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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斯人已去谁卿卿

大唐江湖志 月流尘 11142 2024-11-11 16:42

  沈棠溪耳边一阵嘈杂,头脑里却昏昏沉沉,只觉身子无力,一直在半空漂浮,也不知道漂浮过了多久,身上力气渐渐回复,睁开眼睛,四周却是一片漆黑。

  他欲站起身来,发觉自己正躺在地上,四肢俱被绳子捆绑,听着远处阵阵狼啸,心中恐慌,忙大声叫道:“阿丽!你在哪里?”叫了两声,远处有人骂道:“臭小子,大半夜的鬼叫什么?给我老实呆着!”

  沈棠溪不再言语,耳边却传来米丽古丽的声音:“傻瓜,我在这里呢。”沈棠溪听米丽古丽声音近在咫尺,身子微微一动,已碰到米丽古丽,心中宽慰,问米丽古丽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米丽古丽道:“方才你晕倒之后,他们便把我们两个绑到这里,那个老叫花还问了我一大堆的东西。”沈棠溪道:“那你和他说了么?”米丽古丽道:“我也和他说了一大堆的东西。”沈棠溪道:“你什么都跟他说了,为何还把我们绑在这里?”米丽古丽咯咯笑道:“我全是在信口胡说,他未必肯信呢。”

  沈棠溪道:“我们与他们无冤无仇,早晚会放我们走的。”

  米丽古丽叹道:“咱们见了他们行凶,若不是你使出唐家堡和纯阳宫的武功,早就死在他们手中了。”

  沈棠溪却有些不太相信,自言自语道:“动不动就要杀人,天下间哪有这么强凶霸道的人?”米丽古丽道:“江湖就是如此,若非心狠手辣,尹天赐又如何能当上丐帮帮主?”

  沈棠溪不再言语,米丽古丽问道:“那老叫花口口声声说你会用唐家堡的武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沈棠溪道:“我也不晓得,许是他认错了。”米丽古丽道:“那老叫花决计不会认错,你仔细想一下,除了洛风,谁还教过你武功?”沈棠溪道:“除了洛风道长,就是你了。”

  米丽古丽嗔道:“我和你说正经呢,你却在胡说八道。”

  沈棠溪道:“若是他人教过我武功,我又怎会瞒你?”米丽古丽觉得甚是,便道:“那可奇怪了,难不成那老叫花真看走眼了?”她听沈棠溪没有答话,柔声问道:“傻瓜,你方才受伤晕倒,现下好些了吗?”沈棠溪心下大奇,问道:“我哪里受伤了?”

  米丽古丽道:“你又何必在我面前逞强呢?不论你武功高低,我既认定了你,今生便要跟着你一辈子,你若是武功高强,那便要护我一辈子,若是武功低微,我便护你一辈子。”

  沈棠溪犹自回想自己与郭岩对掌之时,总觉受伤晕倒一说有些牵强,但又说不出其它缘由,听米丽古丽倾诉衷肠,心头大热,只想将米丽古丽揽在怀里,无奈手脚被绑,却不得其便。

  米丽古丽听他呼吸骤然急促,也猜到他的心思,笑道:“咱们都到了这步田地,你还想着歪心思。”

  两人艰难坐直身子,背靠着背聊了几句,便困顿而眠。沈棠溪朦胧之间又回到了自己在稻香村的场景,村子里的众人也如走马灯般在心头过了一遍,林间乱窜的灰鸟、稻田里的野猪、不知疲惫的水车、小镜湖里肥美的白鱼……

  他忽然想到一人,便如梦呓般同米丽古丽说道:“阿丽,我想起一人,一定是他!”

  米丽古丽被沈棠溪的呓语惊醒,忙摇醒沈棠溪问道:“你想起谁来了?”沈棠溪睁眼见四周已然有些亮光,想来已近天亮,说道:“方才我说的什么话?”米丽古丽道:“方才说想起一人,一定是他,便不再说话。”

  沈棠溪回想了一下自己梦中场景,侧过头同米丽古丽说道:“阿丽,我想起来了,还有一人教过我追野兽的武功。”米丽古丽哂道:“追捕野兽不过是一门技艺,又哪里是武功了?”

