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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花未芳菲梦成空

大唐江湖志 月流尘 11231 2024-11-11 16:42

  来人身法好快,说话时声音尚在一里之外,话音落时已至庙门前,他见三人打斗,一眼便认出了花麟飞,说道:“数月不见,花帮主干的还是欺男霸女的行径。”

  花麟飞偷眼打量,见来人腰悬长剑,一身儒生打扮,自己并不相识,问道:“阁下何人?”

  来人朗声道:“在下洛阳张桎辕,花帮主曾在洛道信誓旦旦,今后再不做奸邪之事,短短三月时间便忘的一干二净么?”

  花麟飞听罢心神俱裂,张桎辕侠义之名他亦有所耳闻,听此人自称张桎辕,更是心寒。

  三月之前他在洛道打劫一户人家,见那家女儿生的漂亮,心生歹意,正欲行不轨之事被一人拦阻,花麟飞所带的十多名帮众尽被此人所伤,花麟飞也被迫发下重誓。

  当日月黑风高,他未看清那人面目,且他向来无廉耻之心,所发誓言不过如儿戏一般,不料今日冤家路窄,竟又遇到此人。

  张桎辕道:“若是普通打家劫舍,自有官府追拿,不须在下多管闲事。只是杀人越货、奸淫掳掠,却非江湖道义之事,但教张某遇到,定然不会等闲视之。当日放你一马,本以为你会洗心革面,想不到依然不思悔改,既是如此,就休怪张某出手狠辣!”

  花麟飞心下盘算,蝙蝠帮一路追杀陆危楼,若是不趁其重伤将其除掉,待陆危楼伤愈之后,以明教往日作风,蝙蝠帮在劫难逃,当下把心一横道:“花某敬张大侠乃是当世英雄,所立之誓不敢忘怀。陆危楼杀我兄弟,所谓血债血偿,今日蝙蝠帮为报仇而来,还望张大侠莫要多管闲事。”说罢不再理会张桎辕,大喝一声,催动内力,扑向米丽古丽和沈棠溪。

  花麟飞这一招来势凶猛,米丽古丽慌忙闪身,堪堪躲过,沈棠溪却无实战经验,反应不及,胸口被扇面拍中,他只觉喉头一甜,一股血腥味直冲鼻孔,却不知自己已然身受内伤,只恐被米丽古丽嗔怪,强压下喉头上涌的血气,一招“庖丁解牛”指向花麟飞腋下。

  张桎辕见沈棠溪被花麟飞打中,正欲出手相助,待见他使了一招刀法,不由“噫”了一声,手中剑拔出了一半又按了回去。

  方才花麟飞惟恐被陆危楼耻笑,又存心戏弄米丽古丽,才未下杀手,此时杀心既起,沈棠溪又哪里是花麟飞的对手?

  沈棠溪这一招虽然精妙,只是他身无内力,刀尖打中花麟飞腋下“极泉穴”也毫无用处,花麟飞反手一拳正打中沈棠溪眉尖。

  沈棠溪面部登时血流如注,仍是不愿后退,挺刀向花麟飞刺去,他双眼被血蒙住,恍惚间失了准头,这一刀却扑了个空。

  花麟飞不敢在张桎辕面前行凶,又一心置陆危楼于死地,当下不与沈棠溪纠缠,踏进庙门。

  张桎辕见这少年所使刀法颇似纯阳剑法,武功虽弱仍不言后退,对他大有好感,心下便打定主意帮他一把,当下朗声道:“花帮主,你虽为报仇而来,又何必欺负小辈,惹人耻笑?便由在下来领教你的高招罢。”说完身影晃动,拔剑向花麟飞后背刺去。

