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索饷(上)
“嘻嘻,没想到现在你还真敢一个人上山?”头顶传来了一阵少女的娇笑声,把徐刺邪猛地拉回现实中来。陈萍正站在前面的石阶之上,拦住了自己的去路。她一改往日短襦长裙的穿着打扮,此时只看她一头乌云般的黑发用大红的头巾束住,一条横版紧紧缚住了柳腰,腰间佩了三尺青虹剑,蛮靴之上绑了两把绣鸾刀,好似一个女侠模样。
徐刺邪心中竟然莫名地生出一种故知重逢般的喜悦,当下笑道:“这三清山既非龙潭虎穴,你又不是杀人魔王,我为什么不敢来?”
“你竟然笑了……我很好笑吗?”陈萍耸了耸肩膀,就像二人邂逅的那一个雨天的时候,又依着石阶旁的一株大松树下缓缓地坐下来,仰着一张粉嫩的脸蛋,看着他身上穿着自己送他的一袭白衣,有点俏皮地说道,“司马修之那个书呆子还好吗?”
“嗯,”徐刺邪点了点头,说道,“我让他远走高飞去了。今早临来的时候,又派人去瓦罐寺,把你父亲好生安葬了。”
陈萍浑身颤抖了一阵,才稳住了心神,苦笑道:“真是造化弄人!原来,这清风阁本来就是一个死局!”
徐刺邪说道:“事在人为啊!所谓‘振衣上千仞,顿觉天地宽。’我想只要你能放下心中的执念,就能走出这个两败俱伤的结局。陈姑娘,不能一错再错下去了。”
“你这是在与虎谋皮!”陈萍又盯着他看了半晌,一张俏脸忽然涨得通红,忽然间就笑得前仰后合起来,朱唇轻启,发出银铃般的笑声,遮不住两排细米似的皓齿。她笑了好半晌,忽把柳眉倒竖,杏眼圆睁起来,大声说道:“今日的事情不做我的朋友便是我的敌人,既然咱们这朋友做不得了,那还是用刀剑说话吧!”说着,她拔剑出鞘,寒光映上眉间,原本一张如花笑靥顿时显得阴森可怖。
徐刺邪给她吓了一跳,赶忙跳起身来,一双手也握紧了腰间的刀柄,万分失望地说道:“这么说来,我今天是必须要领教领教你们浣纱坊的一气化三清了。”
这时,七八个年轻后生也从她身后的树丛中蹿了出来,把徐刺邪团团围住,骂道:“你这朝廷的走狗今日能死在我家小姐的三清剑下,那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徐刺邪冷笑不已,用一种挑衅的口吻说道:“这福分我可不想要,还是留给你们下辈子享受去吧!”
“放肆,看剑!”这七八个年轻后生怒喝一声,齐刷刷地把手中的宝剑往前一挺,一起往徐刺邪的头面攻来,犹如不及掩耳的迅雷。
徐刺邪满眼剑光缭乱,竟然不避不让。只看他大作一声狮吼,身形一矮化作一只伏地疾行的猿猴。那七八个后生只见满天剑光之中徐刺邪人影一花就没了踪迹,当下一愣神的功夫,剑招稍滞。徐刺邪腰间的宝刀已然出鞘,长啸声中刀光暴涨,仿佛平地炸开了一个银色的光球,满地银蛇乱掣,令头顶那片原本凌厉无比的剑光顿时黯然失色。一时间,众人眼花缭乱起来,耳畔刀声飒飒,不觉毛骨悚然。几个后生心生怯意,不敢再贸然强攻,纷纷虚晃了几招,跳出圈子外。
陈萍摇头叹息道:“陈三,我平日里时常叮嘱你们熟能生巧,要对三清剑诀勤加练习,可你们总是当耳旁风。现在,你们学艺不精,在这里给母亲大人丢丑,也怨不得别人。”众人闻言纷纷闪到陈萍的身后,说道:“小姐,这厮的地堂刀好生了得,您千万不能大意了。”
“滚开了!”陈萍怒骂了一句,开声吐气之间气劲交击,手中宝剑铮鸣不已。徐刺邪只觉眼前电光一闪,陈萍整个人已经逼到了眼前,万道寒芒缠头裹脑地奔着他的头顶劈来。
徐刺邪自是不敢大意,就地一个十八滚往旁边闪躲开来。
陈萍身形灵动至极,她见徐刺邪闪避在道旁,急把腰肢翩转,皓腕一抖,那剑刃“嗡”地一颤抵住了石阶,带起一地的火花又往徐刺邪后背攻来,立于道旁观战的那几个年轻后生也乘机跳出来,封堵住徐刺邪的退路。徐刺邪此刻腹背受敌,惶急之间大吼道:“此时不发,更待何时!”
