说时迟那时快,韩三胖长剑猛出,长啸一声,剑光四射。旁人都认为这一剑一定会准准确确地刺进孤昕的心脏,而且没有丝毫错误。
“唰!”韩三胖被一剑击中,血雾喷洒,迅速弥漫到空中,扩散到旁人的肺里。他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这一剑居然是刺在韩三胖的身上。
是韩三胖自己刺自己一剑?
不是的,插在韩三胖身体里的剑的的确确是孤昕的剑,一把银白色的剑,宛如一道光。
旁人只见这一道光,根本没来得及看孤昕的剑出鞘,剑已刺入韩三胖的身体,这一切就像是梦一般。
幸好这一剑没有刺进韩三胖的心脏,而是心脏边缘。孤昕不想杀的人,绝不刺入心脏。
“难道你就是人称‘流星利剑’的孤昕孤少侠?”韩三胖皱起眉毛,惊奇问道。
“看来这一剑没白使,让你认识了我!”孤昕微微一笑。
韩三胖眼前这位年轻人在他看来不再是一位普普通通的年轻人,而是一位极具天赋的天才,这位年轻人对剑的理解深不可测。
“我刚才拔剑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拔剑?”
“等你暴露你的破绽!”
“破绽?”
“每个剑客都有破绽,有的隐藏得很深,有的却暴露得离谱!”
“我是暴露得离谱的那种?”
“不,是深的那种!”
“有多深?”
“算是深中最浅的那种,因为你的眼神里有种藐视,出剑自然藐视!”
“于是你速度一击,避开了我所有的剑法?”
“没错!以不变应万变才是剑道!”
“剑道?”
“剑法越是复杂,破绽就越多,越是简单就越精髓。只有简单,简单到没有破绽,才是使剑的最高境界!”
“看来你的师父教了你不少东西!”
“我没有师父!”
“自学?”
“是的!”
旁人都惊讶地看着面前这位年轻人,都不敢相信一位年轻人在剑方面有如此高的天赋,对剑有如此深的理解。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
“你不值得死在我的剑下!”
“你看不起我?”
“不是看不起你!我的剑只杀恶徒!”
众人的眼珠都快从眼眶里蹦出来了,一个个听得如痴如醉。他们仿佛从来没有听过别人讲什么剑道不剑道,只听过谁的剑法惊人,谁的剑不认人。
“咋们进屋喝酒吧!”
“好啊!”
人入屋,叶枯黄。
叶落满地,风卷起。
飘飘兮,云未移。
酒樽在手,皆朋友。
屋内又恢复之前热闹的气氛,孤昕也和众人一起饮酒,谈论起江湖上形形色/色的风流人物。
“今日共酒,明日便友!”韩三胖虽然胸膛裹着被鲜血浸红的纱布,却举着高杯环顾众人,向他们敬酒。
他们欢笑,他们恣意放纵,甚至忘记了人间的悲欢离合。
他们请来歌姬。
一女抚琴,挥动纤细的双手,在弦上摆动,柔弱的身姿,缠绵的曲意。忽奏一曲高山流水,唤起人们内心深处的相思,思故友。流动的音符,如一股溪涧,在人们浮躁的内心深处,汇成一片绿洲。
孤昕也沉醉其中,无限的感慨,只能融于曲中,无法诉说。
孤昕其实也喜欢音乐。
孤昕虽然不是很懂音乐,但有时候还是知道在音乐中释放烦恼,放纵自我,寻找属于自己的世界。
既然人生这么有缘分,在同一小屋从陌生,到相识,真是不容易,且行且珍惜!
韩三胖突然端起酒樽问孤昕:“你觉得我们可以成为朋友吗?”
孤昕嘴角挂起丝丝笑意:“今天比剑的时候我们就是朋友了!”
韩三胖手里的酒樽往嘴里轻轻一倒,一饮而尽。
“今天过后我们还有相见的机会吗?”
“有的是机会,人生无处不机会!”
“你下一步去哪里呢?”
“去找两个人!”
“哪两个人?”
“一个恶人,一个好人!”
韩三胖不解。
孤昕也不说。
有些事没必要要让朋友知道,有些事知道了反而是种错误。
就让心事溶解在酒里,和朋友碰杯的时候,朋友也许就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