  花麟飞本已至陆危楼面前,又将米丽古丽逼退两步,正欲除去陆危楼,听得身后风声甚急,只得转身应对。

  张桎辕早年得遇明师,又蒙纯阳宫掌门吕纯阳指点,近年来江湖之中行侠仗义,是以年纪虽轻,名气却越来越响,武功比之米丽古丽和沈棠溪更是不知高出多少。

  他出手在前,花麟飞手忙脚乱地应付了十余招,趁着张桎辕换招间隙喘了口气道:“张大侠,在下只是在江湖上混口饭吃,不敢跟您老人家作对。”

  张桎辕放缓剑招,说道:“我等江湖儿女以匡正扶弱为己任,花帮主一昧欺侮女流弱小之辈,实在令人齿冷。”

  花麟飞道:“我本为报仇而来,被他们二人缠住,难道花某就该引颈就戮不成?”

  张桎辕问道:“不知花帮主与何人有仇?”

  花麟飞收招退后三步,指着陆危楼道:“此人杀我兄弟,将我兄弟帮中一百三十余人尽数屠戮,张大侠,你说这个仇花某是否该报?”

  张桎辕打量了一下陆危楼,见他盘膝坐地,一脸病容,说道:“花帮主为怨仇而来,并无过错,只是大丈夫光明磊落,花帮主若是有心报仇,等他病愈之后一决生死,何必乘人之危?”

  花麟飞仰天哈哈大笑道:“张大侠不知他是何人,自然会如此说。我来给张大侠介绍一下,这位便是明教教主陆危楼,号称天下第一高手,若是他无灾无病,花某哪敢班门弄斧?”

  张桎辕一脸惊愕,仔细打量了片刻,问道:“阁下便是明教教主陆危楼?”

  陆危楼抬头看了他一眼道:“不错,我就是陆危楼,久仰张大侠名号,身上有伤,不便行礼,还望恕罪。”

  张桎辕眉头微皱,不再理会陆危楼,转过头见沈棠溪靠墙抚胸,脸色苍白,忙上前伸掌按住沈棠溪胸口“膻中穴”。

  沈棠溪只觉浑身暖洋洋的,说不出的舒服,张桎辕见他脸色逐渐转红,撤掌道:“小兄弟如何称呼?不知师从何处?”

  沈棠溪站直身子说道:“我叫沈棠溪,现下还没师傅。”

  张桎辕问道:“那你方才所使刀法是何人所授?”

  沈棠溪道:“是一位叫洛风的道长。”张桎辕颔首道:“纯阳宫的洛风?哦,那难怪了。”沈棠溪奇道:“大侠认识洛风道长么?”张桎辕道:“我曾在纯阳宫见过洛风。”

  花麟飞极欲除掉陆危楼,碍于张桎辕在当场,不敢造次,见张桎辕和洛风闲聊,心下极不耐烦,却不敢表露出来。

  此时已至五更时分,门外夜色渐明,陆烟儿坐在陆危楼身旁睡眼惺忪,花麟飞见米丽古丽正整理乱发,暗运内力,张开手中折扇拍向陆危楼头顶。

  花麟飞出招之时提心吊胆,生恐张桎辕出手阻拦,这一招出手毫无征兆,众人均是未加防备。

  陆危楼听到风声,但重伤之下难以躲避,心下叹道:“想不到陆某一身功夫竟亡于这破庙!”眼见花麟飞折扇已至头顶,只好闭目等死。

  忽听得“铮”的一声响,睁眼只见花麟飞退到了一丈开外,一脸惊恐。

  花麟飞道:“花某与明教的私人恩怨,剑圣方才说不便插手,何必自食其言?”他虽未看清剑圣是如何出手,但方才被人震退好几步,虎口酸麻难当,这几人中只剑圣和张桎辕有此功力,张桎辕相距甚远,料想便是剑圣无疑。

  果然听剑圣道:“我与陆教主定过比试之期,他若是死于非命,到时我与谁过招?”

  花麟飞见剑圣依旧是盘膝抱剑,愤然道:“那我兄弟一百多口人便该死于非命么?”