  沈棠溪脸色一红,便不再说话,米丽古丽压低声音同沈棠溪说道:“他们不会放过咱们,咱们得想法逃走。”沈棠溪道:“有人在外边守着,咱们想要逃走怕是不太容易。”米丽古丽道:“我先看看能不能替你解开绳子。”但两人双手都被捆得甚紧,连动根指头都是困难,想要帮对方解开绳子殊为不易。

  米丽古丽忙了许久,沈棠溪手上的绳子却未动分毫,沈棠溪道:“解不开就算了,咱们再想其它办法。”米丽古丽道:“不行,这会儿逃不掉以后可就难逃啦。”

  米丽古丽又忙活了一阵,天色已然大亮,沈棠溪四下打量,才发现自己与米丽古丽身在一所破庙,这破庙庙门少了半幅,正殿中央供奉的泥胎残缺不全,落满了灰尘。

  沈棠溪道:“咱们若是逃得出去,该去哪里?”米丽古丽道:“就算咱们逃得出去,这里是不能呆了,我义父肯定在四处寻我,咱们得找个更偏僻的地方。”

  米丽古丽话音刚刚落地,却从泥胎后面传来一个声音道:“翅膀还没长齐,就想到处乱飞?”米丽古丽听到这声音大喜过望,说道:“是莫叔叔吗?”那人道:“不是你莫叔叔还会是谁?”米丽古丽道:“你不是在长安养伤么?怎地到了扬州?”

  一人从泥胎后站出,沈棠溪见此人一身红衣,身材高大,只觉似曾相识,再一仔细回想,便记起当日自己与洛风相遇之时,这人自称光明王,还与洛风恶斗了一番。

  沈棠溪对明教本无好感,自与米丽古丽极为亲近之后,方才爱屋及乌,不再心存芥蒂,此时见光明王现身,对光明王报之一笑。

  光明王走到两人近前,也认出了沈棠溪,说道:“阿丽,你怎地会看上这小子?”米丽古丽正欲辩驳,不料光明王方才声音过高,惊动了外面看守的人,只听一人大喊道:“什么人?”光明王大笑道:“老子是明教的光明王莫言笑,不怕死的就进来吧!”

  光明王说话间庙里已然进来了四人,这四人本欲一拥而上,听他自称是明教光明王,都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四人当中一人问道:“法王到此,有何贵干?”光明王道:“这破庙是你们丐帮的么?老子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用不着你们操心!”

  那人陪笑道:“明教四法王闯出纯阳宫的星野剑阵,此事天下皆人尽知,小人们哪敢冒犯法王?不过丐帮与明教井水不犯河水,丐帮事务还望法王高抬贵手。”

  光明王仰天大笑道:“井水不犯河水?”说着指着米丽古丽道:“你们绑着我明教的圣女,这也叫井水不犯河水?区区丐帮,竟敢冒犯明教,不怕明教踏平你们丐帮吗?”

  那人脸色大变,正不知所措,正看见吴长老走进门内,忙到吴长老面前施礼道:“属下该死,未能看好这两个小孩。”吴长老道:“不干你们的事,明教光明王到此,你们哪里能拦得住?”四人听吴长老如此说,忙齐退至吴长老身后。

  吴长老朝光明王说道:“不知是哪位说要踏平丐帮?”光明王反问道:“你是何人?”吴长老道:“老叫花吴清风,平日里只顾着讨饭,不过是多活了一把年纪,名头自然不如光明王响亮。”

  光明王见眼前这老叫花胡须花白,身子瘦弱,料想武功也不会太高,而丐帮在江湖上籍籍无名,是以连“失敬”这样的客套话也懒得说出口,只漫不经心道:“原来是吴长老。”

