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延青听了这话,心中一震:“你说什么?”
“启禀大人,燕云道大都督顾邙锋部下王礼、子信二将率兵谋反,勾结鞑靼部族,攻占居庸关,顾大人被其部下暗害,燕云道通往朝廷的驿站被劫,北疆告急的消息迟迟无法送达。望方大人速速禀告皇上,出兵平乱!”
方延青听了这话,上下打量了云铭一番,突然喝道:“哪里来的疯子,竟敢用这等荒唐话来哄骗本官。左右,与我拖出去!”
“是!”旁边公人一把扑上来,按住云铭,云铭不忍出手,只轻轻用力,推开了他们,公差那受得住云铭的内力?一推便倒。方延青见了,心中暗道:这小子还挺有些身手。
“大人,在下所言句句是实,不敢有半点欺瞒。若大人还是不信,可还记得顾大人的长子顾朔卿?他有信物在此。”云铭诚恳地道。
“你这小子,竟然还敢用我侄儿作幌子?”方延青怒道:“也罢,你将信物拿来我看!”
“大人,在下去考场时,随身物品一律不准带入,现如今信物都在我住的客店中,大人可否与我去一趟,或差人拿来,便知分晓。”
方延青看着云铭,脸上怒色更盛:“好!我便随你去一趟,若是没有信物,你知道会怎样。”
云铭应了一声,便由公人看着,回到客店。之前的银子被偷,云铭长了个心眼,没有将信物放到包裹中,而是藏在了屋中一个隐蔽角落。当下方延青来到客店,云铭将信物取出,交与方延青。
方延青一见那长命金锁,十分惊讶,声音有些发抖:“这。。。这正是我送与卿儿的金锁,怎么会在你手中?”
“大人,这便是顾少保交与小人的信物,他怕大人怀疑我的身份,因此特将此锁交给我,另外,还有书信一封在此。”说着,云铭递给方延青那个小锦盒。
方延青拿着锦盒和金锁,眉头一皱,叫众人散了,关上屋门,细细将信读了两遍,觉得此事干系不小,忙对云铭道:“你现在就同我进朝。面见圣上,事情紧急,路上边走边说。”
云铭听了这话,就有些放心了,谢过方大人,便跟着出了门,坐上马车,往朝中驶去。张掌柜看着云铭远去,心中懊恼,不住跺脚:“唉,傻孩子。叫你别去,你非要去,这下出事了吧。。。唉。”
路上,云铭将顾朔卿说给自己的北境消息,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方大人,方大人见有信物在手,而且京师几次收到燕云道的塘报,都是如出一辙,也不由得人不怀疑。到了朝中,方大人先给云铭找了一处馆驿住下,并派人看护起来,云铭心知这是怕自己谎报消息,因此先软禁自己,以防有诈,当下也不多想,就在馆驿中安歇了。
方大人进朝后,急忙拜见了圣上。圣上这几日也已经觉察到了北疆的沉寂,派出的几批斥候也都没有消息,现在听了方大人的话,心中疑虑更增。忙传旨云铭进宫问话。
此时天已傍晚,太监来到馆驿时,云铭还未睡下,听了这消息,云铭心中又紧张又激动,自己一介白身,此生能见到皇上,该是何等荣幸?又庆幸自己没有食言,终究是把消息替顾朔卿传到了皇上那里。当下略微整了整衣服,便进了朝。
到了一处偏殿,云铭见了皇上,将事情原委,一字不落地说了一遍,皇上听后,沉思一阵,问道:“云铭,此事可涉及国家安危。你敢以身担保吗?”
“回皇上,云铭敢用性命担保,此事不会有错,只希望皇上速速发兵,以免鞑子长驱直下。”云铭的语气十分坚定,也正是因为他信任顾朔卿。
皇上看了眼云铭,又看了看方延青交给自己的书信:“好,若果真如此,你就是朕的功臣,若是敢虚言哄骗圣上。”
“云铭当以万死赎罪!”
皇上见状,当机立断,连夜传旨大将军卢浩升,率其麾下左卫军,连夜进发朔京。
云铭看着这一道圣旨下达,心中彷佛卸下了千斤重担,这几个月来的酸甜苦辣,一瞬间似乎都烟消云散了。此刻,只希望燕云道仍在,彷佛居庸关的落日美景,就在眼前。
兵发出后,皇上令方延青仍然去主持考卷批阅,莫耽误了殿试,至于云铭,则仍留在馆驿等候,加派皇家卫队看守,以待卢将军的消息。
就这样,约莫过了一个月,方延青等人已将考卷批阅完毕,只等传殿试众人。而皇上也还没等到卢将军的消息,只得先进行殿试。这几日,张掌柜和何公子也是十分紧张,多次托人来打听云铭现在如何,张掌柜的出于好心,只以为这孩子替考被抓了,满是懊恼,而何公子则是担心这一抓会不会连累自己。想逃离京城,但是发榜之前,不准考生外出,自己也是无计可施。
这一天,到了发榜的日子,众举子纷纷去看榜,何公子心中还贪图着云铭的成绩,心中存有一丝侥幸,也过去看榜,一眼望去,先看榜的中部,那是中等名次的考生,上下找了十多个,没有看到自己的名字,心想:这人果然不靠谱,那老头儿净会拿一些谎话哄我。又往后面去找,刚找了几个,就听到旁边一众考生的惊叹声:“杭州何子期!唉,这下可是平步青云了啊。”
何子期听了这话,恍然间有些陌生,待反应过来,便如一个炸雷打在头顶,忙拽住旁边的举子问道:“他。。。他怎么了?”