  剑圣冷声道:“陆危楼死于你手,到了比试之期你替他如何?只消你能挡得住我三剑,陆危楼是死是活我便不闻不问。”

  花麟飞悻悻道:“花某如何敢与剑圣动手?”他眼见今日再无机会,思索片刻,朝陆危楼说道:“陆教主!花某卖张大侠和剑圣的面子,不再与你纠缠,今日把话放在这里,日后蝙蝠帮和明教大道通天,各走一边,往日怨仇一笔勾销如何?。”

  米丽古丽方才一时大意,未及照看陆危楼,待陆危楼脱险,上前见陆危楼身子无碍,恨声道:“姓花的,蝙蝠帮这几日追杀我义父,明教决不会与你们善罢甘休……”

  陆危楼打断她说话,朝花麟飞道:“陆某四海交游,决无跟武林同道敌对之心,若能与花帮主释衍恩仇,那是再好不过。”

  花麟飞干笑了两声,便不再言语,朝拓跋思南和张桎辕各拜了一拜,走出庙门。

  陆危楼死里逃生,听花麟飞脚步声渐远,向拓跋思南说道:“适才蒙剑圣出手相助,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拓跋思南见米丽古丽和陆烟儿簇拥在陆危楼身旁,脸色不悦道:“我与你毫无干系,救你乃是出于私心,你不须谢我。”转头看到张桎辕,道:“张大侠享誉武林,原来也是纯阳弟子。”

  张桎辕近前施礼道:“剑圣谬奖了,张某行事但求公道,如何敢称大侠?不过在下使的剑法虽和纯阳武学相近,却不是纯阳弟子。”

  拓跋思南奇道:“哦?那不知张大侠尊师何人?”

  张桎辕道:“家师当年曾与纯阳宫吕真人一同修道,份属同门,武学本是一路。家师言道武林之事原属虚妄,名号不便透露,请剑圣恕罪。”

  拓跋思南也不以为意,道:“原来张大侠与纯阳宫有这等瓜葛。看张大侠出手,剑法已有火候,你我俱是习剑之人,今日难得有此机会,便在此地切磋几招如何?”

  张桎辕一脸惊愕,良久道:“张某修习剑法只为济世,粗鄙浅陋,不敢在剑圣面前班门弄斧。”

  拓跋思南道:“我辈修习剑法,贵在交流。陆教主也是爱武之人,你我印证武学,正好请陆教主品评。”

  张桎辕踌躇不答,陆危楼道:“蒙剑圣抬爱,与我订下三月之约,陆某当静养身体以待痊愈,不负剑圣美意。大战在即,若是陆某偷窥剑圣武学,未免有失公平。”

  他知昨晚一战,自己行踪必被泄露,而高手比试并非三两招就可分出胜负,若是耽搁时久,必然被仇家追上,是以急欲脱身。

  哪知拓跋思南道:“陆教主何必急于一时,那花麟飞已然言明与贵教化解恩仇,断然不会去而复返。”

  陆危楼被他当面说中心事,面色微红道:“陆某并非贪生怕死,只是明教事务繁多,陆某忝为教主,不敢荒废教务。”拓跋思南道:“在此停留片刻,又有什么打紧?”

  张桎辕眉头微皱,他不欲与人争强斗狠,但在剑圣面前,一时之间却也想不到好的托词,放眼打量,地上火堆早已熄灭,门外晨光熹微。

  沈棠溪一夜未曾合眼,正坐在门槛上打盹。忽然天上传来鸟鸣,那鸟鸣声甚是雄壮,沈棠溪矍然惊醒,忙站在庙外看个究竟。

  沈棠溪抬头看去,只见一大鸟在空中盘旋,那大鸟双翅展开足有五尺长,沈棠溪久在山中,见过鸟兽无数,如此大的鸟却也是第一次见,便自言自语道:“这是什么神鸟?”