  吴长老听他言语不敬,说道:“老叫花活了这么大年纪,见识的也算不少,大言不惭之人也见过一些,但如法王这般还是第一次见。”

  光明王笑道:“莫某本领低微,教吴长老见笑了。”吴长老“哼”了一声说道:“明教自西域而来,未曾见过世面,狂妄自大不足为奇。”光明王道:“那就让尔等见识下什么叫狂妄自大!”说着伸掌向吴长老拍去。

  吴长老不闪不避,硬接下了这一掌,只听“砰”的一声,光明王身子晃了一下,吴长老后退了半步,这一下比试,两人内力竟是半斤八两。吴长老站定身子笑道:“见面不如闻名,我道明教法王有多大本事,不过如此!”

  光明王心中惊讶这老叫花内力高强,脸上却不露声色道:“丐帮倒是非同凡响,帮主深更半夜残害同门,这种事情明教断然做不出来。”

  吴长老脸色大变,道:“你……你昨晚一直都在?”光明王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莫某看了大半夜,贵帮尹帮主的所作所为可是令人叹为观止。”

  米丽古丽听光明王所言,嗔道:“莫叔叔你眼看着我们被绑却不肯现身,我若是见了义父,定会在他面前告你一状。”光明王脸色一板,佯怒道:“你不好好呆在长安,害得我满世界找你,等见了你义父,再好好跟你算账。”

  光明王说着,便俯身给米丽古丽解去身上束缚,米丽古丽手脚被捆良久,虽脱去束缚,依然无法站立。光明王任由她坐在地上歇息,向吴长老说道:“丐帮冒犯我教圣女,此事该如何了结?”

  吴长老心知丐帮与明教已结仇怨,当下再无顾忌,说道:“尹帮主近日忙于丐帮事务,这等小事无暇理会,法王觉有冒犯之处,便回复贵教陆教主,他日陆教主若有闲暇,请移步荆州,丐帮上下,随时恭候陆教主大驾。”

  光明王道:“今日且不与你们计较,他日不须陆教主出面,莫某自会寻上门去,向贵帮一一讨教。”低头见米丽古丽已替沈棠溪解开束缚,朗声说道:“多谢丐帮款待!”招呼米丽古丽扶起沈棠溪,不再理会吴长老,一行三人大摇大摆的走出庙门。

  三人出了庙门,未曾有人阻拦,光明王心知这野猪林是丐帮弟子集聚之地,领着米丽古丽与沈棠溪尽拣小路行走,虽走的艰难,却不用担心遭人暗算。

  米丽古丽骤然脱困,心情大好,说道:“莫叔叔,你来的可真是时候,我可是想念你的紧。”

  光明王道:“你这丫头,亏你说得出口。自打你离了长安,大伙儿心就一直没放下,后来教主说在杭州寻着了你,大伙儿这口气还没来得及喘过来,你又偷偷溜走,陆教主在杭州脱不开身,便给我飞鸽传书,命我四处寻找,我风尘仆仆的跑了大半个中原,你倒好,跟这个傻小子天天呆在一起,什么教规都扔到了九霄云外,哪里还想起我们这些人?”

  米丽古丽忙娇声道:“莫叔叔辛苦啦,我向你赔不是还不行么?你如何知道我在这里?”

  光明王横了她一眼道:“教主急命,我哪里敢怠慢?为了找你,我可是花了一千黄金在隐元会买的消息,在这镇子跟了你三天,本以为你只是贪玩,哪知却是会情郎来了,早知道这样,我就该趁着你们还没会面就带你走了。你是我明教圣女,居然看上了这傻小子,若是传扬出去,我明教颜面何存?”

  米丽古丽听他说的煞有介事,窘道:“原来…原来莫叔叔早到了此地。”光明王沉声道:“明教圣女不可有情欲之念,这不须我多说,你又将断情典私自传与旁人,若教左右护法知晓,两罪并罚,到时怕是连教主也难以取舍。”

  米丽古丽道:“我早和义父说过,这圣女我做不来的。若是不能与喜欢的人厮守,那活在世上又有什么趣味?”