陈三他们正要举剑来刺,背后的树丛中忽然传出一声长啸,直惊得林子中鸟雀叽叽喳喳地四下乱窜,道旁的松枝柏叶亦是随着这声浪起伏摇摆不定。众人耳畔异声陡发,出其不意,吓了一跳,一时间愣在当场不敢动弹。只听一声长啸未已,第二啸跟着来到耳前,啸上加啸,声音振荡重叠,犹如千军万马,奔腾远去,内力浑厚非同一般。就在这几个后生一愣神的功夫,树丛里面一道长虹冲天飞起,逼人的杀气摧得枝头的树叶都簌簌落下。那七八个后生都忍不住仰头来看,只见半空中那道贯日长虹突然化做了无数光影,向着众人当头洒了下来。
等到众人意识到这些从天而降的光影就是剑刃上闪烁的那三寸寒芒的时候,周身三丈之内早已在剑气笼罩之下,想要躲避却也迟了。只听“唰”的一声,那剑锋快如闪电,眨眼间就刺出七八剑,在那些后生的脖颈上留下了一指来长,一寸多深的伤口。一瞬间,七八个后生犹如被伐倒的树木直挺挺地栽倒在山路之上,满天的剑影寒光已经消散无踪,腥红的血水夹杂着枯枝败叶在青石板做成的石阶上面肆意横流。
山道上又恢复了静寂,细雨敲击青石板的沙沙声清晰可闻。司马长清犹如一只山巅之鹰,孤傲地站立在血雨中,他的铁剑平举在胸前,剑尖上还断断续续地滴着血珠。他静静地望着陈萍,陈萍也静静地望着他,两个人面上都全无丝毫表情。
半晌,这老儿忽然哈哈一笑,他一笑起来满脸的横肉都颤个不停,说道:“陈萍,想不到吧,咱们又见面了。这个就叫以毒攻毒。”
陈萍不搭理他,转过头来冲着徐刺邪笑道:“没想到,你竟然把司马长清这个疯魔也带上山来助拳,就不怕他乘机跑了么?”
徐刺邪刚脱了险境,一屁股坐在路边,苟延残喘道:“不把他带上山来助拳,我早就成了你们的剑下之鬼了。”
“你这小子福气可真不小,关键时刻总是有贵人相助。”陈萍看了看威风凛凛的司马长清,又瞧了瞧分外狼狈的徐刺邪,笑道:“但是大阁主你可不要忘了,你身上还背着殴杀官差,抗拒官府这一桩大罪哩。徐刺邪这小子恁地阴毒,让我们两家斗一个两败俱伤,他自己乐得从中渔利。你以为你现在替官府除了我们,拿回那二万两的军饷,就能让朝廷对你网开一面,刀下留人?那你可是天真的可笑,到时候追回饷银的功劳全是他徐刺邪的,你还是一个十恶不赦的重囚,免不了要头顶这一刀。所以,你又何必在这里替他卖命呢,还不如乘着现在已经脱出牢笼了,赶紧下山逃命去。”
司马长清哈哈大笑道:“逃命?当然得逃命。但是,你设计陷害清风阁的这笔账也该好好地算上一算!”不由陈萍分说,这司马长清左脚往地上重重一踏,只听“喀拉‘一声脆响,脚下一指多厚的青石板给他踩出几道裂缝,整个人拔地而起,右手长剑呼的一声疾掠而出,自上而下望着陈萍头面疾劈,真有石破天惊的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