  米丽古丽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身旁,白了他一眼道:“少见多怪!这哪里是神鸟,这是我义父养的大雕。”

  米丽古丽一声唿哨,那雕甚有灵性,听到呼叫,便盘旋而下,收翅落在米丽古丽身旁。米丽古丽喜孜孜地朝庙内喊道:“义父,咱们的雕儿前来助阵啦。”陆烟儿也喜道:“有雕儿打探,前面便再无凶险了。”

  拓跋思南对这一切好似浑不在意,只盯着张桎辕道:“张大侠,我对纯阳武学仰慕已久,反正你左右无事,便与我较量几招,不会折没了你的身份。”

  张桎辕见难以推脱,无奈之下只好说道:“那我便来领教剑圣高招。”

  说罢整装走出庙门,拓跋思南起身紧跟其后。陆危楼忙命陆烟儿扶自己起身,颤颤巍巍走出庙门,见拓跋思南和张桎辕迎面而立,一副剑拔弩张模样,慌忙道:“两位都是一宿未眠,且休息一下,约定日后再战如何?”

  张桎辕微笑道:“不知剑圣意下如何?”

  拓跋思南沉声道:“你我都没有占到便宜,拣日不如撞日,何必要推到以后?”张桎辕道:“那请剑圣出招罢!”拓跋思南道:“正要请教!”说罢右手按剑,便欲拔剑而出。

  米丽古丽见陆危楼面色焦虑,知道义父心意,眼珠一转,心中已然有了主意,见拓跋思南欲拔剑,笑道:“剑圣且慢动手!”

  拓跋思南停手道:“姑娘有何见教?”

  米丽古丽道:“我看方才张大侠剑招精湛,这场比试剑圣还是罢手吧,免得自讨没趣。”

  拓跋思南听米丽古丽如此说,不怒反笑道:“我行走江湖数年,剑圣之名从无人敢小觑,想不到今日竟被一个黄毛丫头看扁。”

  米丽古丽嫣然笑道:“小女子也是为剑圣名声着想,若是剑圣今日败给张大侠,日后行走江湖不免威名扫地。”

  拓跋思南森然道:“剑圣为剑而生,胜败不须姑娘劳心。”

  米丽古丽道:“本来与我无关,可惜你与我爹爹定了三月之约,你若是败给张大侠,那到时候我爹爹胜了你也没什么光彩,若是你被张大侠所伤,那三月之后我爹爹找谁比试?”拓跋思南瞪了她一眼道:“你一心盼着我输么?”

  米丽古丽笑道:“剑圣剑法虽是天下闻名,难逢敌手,不过张大侠的剑法也是数一数二,两位高手比试,刀剑无眼,若是谁因此伤亡,天下间岂不是少了一位高手么?”

  张桎辕听米丽古丽声音娇嫩,和剑圣侃侃而谈却不露怯色,笑道:“姑娘所言不错,不知有何高见?”

  米丽古丽道:“高见没有,只有一个馊主意。”张桎辕道:“愿闻其详。”米丽古丽问张桎辕道:“张大侠,你与剑圣比试可有把握必胜?”

  张桎辕摇头道:“张某能全身而退已是幸甚。”米丽古丽道:“我和剑圣比试,却有把握必胜。”

  张桎辕甚是好奇,他方才见米丽古丽与花麟飞缠斗,身法虽是奇诡,但武功终究不是一流,于是便道:“恕在下直言,剑圣久负盛名,姑娘纵有独门秘技,但和剑圣相比,依然是天壤之别。”

  米丽古丽道:“张大侠信不过我的武功?那今日便由我来替张大侠和剑圣比试,也好让诸位见识下明教的手段。”

  张桎辕心下微感不妥,说道:“若是姑娘受伤,张某于心何安?”