  光明王道:“少年人男欢女爱乃人之常情,莫叔叔倒未放在心上,只是断情典乃我教至宝,你传与这小子,怕是要大难临头了。”

  米丽古丽听光明王说得严重,昂然道:“他救过义父,义父当日也有传他武功之意,我不过是代劳而已。此事义父已然知晓,日后若是护法追究,阿丽甘愿受天火之刑。”

  光明王叹道:“我说的是这傻小子大难临头,陆教主授你断情典之时,没同你说起断情典的来历么?”

  沈棠溪在一旁听的疑惑,米丽古丽脸色却渐变得苍白,说道:“义父只说断情典威力无穷,不可外传,可从未说过断情典的来源。”

  光明王道:“当年教主自波斯得了琐罗亚斯德经,发觉那经书记载的武功虽是至宝,却有不足之处,修炼之人从中受益匪浅,也要日受煎熬。待陆教主履足中土传教,见识了各大派武功之后,便将琐罗亚斯德经一分为二,上部取名太阳经,纯以修习内力为主,下部取名太阴经,却是包罗万象,除去修炼内力法门之外,还有各种武功运用。”

  光明王顿了一顿,接着说道:“自拂多诞入朝中土觐见武后,陆教主便在图兰朵沙漠之西建明教招揽教众,其后我教声威大震,为广大我教教义,太阳经更名为圣火心法,太阴经更名为断情典,两部经书教中自法王以上俱可修习。教中张护法当年贪图进度,将圣火心法与断情典同加修习,反而大损功力。”

  “陆教主与几位兄弟细细探究之后,发觉圣火心法与断情典互有抵触,且圣火心法只可男子修习,断情典只可女子修习,若是女子修习圣火心法,或是男子修习断情典,稍有不慎,轻则筋脉尽废,重则力竭而死。当年张护法幸亏教主搭救,方才逃过一劫,我看这傻小子修习断情典足有三月,可不是要大难临头么?”

  米丽古丽心头大震,仔细回想在杭州之时,陆危楼得知自己将断情典私授给沈棠溪之后,只是训了几句,当时还道是义父对自己宠爱有加,现在想来,陆危楼当时不加理会,不正是故意教沈棠溪越陷越深?

  再想到以往陆危楼的言语作为,米丽古丽心下惊悚,颤声问道:“那现下……现下可有挽救之法?”

  光明王道:“他功力尚浅,平日里尚且不会有异状,一旦体内内息流动,势必吞噬阳气,最好之法便是以圣火心法将他体内断情典的内力尽数化解,只是从此之后,他经脉受阻,再无法修习内功。”

  米丽古丽道:“除此之外,可还有他法?”光明王摇头道:“今后不再运使内力,或可无恙,只是内力存于体内,终是祸患,有朝一日失却控制,便有丧命之虞。”

  沈棠溪听二人对话,并未听出自己如何大难临头,眼见米丽古丽眼中含泪,心中不解,对米丽古丽报之一笑,道:“阿丽,我听你的话,以后不用内力,不就没事了么?”

  米丽古丽心头又是温暖,又是酸楚,忍住眼泪道:“傻瓜,哪有这么简单?”光明王嘿嘿笑道:“这傻小子哪里好了,也能教你神魂颠倒?”

  米丽古丽朝光明王施了一礼,说道:“此事因阿丽而起,不管他是笨是傻,请莫叔叔出手救他一命。”

  光明王忙扶起了她,说道:“我们兄弟几人都是看着你长大,你求到我头上,我哪有不帮之理?但此事非同小可,圣火心法与断情典相互压制,若是运功不当,非但不能奏效,反而弄巧成拙。我们四兄弟自去年纯阳宫一战,内力至今未复,如今教主尚在杭州,唯今之计便是尽快与教主相见,请他运功为这小子疗伤。”

  米丽古丽听完心灰意冷,说道:“名剑大会早已结束,义父他还呆在杭州?等着莫叔叔把我捉过去么?”

