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老板见状,急忙跑了过去,云铭跟在后面,来到门外时,就看到当初拒自己于门外的那位仆役,正低着头,站在门边。屋中的公子,不住骂着:“废物,一群废物!我花钱养着你们,可你们就是这么给老子办事的?”
店老板满脸堆笑,过去问道:“客官还请消消气,敢问是小店招待不周,惹客官不快吗?”
那公子瞪了众人一眼,满脸怒色,冲店老板和店小二吼道:“都给我滚!”说完后‘砰’地一声,重重把门关上。店老板一干人都是一头雾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云铭看得也甚是蹊跷,不过眼下寻方大人要紧,云铭也没再多想。看那公子屋中没了动静,店老板招呼伙计打扫了屋外的碎瓷片,也就回去了。
到了半夜,云铭想着顾朔卿的托付,翻来覆去睡不着,便走出门外,想去散散心,经过那公子的屋外时,见到屋中一点烛光,心中想到:“这公子肯定是晚上发了脾气,现在睡不着。”刚要走开,就听到了屋中店老板和那公子的谈话,云铭内功深厚,耳音十分灵敏,二人的一段话,传入了云铭耳中。
“若不是那人临时失约,还不来麻烦您。此事还望掌柜的帮我找寻找寻,事成之后在下定有重谢。”
“何公子,你这可真是为难小人了,我只是开店的寻常百姓,哪里去找这种人来帮你应考呢?”
听到这一句话,云铭心中‘咯噔’一下子。再细细听来,就是何公子说话:“这天下,三只腿的鸡难找,两条腿的秀才还不好找吗?都知道你张掌柜是京中善人,交友又广,找一个有些学识的,进去考上几天便好。今天这忙,万望张掌柜成全。我也不要太有才的,能得一个中等就行,虽然不入殿试,但是好歹给我一任功名吧。”
听到这里,云铭心中明白了个大概:这公子原来是想找人替自己去考试,而先前约定的枪手不知什么原因,没有来。心想:若是能混入考场,便有望见到方大人了,良机失不再来。当下推开门,进屋后冲那公子抱拳行了一礼:“在下可以替公子排忧解难。”
云铭这一闯,可是把屋中二人都吓了一跳,那掌柜的满头是汗,十分尴尬,那公子则面带怒色,冲云铭吼道:“你敢偷听我二人谈话?”说完便要招呼隔壁屋子的家丁将云铭打出去。
云铭见状,笑了一笑:“公子且慢,不知公子可否还缺一位考生?”
这话一出,何公子和张掌柜都是一愣,云铭又说道:“若是公子不嫌弃,在下可以帮忙。”
何公子上下打量了一番云铭,满脸狐疑,尚未开口,张掌柜已经是微有怒色,伸手往外赶云铭:“出去出去。”那公子见状,忙道:“不急!让他过来把话说完。”
“方才听公子说道,想找一位秀才,进考场考试,以求一个功名。公子如若不嫌弃,在下可以帮这个忙。”云铭言简意赅。
“你懂四书五经吗?”何公子似乎并不相信云铭。
“请公子放心,之前在家,这些书都是熟读的。想来帮公子应付几场考试,还是没问题的。”
那公子沉思了一会儿,又抬起头看看云铭,此时云铭心中也是十分忐忑。何公子突然问道:“既如此,你可敢让我考上一考?”
“还望公子给出题目。”云铭听了这话,心中便有了些底。
“你等着。”何公子说完便去隔壁房间,喊起来一位随从,此人一把胡须,面色苍白,十分干瘦,显得特别老,一看年纪,约莫有个七八十岁。后面跟着一个小书童。进屋后,何公子冲云铭一努嘴:“你且试试此人文采如何。”
那人听主人如此吩咐,便与云铭交谈起来,一开始所问的,是一些寻章摘句的东西,仅仅是书上的原话,云铭对答如流,那老者点点头,再往下问,便是一些诗赋杂文,云铭见解独特,那老者听来,感到十分新鲜。接着,老者又问了一些时策政论,云铭也一一作了解答。
听了云铭所言之后,那老者站起身来,只冲那公子说了一声:“此人可以。”那公子大喜过望,忙告诉云铭:“那咱们可就说好了,到时候你去帮我考完这三场,我给你三十两银子,如何?”
云铭听得自己能有机会进入考场,心中顿时云开雾散,但是转念一想:“何公子,还有一事,在下没有参加过乡试,身上没有举人功名,进考场时,还需公子出力帮我。”
何公子摆了摆手:“这你不用担心,我自会托好人,到时候你只说自己是杭州来的考生何子期便是。”又将一番身份信息交代给了云铭,让云铭记熟。
这时候,那小书童问了一句:“公子,若是此人被考官点为一等,中了状元,要入朝殿试可怎么办?”