  米丽古丽嘴角微翘,笑道:“张大侠不必担心,小女子虽见识短浅,但也不会贸然送死。”张桎辕点头道:“如此甚好,那张某就作壁上观,见识一下姑娘的高招。”

  米丽古丽向拓跋思南吐了吐舌头道:“小女子听说剑圣打遍天下无敌手,正好领教一下,不知剑圣敢不敢和我比试?”

  拓跋思南冷“哼”了一声道:“你连我一招都接不下,和你动手胜之不武。”

  米丽古丽道:“你剑法第一又怎样?我又不是要和你比剑,要我说啊,你除了剑法高超之外,其他武功也乏善可陈。”

  拓跋思南听罢纵声长笑,声如霹雳,四周林间憩鸟纷纷惊叫而飞,张桎辕心下暗暗佩服,待拓跋思南笑声停歇,拱手道:“剑圣内力深厚,在下自愧不如。”拓跋思南一脸傲然之色,问米丽古丽道:“不知姑娘要与我比试什么?”

  米丽古丽向拓跋思南行了一礼道:“承蒙剑圣看得起小女子,剑法我不是你对手,内力我也望尘莫及,不过我与你比试的却与这些无关。”她指着不远处一座小山道:“你我一同起步,谁先到山顶便是胜者。”

  拓跋思南道:“原来姑娘想和我比试轻功。”接着微微颌首道:“小姑娘眼力不错,我纵横江湖,自觉一身武功再难精进,唯有轻功尚须勤练。不过虽是如此,却也不会败与你。”

  米丽古丽黠笑道:“世事难料,没有比试谁也说不准。”

  此时艳阳初起,云霞交映,众人身上如同掩上一层金黄色的薄纱。拓跋思南与米丽古丽在林间一齐向山脚飞奔,拓跋思南内力深厚,片刻之间便将米丽古丽甩在身后。

  张桎辕见米丽古丽和拓跋思南身形相差渐远,笑着叹了口气,哪知米丽古丽反倒停下脚步,张桎辕正疑惑间,只听米丽古丽一声唿哨,本来还在庙门口停歇的大雕应声而起,双翅掠地飞向米丽古丽。

  米丽古丽待大雕飞至头顶,纵身起跳,稳稳当当的坐在雕背上,大雕一声长鸣,向山顶飞去。

  张桎辕又惊又奇,他早年游历四方,曾在漠北见过大雕捕食麋鹿,但人要比麋鹿重上许多,这大雕居然能驮人而飞实在是匪夷所思。

  拓跋思南脚程虽快,毕竟无法和飞鸟相提并论,片刻之间,拓跋思南还未到半山腰,米丽古丽已至山顶。

  米丽古丽大声喊道:“你已经输啦!”但山顶山风呼啸,她内力不强,拓跋思南却未曾听到,依旧向上而行。

  又过了一盏茶时分,拓跋思南终于到达山顶。陆危楼向山顶看去,因相隔极远,只见两团模糊影子,却辨不清两人身形,隐约见两人对面而立,生恐拓跋思南恼羞成怒,对米丽古丽痛下杀手。

  陆危楼心中正担惊受怕,听得一声长啸,如天雷翻滚而来,他身上内伤未愈,只觉体内真气四窜,头痛欲裂。

  陆烟儿也是花容失色,见父亲摇摇欲倒,忙扶住陆危楼手臂。好在这啸声越传越远,约莫一柱香时间,终至悄无声息。

  过不多时,米丽古丽坐大雕从山顶返回,还未落地,便笑道:“义父,剑圣已经走啦,你该拿什么赏我呢?”

  陆危楼待她在地上站定,拈须笑道:“你和烟儿都是为父的掌上明珠,为父的一切还不都是你们的么?”

  张桎辕惊疑道:“剑圣他...走了?”

  米丽古丽道:“是啊,他跟我比试输了,哪还有脸面见你们?”