  光明王道:“教主适逢藏剑山庄叶庄主续弦之礼,便又在杭州盘桓了几天。”

  米丽古丽不再理会光明王,只怔怔的望着沈棠溪道:“傻瓜,若你从此之后不能再用武功,你会不会记恨我?”沈棠溪笑道:“我今后要一直爱你护你,怎会恨你呢?”

  光明王听米丽古丽言语有异,说道:“阿丽,这小子已危在旦夕,不可意气用事!”米丽古丽甩开沈棠溪,退后两步,忽而从怀里取出峨眉刺指着自己咽喉道:“莫叔叔!今日多谢你救命之恩,咱们就此别过!”

  沈棠溪见此情形,急道:“阿丽,你要做什么!”慌忙上前去抢米丽古丽手中峨眉刺,光明王淡然道:“你离去之心已定,我不会拦你,何必以死相逼?”

  米丽古丽道:“我与莫叔叔交情虽厚,只怕不及莫叔叔护教之情。”光明王叹道:“看来在你心中,终是信不过我们这些人,也罢,莫某不熟江南水路,未曾在这里见过你。”说罢转身,缓缓而去。

  米丽古丽目视光明王走远,听着林中几声鸟鸣,心下怅然,收了手中峨眉刺同沈棠溪道:“这里太过凶险,咱们一道走吧。”

  沈棠溪走近抚了抚她头发道:“你说去哪里,咱们便去哪里。”米丽古丽道:“咱们从此相依为命,去哪里都行。”沈棠溪心中无甚主见,米丽古丽如此说倒难住了他,沈棠溪心中挂念稻香村,便道:“咱们一同回稻香村吧。”

  米丽古丽一脸温顺道:“最好咱们找个无人打扰的地方,在一起一天也罢,一辈子也罢,再没有他人纠缠。”

  两人既已打定主意,便向西而行。江南遍地婉约之处,此时正值春暖花开,两人一路停留,行了一个多月方才到稻香村。

  村子里众人乍见沈棠溪与米丽古丽相伴回村,俱是又惊又喜,刘大海给米丽古丽安排好住处便拉着她去镜湖,沈棠溪不知刘大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跟随他们来到镜湖边,刘大海一声呼哨,不多时一只大鸟从远处飞来,正是几个月前米丽古丽带过来的大雕。

  这大雕甚具灵性,虽与米丽古丽分开多日仍识得旧主,不住的在空中盘旋。

  刘大海得意道:“阿丽姑娘,你走了以后我可没亏待过你的雕儿,你看,它现在可肥了许多。”米丽古丽自小与雕儿相伴,此时相见,也是心中一喜,耳中听着大雕的鸣叫,恍惚间又回到了大漠之中。沈棠溪同刘大海说道:“大海哥,从今日起我们两个在村中长住,以后我便随你一同下田。”

  刘大海喜上眉梢,说道:“你出去了许久,田里的活早生疏了,那点活我一人也应付得了,你多陪着阿丽姑娘,可不能委屈了人家。”

  沈棠溪唯唯诺诺点头称是,米丽古丽却一脸不豫道:“大海哥,从今往后咱们都是一家人了,我又不是你们中原大户人家的千金,只要能同他在一起,哪里说得上委屈呢?”

