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喊,声音不大,但是却清清楚楚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正是云铭到了。
皇上听出了云铭的声音,面色不悦,向旁边传令太监道:“将他宣上殿来。”
云铭听旨,上殿后,皇上怒道:“云铭,朕念你舍身报信,敬佩你为人,可是现在朕在殿试,你贸然闯入,可知罪?”
“皇上,还请刀下留人,此人的卷子,是我写的。”云铭坦然相告。
此话一出,朝中一片哗然,方延青已经摸不着头脑,皇上奇道:“你也去参加会试了?”
“启禀圣上,正是。云铭到了京城后,本想托方大人将信物消息告诉皇上,没成想还未见到方大人,银两就被偷了,万般无奈之下,就盗用了何公子的身份,才混入了考场。皇上,云铭心知此举乃是触犯国法,罪在不赦,但这都是云铭一人心思,只求放过何公子,所有罪名,云铭一人承担!”
听了这话,满朝文武都不知该说什么,虽然知道云铭罪过不小,但不少人心中,却也暗暗敬佩他的敢作敢为,何子期抖似筛糠,皇上怒气未消,看了看龙案上的考卷,转念问道:“也就是说,此卷是你写的?”
“回皇上,正是。”
“好,你且将策论主意复述一遍。”皇上眼盯着云铭,云铭不慌不忙,将大意说了一遍,满朝官员,连同方延青在内,都听得津津有味。皇上听后,心中暗暗喝了声彩,又问道:“云铭,朕问你几个问题,若是你答得好,朕可以免去何子期的死罪,若是答得不好,莫说他,连你今日也难逃这一剐!”
“请皇上赐下题目。”云铭垂手而立。
“云铭,依你之见,这国家地方管制,自周代分封开始,到如今的府、县、郡、州、省等各处,当以何为重?又当如何才能使藩镇安居、避免生乱呢?”
云铭听了,不假思索地答道:“回皇上,‘封、建’二字,实非圣人之意。自秦一统六合,二世而亡,究其原因,不在于郡县制度,而是其课税过重,刑罚过于严厉。世人往往以为郡县困住了地方官员,用等级制度压住了世人,其实乃是君主心中无民。至唐朝,宪宗削藩,励精图治,从善如流。反观玄宗宠贵妃,不理朝政,此后各地藩镇暴动,安史生乱,其过并非全在玄宗,大半是由于地方军队,尾大不掉,无法和藩镇抗衡。纵观唐史,多有叛将而无叛州,乃是军民心不一体。而圣贤生在好时节,却不能教化天下,乃是分封所致。云铭以为,这地方州府,其实只有层级之分,并不该有轻重之别,一处县城的管制失策,其后果不比一省失策好多少,所以,还是当以民为重,百姓为水君为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使朝廷文武百官,顾内不以社稷为忧,攘外不惧夷狄,天下财力日不穷困,风俗不衰,礼乐不坏。诚如此,则四方藩镇,必倾心竭力以报国,百姓无不安居,岂非美事?”
此话一落,殿中鸦雀无声,众人皆被震住,皇上心中对此话极为赞赏,接着又问了一些时论问题,云铭一一作了解答,均是实用可行的方策,百官都用心记着,觉得十分有理,待云铭一字一句地答完最后一条问题,皇上拍案而起:“众官听了!此人便是今朝的头名状元!”
云铭听了这话,顿时愣住了,忙下拜道:“皇上,云铭欺君代考,乃是万死之罪,今何德何能,竟敢受此殊荣,请皇上三思,收回成命。”
皇上摆了摆手:“这话可是过谦了。本朝开国以来,状元不少,但是能有此等义气者,难能可贵。今日你敢上殿认罪,就说明胆略过人。你的作答令朕非常满意,学识亦是令人折服。今天就在这里,朕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授你头名状元!”
云铭又劝道:“皇上,云铭之前没有参加过乡试,身上没有一成功名,直接替何公子参加会试,既不合国法,也不合规矩,传出去,只怕天下举子不服,于圣上威名有损。”
皇上低头想了想:“朕取用士人,功名固然重要,然而真才实学,造福黎民社稷,才是朕的重中之重。今天这番问答,你令朕很满意。倘若说起功名,这些中举来考的秀才,却怎么在卷子上,输给了你呢?”说着,皇上拿起了云铭的考卷,令百官传阅看一看,凡是见了云铭的一手妙笔文章者,无不惊叹:这竟是出自一个二十多岁的少年之手!