  张桎辕听闻剑圣已然离去,向陆危楼施了一礼道:“既然剑圣不告而别,那在下也不打扰了,就此告辞。”

  陆危楼一再挽留张桎辕,张桎辕坚持要走,沈棠溪方才听张桎辕说道跟纯阳宫甚有渊源,本想请张桎辕带自己去纯阳宫见洛风,听张桎辕要走,忙凑到张桎辕身前。

  张桎辕方才见他联手米丽古丽,却以为他是随陆危楼一起,明教横行漠西,大肆扩张,当年张桎辕行至漠西亦有所耳闻,虽然今日米丽古丽帮他推掉了与剑圣的比试,他仍不愿与明教扯上干系。

  沈棠溪见张桎辕飘然而去,心下怅然。米丽古丽见他一脸不舍,问道:“傻瓜,我们也要走了,你要去哪里?”沈棠溪摇头道:“我不知道。”

  陆危楼道:“昨晚小兄弟奋不顾身,陆某好生感激,日后小兄弟有什么心愿未了,明教定会教你如愿以偿。”

  沈棠溪道:“我要学武功,打败村子外面的山贼。”陆危楼笑道:“打山贼不是什么难事,不过陆某现下有伤在身,不敢在此久留,这样罢,你随我们同行,待我伤愈之后便传你一套绝世武功。”

  陆烟儿听陆危楼邀沈棠溪同行,急道:“他一个外人,怎么能和我们一起……”陆危楼忙向陆烟儿使眼色道:“多亏这位小兄弟仗义出手,为父能留得这口气,他哪能算外人呢?”

  陆危楼如此说自有打算,沈棠溪懵懵懂懂,若是就此而去,极易泄露他们行踪;方才剑圣与张桎辕都在场,若是依惯例将他灭口,日后传扬出去又后患无穷,只能将他带在身边,好在沈棠溪无甚见识,若遇凶险做个挡箭牌也是不错。

  陆危楼以传授绝世武功为诱,本以为沈棠溪会爽快答应,哪知沈棠溪却道:“我不同你们一起。”

  他自被江无垠砍伤之后,在他心里,这世上最可恶的是山贼,其次便是明教。

  陆危楼心念一动,问道:“小兄弟家在何处?”沈棠溪道:“我家在稻香村。”

  沈棠溪自小在稻香村成长,便以为全天下人都知晓稻香村,每每向生人提起稻香村总是一脸自豪。

  陆危楼却不知稻香村在何处,再问沈棠溪时,沈棠溪一脸茫然,想了许久,记起当日与洛风相处时似乎听洛风提过大别山之名,便与陆危楼提起,陆危楼喜道:“人各有志,小兄弟既不愿和我们一道,那也无法强求,只是若就此别过,天地之大,以后恐难再见。陆某不喜欠人恩惠,小兄弟现下心愿未了,我们这便同你一道回村打败山贼如何?”

  沈棠溪因山村屡被山贼洗劫才出村习艺,是以虽对明教心有芥蒂,听得此言也是喜不自胜,连连答应,却不知陆危楼只求将他绑在身边,不落与敌手,至于他有什么心愿却丝毫未放在心上。

  陆危楼身上有伤,心恐仇家追杀,强提起精神日夜兼程,行了十余日,四人一行便自唐州入大别山。

  进入山中,陆危楼长松了一口气,这大别山方圆八百余里,山路又极难走,仇家莫说大举追杀,便想寻到这几人也不易。

  至于打退山贼一事,却也随口说说而已,沈棠溪所知不多,大山之中小村成百上千,又哪里找得到?

  不料沈棠溪自小在山中打猎,记得一些路途,又有大雕在上空引路,四人在山中晃荡了十几日,居然找到了村子。

  沈棠溪甫一进村,一脸兴奋,见到一妇人正在村口猪圈处,他忙上前打招呼道:“王嫂,我回来啦!”

  那妇人转过头看到沈棠溪愣了一愣,忽然上前抱住沈棠溪泣道:“你这孩子,怎地一声不响的就跑出去了?全村人找你这么多天,还以为你被狼吃了。”

  说完松开沈棠溪,用衣袖抹了抹眼泪,大声向村子里喊道:“小海回来啦!小海回来啦!”