  此时正值大唐盛世,年轻男女相处并无避嫌之念,山村中人又性格淳朴,米丽古丽同沈棠溪一道回村举止亲昵,刘大海只道两人是情窦初开、天性使然。

  此时刘大海听米丽古丽叫了一声“大海哥“,又说的斩钉截铁,心中大乐,下面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便“嘿嘿”笑了两声,说道:“阿丽姑娘说的对,我原本就是大老粗一个,你们小两口儿四处转转,我就不给你们添乱了。”

  沈棠溪眼看着刘大海走远,朝米丽古丽说道:“阿丽,以后我可要打野兽养活你啦。”

  米丽古丽笑道:“那我还是同大海哥学着下田,要指着你打野兽,怕是要天天饿肚子。”

  沈棠溪也不争辩,抬头见远处草亭檐上停着一群鸟儿,便拾起湖边一颗石子说道:“我这就给你打下一只鸟儿来。”说着一扬手,石子从手中飞出。那草亭相距甚远,“噗”的一声,一只鸟儿应声掉进草亭四周的湖水中,其他鸟儿见同伴受难,纷纷惊起而飞。

  米丽古丽见方才石子打的既快又准,惊喜道:“我识得你这么久,可从未见过你使过这样的本领。”

  沈棠溪听米丽古丽赞扬自己,心花怒放,得意道:“我还有好多法子呢,以后都让你见一下。”米丽古丽对沈棠溪报之一笑,嗔道:“你个傻瓜,原来一直在瞒我,这分明是上乘暗器手法,寻常人哪里会用这样的法子打野兽?”

  沈棠溪愣了一愣,说道:“这是村里贾大叔教我的法子,他教我的时候可一直说是用来打野兽的。”米丽古丽知沈棠溪向来不会说谎,心中极是好奇,问道:“这贾大叔如今还在村里么?”沈棠溪道:“咱们这便去找他。”说着拉着米丽古丽向村里走去。

  沈棠溪在村子里寻了一圈,才知贾大叔又出门打猎,不在村中,心下微感失望。米丽古丽道:“寻不到便寻不到了,反正咱们一直都在村中,早晚还会见到他。”

  两人在稻香村长住一月有余,天气渐转炎热。这晚沈棠溪陪米丽古丽在小镜湖边乘凉,直至午夜方各自回屋休息。沈棠溪刚躺在床上,便听房门轻响,一阵幽香扑鼻而来,沈棠溪隐约见米丽古丽朝自己走来,起身说道:“阿丽,这么晚了你还不睡么?”

  米丽古丽却不答话,径自走到床边坐了下来,沈棠溪欲待再说话,却被米丽古丽伸手按住了嘴唇。

  沈棠溪伸手握住米丽古丽手掌,心口莫名怦怦直跳,黑暗中只见米丽古丽身上只穿了一件诃子,双肩裸露,双手便不自觉地朝她肩头移了过去。

  米丽古丽轻笑了一声,身子倾向沈棠溪,咬着他的耳朵轻声说道:“咱们今晚洞房好不好?”

  沈棠溪心中火热,头脑乱作一团,迷迷糊糊的吐了一个“好”字,便将嘴唇贴上米丽古丽的嘴唇。他浑身炽热难耐,只觉米丽古丽身子冰凉,紧抱着米丽古丽顺势倒在了床上。

  两人缠绵了半宿便都昏昏睡去,沈棠溪暖玉在怀,半梦半醒之间耳中听得阵阵鸡鸣,只盼这一生永远如此,便又搂紧怀中玉人沉沉而眠。待睁开眼时却见天色大亮,只觉浑身困乏,想起昨夜缱绻,却不见米丽古丽在身边,生恐那一切只是梦幻而已,忙大声叫道:“阿丽!阿丽!”

  沈棠溪叫了两声,虚掩的木门应声而开,米丽古丽笑语盈盈走了进来,见沈棠溪还光着身子,笑道:“大白天的你还光着身子,不怕惹人笑话。”沈棠溪忙取了衣服遮掩,米丽古丽脸色一红,说道:“咱们都洞房过了,你还遮掩什么?”