何公子听了这话,哈哈大笑:“这状元是这么好中的吗?若是随便找来一人。”伸手指了指云铭:“也能中了状元,那我岂不是都能当皇上了?哈哈哈哈。”那书童听了,也发现自己所问有些荒谬,挠了挠头,笑了笑。但是那老者却面容深沉,没有一丝笑意,看着云铭,觉察到了些异样。张掌柜也看着云铭,没有笑。
云铭当下和何公子商定,何公子给了云铭十两银子的定金,回到自己屋中后,云铭心中高兴,当晚睡得很甜。
到了第二天,云铭刚起床,洗漱完毕后,听有人敲门。
“请进。”
此人进屋后,原来是张掌柜,云铭忙让了座,掏出二两银子来:“多谢张掌柜昨日救我性命。些许银子,不成敬意,只当感激掌柜的赠面之恩。”
张掌柜目无表情看着云铭,将这二两银子推了回去,从怀中拿出一个银子包,搁在云铭手中,云铭用手一掂分量,起码有个十五两,心中不禁糊涂了:“掌柜的,您这是?”
“小伙子,你听我一句劝,赶紧走!”
“走?”云铭云里雾里,不知发生了什么。
“对,赶紧走,这是十五两银子,加上你昨天拿的那十两,满够你回登封府的路费了。我这就去给你找一辆马车,你赶紧回家!”张掌柜的话说得不容反驳,语气甚是坚定。
“可是,我为什么要走啊?”
张老板叹了口气,坐下来,眼中满是恨铁不成钢:“小伙子,你说说你,年纪轻轻的,身体也挺强壮,干点啥不好,非得给人家当替考?且不说被抓住就是砍头的罪过,就算不被抓住,大丈夫在世,就非得干这些蝇营狗苟之事吗?我没念过书,但是昨晚听你谈吐,觉得你也是个有学问的人,放着好好的书不去念,你当的哪门子枪手呢?!”
张老板说到这里,情绪激动,云铭听了,心中甚是敬佩,暗道此人果然是个君子:“张老板,您有远见,而且真心是为了云铭好,我先谢过您了。”张老板听了,摆了摆手:“行了,快走吧。”
“不,我不能走。”
“你,你这孩子,怎么就是说不听你了呢?”张老板有些急了。
云铭想了想,无奈之下,回答道:“张老板,有些事情呢,也是没办法跟您细说的。我只有一句话:要不是实在没办法了,谁愿意当替考呀?”
“你怎么就没办法了?你是不是嫌银子少?孩子,这些一准儿够你。。。。。。”张老板还想再劝,云铭打断了他:“掌柜的请不要再劝了,云铭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张老板看着他,叹了口气,见云铭心意已决,没有再劝,便走了出去。
直到科考开场的这段时间,云铭的一应开销,都由何公子付了,张老板心中虽急,但也是无可奈何,眼看到了开考之日。一众考生准备入场,云铭知道何公子已经事先和检查兵丁打过招呼了,便没有多在意,径自走进了考场。
果然,盘查云铭时,云铭按照何公子所教,应付了过去,科考场内,共有三场九天,其间云铭没有在自己的场内发现有高官前来,巡查人士看得又紧,没有机会抽身。无奈之下,只得默默答卷。
到这答卷之时,可是正中了下怀:云铭一看到这些题目,心中发痒,提笔就写,其中没有一道难得住他,但是云铭一写起来,就沉浸其中,忘记了何公子的嘱托:只得一个中等便可!云铭将自己所会的,尽数展示了出来。尤其是最后的一篇策论,云铭针砭时弊,用典巧妙,措辞严谨又不失华丽,令人读来感到十分舒服。而云铭一旦沉浸到文字中,就再也难自拔,将卷子答完后,浏览一番,十分满意。
就这样,九天过后,三场考完,各举子陆陆续续地交了卷,云铭走出来后,见到一位巡考官员,立即迎了上去,询问方大人是否在此,那人听云铭口气,以为是来行贿的举子。没有理睬,云铭一急,跟了上去:“我确有大事通禀。万望大人带我前去,若误了此事,后果不堪设想!”
听云铭这么一说,那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也信了几分。便带他来到礼部的下榻馆驿,进去通禀之后,出来一个随从,问云铭:“就是你来找方大人的吗?”
云铭点了点头,那人看了看:“跟我进来吧。”
进屋之后,云铭行过礼,抬起头来,见堂上坐着一人,面沉似水,威仪有神,鬓间微霜,开口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云铭心中激动,一时间忘了规矩,张口问道:“您。。。您便是礼部侍郎方延青方大人吗?”
旁边有公人听了,喝骂:“小秀才竟如此不懂礼数,当庭直呼大人姓名,真是该打,左右,先与我拖下去,杖责二十!”
云铭未及开口,只听方延青摆摆手:“且慢,先听他把话说完。”
“万望方大人速速告知皇上,燕云道生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