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歌,你给我住嘴’父亲听到这里,不禁喝道。若是北朝歌一力指责父亲,那倒还罢了,先皇对父亲有知遇之恩,更是以兄弟之礼相待,此等鸿恩,父亲时时铭记在心,怎容这狗贼这样侮辱?北朝歌听了父亲大喝,也不动怒,只是淡淡地劝道:‘顾兄,多的话我也不想说了,今日已经是这个局面,我投奔了鞑靼可汗帐下,助他豪取幽云,平了这糊涂皇帝的北境。你若是仍顾及兄弟之情,或是想要家人活命,便弃械投降,我力荐可汗,虽不能让你再居我之上,可好歹也给你一个不错的去处,顾兄可要三思啊’。”
“父亲听了,只是轻轻一笑,叹了口气:‘北兄,这么多年,倒也苦了你了。’转过头来,悄悄对我说道:‘一会儿若有机会,便赶紧带了灵渊走。’我一听此话,心中大惊,父亲已然出手,挥掌便向北朝歌击去,我这全身内外武功,均是父亲传给我的,他老人家功力可比我要深得多了,这一掌过去,我料定屋中没人能受得住,北朝歌定会当场毙命,谁料那蒙面人的头领,身法之快,竟如鬼魅一般,忽然间便飘到了北朝歌身前,伸掌接住了父亲这一击,我原以为这人会被这一掌打得倒退数步,怎料想这人竟气如渊岳,丝毫不动。我心中大惊,忙上去帮忙,和父亲一道抗敌。”
“云兄,说句实话,自父亲教我武功以来,我从未见过像此人这么高的武功,和我二人缠斗起来,竟丝毫不落下风,我和他动手,只数招之内,便险象环生,此时,父亲用出了最高阶的兽灵气。”
“兽灵气?”云铭听了,奇道:“这功夫之前似乎从没听过。”
“这兽灵气,是一种内功的统称,修习这种内功之人,各自的兽灵气也不尽相同。父亲早年修习内功之时,遇上了心中魔障,内息狂怒暴走,如野兽一般,无法控制,反噬自身,险些遇难。后来,经父亲苦心钻研,设法将这股内息化入自身经脉,变成一种可以控制、收放自如的强大内功。这股内力静时如萍水不惊,放出如怒涛狂涌,对内功修为提升极大,威力也是极强。而修练兽灵气,不仅需要自身内力足够强大,以至于可以将这股狂暴内息压制住,并且要内息暴走,化出兽气。能满足这些条件的人,实在少之又少,因为寻常人修炼内功,若遇内息暴动,往往自身便经受不住这股暴力的反噬,更谈何化为己用?”
“前些日子,我在那院子中遇到了楚兄,与他交过手,一试之下,竟然发现楚兄身具强悍内力,且内息暴动,正是修习兽灵气的绝好苗子。便将楚兄救回了家中,将兽灵气教给了他。”
“愚弟不才,输给少保,又劳少保费心了。”云铭略带愧色。
“云兄,你这是说的哪里话,我和楚兄一见如故,相谈之下也十分投机。你如此说,岂不是太见外了吗?”顾朔卿笑了笑:“之后,就遇到了云兄,楚兄本就少年英雄,怎知见了他哥哥后,我才明白,天外有天这话,果真不错。世上竟有云兄这等武功学识俱佳的人才。在下着实叹服,也正因如此,想将大事托付给云兄。”
“少保有事但讲无妨,云某定当竭尽全力。”云铭诚恳地道。
“唉,还是从刚才的事情继续说吧。”顾朔卿喝了一口水,接着说道:“我父亲用出最高阶的兽灵气后,内息贯出,在拳脚上已经成型,我父亲的兽灵气乃是狮脉,手脚上内息隐隐成狮爪状。那头领见了,也吃了一惊,父亲将这兽灵气凝聚成形后,再与那蒙面头领相斗,便占尽上风,我以为此战本能取胜,怎想北朝歌这奸贼,竟趁我父亲和那人相斗之际,挟持住了我母亲。”
“北朝歌趁我父亲拼斗时,暗令手下人在都督府中,将一众男女老幼都绑了起来,我母亲不会武功,自无法幸免,北朝歌见父亲占了上风,而自己又不敢上去和父亲交手,便挟持了我母亲,逼父亲就范。”
“此刻二人本就是性命相搏,片刻分神便是致命的,更何况我母亲被劫持呢?父亲分心之下,那蒙面头领出手狠辣,数招之间将我二人逼退,我见状不妙,忙接过那人的攻势,可我的武功与父亲相差实在太远,完全不是那人的对手,父亲忙令我退下,在我耳边嘱咐道:‘快带灵渊走!’我见父亲神态,知道此番若是强留下来,定是一家人尽数葬身于此,无奈之下,只得去找灵渊,此时,那头领似乎看出了我的意图,飘至身前,准备将我拦下,父亲贯出全力,和那人斗在一处,母亲不愿成为父亲的牵挂,自己撞上了北朝歌的剑。。。。。。”说到这里,顾朔卿哽咽了。
云铭听到此处,心中气愤之极,拍案而起:“顾大人待那北贼恩厚,此贼不思报答,竟做此叛逆之事,似这等奸臣贼子,人若不除,天必诛之!”