  两人自此便住在一起,鱼水之欢不必细表。转眼间已过端午,此时天气大热,适逢蟹肥稻熟,正是农忙时节。这日沈棠溪正帮刘大海收割稻子,一名村民慌慌张张跑了过来,说道:“小海你快回去看看,咱们村里来了个强凶霸道的人,他要带阿丽走,阿丽这会儿正和他吵呢。”

  沈棠溪心中一沉,忙丢了手中的活儿去找米丽古丽,还未到住处,便听米丽古丽说道:“义父,如今我与明教再无瓜葛,你又何必苦苦相逼?”沈棠溪听是陆危楼前来,心中更惊,刚进了房门,便见陆危楼正站在米丽古丽面前,只听他沉声说道:“阿丽,你是铁了心要叛教么?”

  沈棠溪听陆危楼语气不善,冲上前去拦在米丽古丽身前说道:“陆教主,你要是追究就怪罪我好了,此事与阿丽无关。”

  米丽古丽推开沈棠溪怒道:“我既委身于你,自是与你同生共死,你说这话可不是把我当外人么?”沈棠溪见米丽古丽眼中含泪,慌忙用脏兮兮的袖子揩去米丽古丽眼角泪水,说道:“阿丽,我胡说八道的,你莫要在意。”

  陆危楼瞪着米丽古丽冷冷说道:“为了这傻小子,你当真连性命也不要了?”

  米丽古丽见沈棠溪手忙脚乱,对自己怜爱之心一览无余,展颜一笑道:“他对我万般怜爱,我此生已心满意足,我害他终身受断情典之苦,原本该死,又私自叛教,更是明教大罪。今日若是能死在义父手中,也算是罪有应得了。”

  沈棠溪道:“阿丽,你别胡思乱想,咱们安安稳稳的活着不是更好么?”米丽古丽一双眼睛直盯着陆危楼道:“我也想安安稳稳的活着,可惜我是明教圣女,与你在一起败坏明教声誉,陆教主怎肯放过我?”

  陆危楼听米丽古丽不再以义父相称,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他在西域创立明教,创教之始为笼络教众,便仿波斯拜火教立米丽古丽为圣女,此举一则正与教义相合,再则米丽古丽是他义女,长大之后也不会同他争权夺利。

  陆危楼当年盗得琐罗亚斯德经之后,发觉经书上的武功高明之至,但颇有不通之处,后来虽分之为圣火心法和断情典,仍有数处疑难待解,不敢将断情典交与亲生女儿修炼。

  哪知一趟中原之行后米丽古丽竟阴差阳错的对沈棠溪暗许芳心,竟与其一同私奔,陆危楼大动肝火,急令明教上下四处寻找,好在稻香村他曾经到过,同手下在山里寻了几日,终找到这世外桃源。

  陆危楼道:“这小子练了断情典,就算他不再用内力,也捱不过十年,这世上只有我可救他,你若是肯回归明教,他身上的内伤我或可出手相救。”

  米丽古丽冷笑道:“若是你肯出手相救,又何必等到现在?”陆危楼道:“断情典乃明教最高武学,他非明教中人,偷习里面的武功,当日若不是看在相知山庄的面子,早取了他的性命。”陆危楼顿了一顿,见米丽古丽并未接话,又道:“只消你与我一道回明教,以往的事情暂可不提。”

  米丽古丽道:“若是我不肯回归明教呢?”陆危楼道:“你自小聪明懂事,该如何取舍不须我多言。”米丽古丽道:“义父自来足智多谋,这一番为我打算,不知要我如何感恩?”陆危楼笑道:“你是我的好女儿,若是同我一道回长安,从此之后不可再与这傻小子见面。”

  沈棠溪听陆危楼如此说,只恐米丽古丽随陆危楼而去,心下着急,当下拦在米丽古丽身前道:“陆教主,我决不许你带走阿丽!”

  陆危楼一脸讥笑,说道:“你自己都小命不保了,还要拉着阿丽同你一道去死?”沈棠溪犹豫了一下,说道:“若是教我们永不见面,还不如就此死掉。”

  他说话之时转头去看米丽古丽,却见米丽古丽神色恬然道:“义父是要我终老明教么?方才你可听得清楚了,若是教我们永不见面,还不如就此死掉。”

  陆危楼道:“明教如今声名鹊起,圣女乃一教之尊,圣女之位一日不可荒废。除非……”米丽古丽问道:“除非怎样?”陆危楼道:“除非你们武功能胜于我,那时你叛教出逃,我便不加拦阻。”米丽古丽道:“义父为让我修习断情典,如此煞费苦心,阿丽当真无以为报。只是义父你老人家武功盖世,我岂敢跟你比肩?”