听圣上如此说了,云铭也不敢再说别的,谢过之后,又道:“圣上,云铭还有一个请求,望圣上恩准。”
“哈哈,朕知道了,来人!拟旨:何子期虽犯欺君之罪,然朕念其不知,不再追究,革去功名,贬回原籍,涉案人员,一应查处。礼部侍郎方延青,忠心国家社稷,不想此番疏忽大意,罚三月俸禄,降半级。”皇上心中高兴得了这么一个人才,看着云铭笑了笑,云铭听了这道圣旨,也明白了皇上心思,此刻,二人相顾无言,心照不宣。
方延青听了后,心中感激云铭,出列奏道:“启禀圣上,臣还有一事启奏:云公子不但学识过人,武艺也是不弱。”皇上听了后,登时感到很新奇:“云铭,你身上还有武艺?”
原来,这方大人早年也学过几年拳脚,虽然身上没什么功夫,也没有内功根基,但是那日云铭反抗公人时,方大人还是一眼看出了云铭具有上乘武功,现下心中感激云铭,便将此事报给了圣上。
云铭听了,便回道:“回圣上,之前练过一阵子拳脚,不过都是些花拳绣腿,不中用的。”
圣上听了,问道:“既如此,云铭,你可敢再试试这武状元?”
云铭听了,心中有些矛盾:自己此番前来,乃是送信,不料却生出了这么多岔子,自己得了一个文状元,已经是天大的恩典,怎敢再起贪念?可是云铭看皇上现在心中高兴,且对自己的武功很是期待,若是当朝驳了皇上的面子,也不好,只得应道:“若是圣上信任,云铭愿意一试。”
圣上听了,心中大喜,急忙道:“传令,三日后演武场中,各武将齐会!”
当下散朝后,朝中的太师看着云铭的背影,心中暗暗称奇,抚摸着胡须,点了点头。此人正是当朝太师—慕长彦。回到了家中,慕长彦见了夫人,叹道:“今日在朝中,我见了一位奇人。”
“什么奇人?”夫人生得美貌大方,虽然上了年纪,但是不减风韵,体态端庄,清净不张,自有一股成熟之美,大气可人。笑着问道。
“夫人,今天朝廷上,皇上殿试考生,那第一名的卷子,原来是被人替考的。”
“哦?还有这种事?”夫人奇道。
“正是,更奇的是,此人竟然敢走上殿来,向皇上直言自己罪过,只为帮那假举子推脱,皇上一见后,便出题考他,怎想这小子竟对答如流,皇上心中十分喜欢,当廷赐予了此人头名状元。又听得他身负武功,三天后,要在演武场试练此人。”慕长彦娓娓道来,夫人听了,心中也是十分佩服这位小伙子,问道:“这果真是个奇才,而且敢上殿认罪,可见学识人品,均是不错,官人可知他叫什么名字?”
“他叫云铭。”
“唉。”夫人听了后,向一间闺房看去,叹了口气:“若是我家薇儿今后能嫁一个这种人物就好了。或许也只有这等人,才配得上我家薇儿。”
“娘,您说的话,我可都听见了。”只听那屋中,传出了一阵泉泠般的声音。
夫人听后,笑了一笑,走到门外:“薇儿,若是你有空的话,三天后陪父亲去演武场看看如何?”
“切,状元我见的少么?有什么稀奇,不过是多会些花拳绣腿罢了。”屋中的声音,冷若清影,好似寒流激石,但却沁人心脾,教人听了无比沉醉。
“薇儿,此人可是个重情重义之人,他为了朋友,敢向皇上去请罪。”
“那也只是重义,可是重情就未必了吧。”
“薇儿。”夫人在屋外哭笑不得,心中怜惜,可是却也驳不过女儿,摇了摇头,便走了。而屋内,却有一个倩影,独自陷入沉思:这人真有他们说得这么好吗?虽然嘴上满不在乎,但心中,却开始不停地在勾勒此人的样子。
此刻,慕家大堂中,慕长彦的长子听到了父亲谈话,转身回到屋中,看着坐在妆台前的妻子,淡淡地说了一句:“又是一个状元。”
妻子苦笑了一声,低下了头,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反问道:“状元又怎样?”
“没什么,听父亲说,此人挺有些本事。”
“他叫什么?”
“云铭。”
“什么?!”妻子听了这话,惊得一下站了起来,恍如隔世之人一般,脑中霎时感到一片空白,站立不稳。见妻子如此慌张,那男子忙扶住她,关切地问道:“凌霜,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