“若人人都像云兄这般,父亲怎会落得如此下场。”顾朔卿心中叹道,接着说:“母亲自戕后,父亲方寸大乱,顷刻间就被那头领打伤,我心中实在不忍,心一横,又返了回来,助父亲抗敌,父亲见我回头,勃然大怒,一掌挥出,将我逼退,我见父亲已经如此愤怒,知道若是我留在这里,不仅仅是性命难保,父亲也会因此遗恨九泉,只得扭身而走,去找灵渊。当时,我回头看了父亲一眼,父亲见我有望脱身,脸上竟然舒缓了许多。。。。。。”顾朔卿说到这里,再也忍不住心中苦楚,几滴清泪流了下来。
云铭忙递过一块毛巾,顾朔卿稳了稳心神,接着说道:“之后,那头领被父亲牵制住,北朝歌失去了人质,只得令手下甲兵上前围堵,可他们没能拦得住我,到了灵渊的屋中后,我没有见到她的影子,又见那群贼子所绑的府中之人中也没有灵渊,我便知道了,灵渊定是去了府中的密道。这密道,是我二人平日在府中玩耍嬉闹时发现的,似乎有些年头了,在灵渊的院子中,可以直通府外,且出口极其隐蔽,不易发觉,府中除了我二人谁都不知道。我料定灵渊从这里逃了出去,便钻入密道,一直向前走,终于在出口处发现了灵渊,我二人这才逃了出来。从密道出来之后,回望都督府,只见已经燃起了漫天大火,喊杀声不绝于耳,且府外兵马调动急迫,我心中暗道不好,这番不仅仅是军士生变,连居庸关也多半保不住了。”
“父亲被那奸贼害了之后,令牌尚在我手上,有北朝歌那奸贼和子信作内应,鞑靼的部队轻而易举便可突破居庸关,拿下幽云各州,国家北疆,自此不保啊!”顾朔卿叹了口气:“云兄,我二人自逃出都督府后,不敢再在燕云道逗留,一路南下,却时刻遭人追杀,所幸皆非我敌手,我护着灵渊,本想直接进京面圣,可是那进京之路杀机四伏,北朝歌一路安排人马,一为截杀我二人,二为了父亲的调兵令牌。无奈之中,我只得转路南下,前一阵子刚到了登封城外,寻得这一处住处,过了一阵安稳日子,我本想等甩掉杀手们再进京,请圣上出兵收复失地,惩治奸贼。其间,我一直在打听燕云道上的消息,哪成想,直到我们相遇那天,竟无一人知道北疆生变!所有的消息,仅仅是一句:顾邙锋大人在抵御鞑靼入侵一战中,战死沙场,为国捐躯。真真是令我气愤之极!”
“我心中越想越觉得不对,自都督府兵变后,居庸关应该在半月内便会失守,进而整个燕云道也会慢慢沦陷,可是我二人已经逃出来一月有余,紧赶慢赶到了此处,以燕云道的塘报速度,现在消息应该已经传遍京师,百姓也应该都知晓了真相。现如今却无一人知晓北疆之事,只能说明,这些人截断了燕云道发往京师的驿站塘报,此事细思,令人不寒而栗。云兄,这燕云道向来是我国边防重地,其与京师的联络站点,明站暗站算来不下五十处,竟无一处能将真相传出来,这些人不仅仅是率军生变夺权,更有通天本领,竟能将塘报尽数拦下。想到这一层,我就更不敢贸然露面,我死倒是不打紧,只是我死后,灵渊无人照顾,北疆生变的真相更是从此石沉大海。因此,我一直想找一个可以托付之人,将此事昭告天下,复我河山,攘除奸凶。前一阵子,我遇见了楚兄,楚兄嫉恶如仇,是个十足的少年英雄,又有兽灵气在身,和我甚是投缘,我本想让楚兄帮我进京,就算不能面圣,也可以找一找我父亲的朝中旧识,可是楚兄行事颇有些乖戾之气,更兼那晚出手狠辣,连我看来都觉得有些可怖,这等桀骜性子,若是进京后,很难和朝中大臣相处,因此我迟迟不敢将大事托与他,直到云兄你的出现,才让我觉得此事如见青天。”
“我?”云铭一听,有些惊愕。
“没错,云兄心思缜密,学识和武功均是不凡,更兼义重如山,孝字当头。遇事沉着,正是托付的最佳人选。”顾朔卿说到这里,纳头便拜:“只希望云兄莫要推辞,顾家两代人以及燕云道数十万将士荣辱,此刻就在云兄一念之间。”
云铭见了,急忙搀扶起顾朔卿:“少保,你这是哪里话?顾大人为国一生,现如今你们落难,能帮你们一把,云铭荣幸之至。大丈夫在世,自是仁义为先。只是我一介白身,如此进京,不免有许多麻烦。少保在京中,可有熟识之人代为引见吗?”
“云兄所想果然周到,我将安排跟你细细说一下。”顾朔卿从怀里拿出一个小锦盒:“云兄,里面是我将此次内乱的前因后果,凡是我知道的,尽数写明了。现在是举子入京科考时节,你进京后,就直接去找礼部侍郎方延青方大人,此人是我父亲在朝熟识,以前和我们家也颇有交情,到时候你只说:顾朔卿求见。云兄,你再把这个带上。”顾朔卿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件东西。
云铭接过来看,只见是一块长命金锁:“少保,这是?”
“云兄,此物乃是我周岁之时,方大人赠予我的,你携此物前去见方大人,他一见此锁,必不会再怀疑你的身份。那时候,你将事情原委告知方大人,再将此状书给他,求他交与圣上,圣上一见,必能决断。”
云铭看着手上的小锦盒与金锁,将它们紧紧地握在手中,彷佛感到了千钧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