  陆危楼道:“只消明教称霸中原武林,要走要留,任由你便。”

  米丽古丽笑道:“义父处处为我打算,我若是不随你一同归去,倒显得我薄情了。”陆危楼也笑道:“可怜天下父母心,望你能明白为父苦心。光大明教声威,还要你多多协助。”

  沈棠溪急道:“阿丽,你真要走么?”米丽古丽拉住他手道:“如今义父肯出手救你,咱们分别几年又有什么打紧?一时分别若能换一世安乐也值了。”米丽古丽转头同陆危楼道:“义父,我已应允回归明教,你何时为他疗伤?”

  陆危楼道:“他一年半载还不会死,如今明教事务繁多,待我闲了下来再为他疗伤也不算晚。”米丽古丽涨红了脸道:“义父,你这是在要挟我么?”

  陆危楼笑道:“你那小心眼儿八面玲珑,这一次若不是有隐元会相助,我哪里找得到你?现下若是替他医好了伤,你再不辞而别,嘿嘿,那我陆危楼可要少了一个聪明伶俐的女儿,前车之鉴,还是万般小心为好。”

  米丽古丽呆了片刻,松开沈棠溪的手笑道:“知女莫若父,义父处处料事如神,日后还得多陪在义父身边孝敬你老人家才行。”陆危楼道:“女生外向,我可不敢留你一辈子。不过烟儿留在了相知山庄,为父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你如今能陪在我身边,那是再好不过。”

  米丽古丽惊道:“烟儿她留在相知山庄?”

  陆危楼笑道:“不错,烟儿自小生于大漠,不曾到过江南,相知山庄的少庄主待她甚好,正好留在杭州多见识下江南风物。”

  米丽古丽已明陆危楼之意,便不再往下问,只道:“今日天色已晚,夜间山路难走,义父,咱们明日再动身如何?”陆危楼摇头道:“你的几位叔叔都在这山里等候,咱们这便去和他们会合。”

  米丽古丽自随沈棠溪到稻香村,便做好与其相守一生的打算,这几个月日子虽苦,但与心上人平静相守,倒也心满意足。

  不料陆危楼突如其来,将她一切心思全然打破,听陆危楼话语,知道便是再留下一个时辰也是无望。米丽古丽心下不舍,同沈棠溪柔声说道:“傻瓜,咱们分别之后,你可要保重自己,我送你的东西可要带好,就当我一直在你左右。”沈棠溪听米丽古丽话中无限柔情,哽咽道:“你也是如此。”

  陆危楼见米丽古丽与沈棠溪欲诉还休,道:“阿丽,咱们这便就走,你莫叔叔他们怕是等的急了。”说着不待米丽古丽答话,强拉着米丽古丽出门而去。

  沈棠溪紧随他们出门,却见门口两侧站满了村民,刘大海也赫然站在人群当中。沈棠溪呆了一呆,问道:“你们……你们都不去干活么?”刘大海见陆危楼与米丽古丽身影已飘至十丈开外,同沈棠溪大声喊道:“你媳妇儿都要走了,还不快追回来!”

  沈棠溪猛然醒悟,忙紧随陆危楼身后,但他不懂轻功,又如何跟得上陆危楼的脚步?山里云雾渐起,他跑了三里山路,依然见不到陆危楼和米丽古丽的踪影。

  他并不气馁,沿着山中的羊肠小道向前小跑,饿了便寻些食物充饥,累了就靠在树上休憩一会儿,如此在山中度了五日,随着山势渐渐放缓,行至第六日正午,眼前竟赫然出现了一处市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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