“你先撒开,你。。。撒开。”那举子被这一拽,有些恼怒,一指榜文:“你自己不会看吗?见人家得了会元,眼红急了,就来撒泼。有辱斯文!”说完便悻悻地走了。何子期忙向榜头看去,只见当先几个字:贡士会元(会试的第一名。经皇上殿试后的人中第一名才是状元)----杭州何子期。
这几个字在他看来,真是五味杂陈,一时间竟有些忘了自己是谁,稳了稳心神后,赶忙回了客店中,那老头在隔壁屋中看着何公子一副焦急的样子,冲书童笑了笑:“童儿,看来我所想不错。那小伙子,果真是有不凡之才。”
何子期回到客店中,不知如何是好,正踌躇间,就听外面一阵脚步声,原来是礼部派人前来,找到了何子期下榻的住处,前来迎他去朝中殿试,何子期见朝廷来人了,没有办法,只得沐浴一番,跟着去了。当晚,所有参加殿试的举子都在一处殿中休息,众人都是喜气洋洋,唯独何子期心中担惊受怕,可是现如今也没有了别的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试一试了。
此前,云铭在馆驿内也听闻自己得中了第一名,心中知道这番可是闯下了大祸,皇上殿试之时,何子期必然会登朝受阅,到时候可就原形毕露了,但是想了一晚上:自己若是不去,倒是有希望保全性命,但那何子期必定难逃一死。云铭不忍他就此丧命,到后来,觉得只能冒险进宫,和皇上解释清楚。这天正是殿试时候,云铭稳住心神,请看守卫队带自己去见皇上,说是有大事禀告,卫队不敢怠慢,便带了云铭前去。
朝中,皇上宣一众举子进殿,到了殿上,皇上亲自提问考生,第一个就问道何子期。皇上见他身子微微发抖,以为他是初次进殿,紧张所致,安慰了两句,便问道:“何子期,你不要紧张,朕问什么,你想想后作答便是:这国家地方管制,自周代分封开始,到如今的府、县、郡、州、省等各处,当以何为重,又当如何才能使藩镇安居、避免生乱呢?”
何子期听了这问题,脑中飞转,但怎奈何自己读书不多,根本不知如何应答,口中支支吾吾:“这个。。。呃。。。当然是要以老百姓为第一。。。具体说来。。。百姓给国家种粮食,然后,有地的话,就能收租子,然后给国家钱。。。呃不,是给国家上税。这个。。。。。。”
皇上听此人说话十分凌乱,有些前言不搭后语,心中微微有些恼火:此人卷子我已经看过,着实是个栋梁之才,怎么一到殿上来,就成了这样子?方延青见了,也有些焦急,这卷子乃是他担任审阅,和礼部几名大员一起审核,再报给皇上裁决的,若是有了差池,自己定然也是脱不开干系。
当下,皇上尚无它念,以为是此人初次上殿,紧张过度,便又问了一些简单的问题,可是何子期依然是支支吾吾,答的含混不清,到后来,皇上问了些最简单的《论语》,此人竟然也答不出。此时皇上心中已经有些恼怒,命太监将考卷呈了上来。
拿起头一份考卷,皇上看着这位‘会元’:“何子期,将你答卷上所写策论的大意,与朕讲来。”
何子期此时已经是满头大汗,不知所措,呆在原地,身子抖得厉害,连一句囫囵话都说不出来,皇上见状,一怒之下拍案而起:“大胆方延青!此人连自己考卷上的答案都说不出,竟然还被你们召来殿试?以为朕可欺不成?”
方延青听了,既奇怪又害怕,忙出列跪下:“圣上,此人便是这考卷的答主何子期,万万无误,微臣不敢作假!想来此人或是生了疾病,一时糊涂?”
皇上听了,笑道:“疾病?什么疾病能把自己写的文章都给病忘了?朕可真长见识了。”说完,喝令道:“何子期!到现在还想欺君罔上,该当何罪?”
何子期再也绷不住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口中不住求饶:“圣上。。。小、小人招了,这。。。这卷子不是,不是我自己写的。求皇上饶命!”
此话一出,满朝文武大臣皆惊,方延青几乎要晕倒,万没想到自己主持的考试中会出这种事情,正想着如何解释,就听皇上怒道:“方延青!这张考卷显然不是此人所答,你们欺君罔上,胆子可真不小哇!”
方延青一听,顿感百口莫辩,皇上盛怒之下,将何子期绑了,要推出斩首,又喝令拿了方延青,就在这时,只听得殿外传来一声:“刀下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