  话音落下不久,便有十几人围在沈棠溪四周问长问短。

  沈棠溪正应接不暇,一阵嘈杂脚步声传来,一粗壮汉子分开众人,大笑道:“小海,你这些日子死哪里去了?哥哥想死你了!”不由分说,上前抱起沈棠溪扔了起来。

  沈棠溪在半空中呵呵傻笑,那汉子接下沈棠溪放在地上,奇道:“咦!这三人是谁?小海,这是你带回来的朋友么?”

  十几人顺着这人眼光看去,正看到陆危楼三人站在村口,山村本来生人罕至,陆危楼三人又是西域之人,长相与中原人略有差异,众人极为好奇。

  沈棠溪引三人上前,向那粗壮汉子道:“大海哥,他们是帮我们打山贼的。”

  那粗壮汉子说道:“你诓我刘大海么?就凭这个病佬儿和两个小姑娘能打得过山贼?”

  沈棠溪道:“他们都是武功高手,不怕山贼。”

  刘大海瞪大了双眼,说道:“他们会武功?小海,我听说外边有许多骗子,你莫不是被骗子骗了。”

  米丽古丽微微一笑,对刘大海说道:“你不信么?那我们就比一比力气。”

  刘大海笑道:“别人倒还罢了,你这小姑娘风一吹就倒,会武功才怪。”

  米丽古丽道:“那你推我一下试试。”刘大海嘻嘻一笑,随手向米丽古丽肩头推去,米丽古丽侧身闪过,刘大海回身一抱,又扑了个空。

  刘大海欲再转身,被米丽古丽勾住右足一绊,正摔了个嘴啃泥,米丽古丽不待刘大海起身,俯身问道:“还比不比了?”刘大海慌忙叫道:“不比了!不比了!”

  村里人公认刘大海力气最大,众人见他服软,便一起欢呼起来。村民本就好客,又久受山贼荼毒,听沈棠溪说三人为打山贼而来,都拿出家中最好的东西招待。

  沈棠溪这些日子风餐露宿,着实辛苦,将三人安排好住处便沉沉睡去。

  第二日一大早,沈棠溪听得村外传来几声唿哨,正是米丽古丽招呼大雕的声音,忙起床去看。

  村西有一片大湖,因平日里湖面平静,湖水又清澈如镜,村民便起名镜湖。

  沈棠溪跑到湖边,见大雕正落在米丽古丽身旁,上前期期艾艾地说道:“姑娘,你...你好早啊。”

  米丽古丽正给大雕梳理羽毛,闻言应了一声。沈棠溪对这大雕十分好奇,问米丽古丽道:“姑娘,改天能让我坐一下这大雕么?”米丽古丽道:“你太重了,若是坐上去,它便飞不起来啦。”沈棠溪微感失望,接着问道:“它整天飞来飞去,不吃东西么?”

  两人闲聊一阵,那大雕又振翅飞走,米丽古丽忽然想起一事,问沈棠溪道:“傻瓜,他们为何都叫你小海?”

  沈棠溪道:“我自来到这村子,便和大海哥住在一起,我们是兄弟,他是大海,我自然就是小海了。”

  两人沿着湖边信步而走,不多时便走到了湖中心草亭,米丽古丽指着湖心水面的几片叶子问沈棠溪道:“这是什么?”

  沈棠溪道:“这是荷叶,可惜你来的不是时候,若是早来一些时日,便可吃到莲子了。”

  米丽古丽问道:“莲子是什么东西?”

  沈棠溪搔了搔头,说道:“就是这叶子结的果子。贾大叔说一个叫江南的地方水里种的全是荷叶,到时我们一齐去吃莲子。”

  米丽古丽“噗嗤”一笑,说道:“你真是个傻瓜,江南又不是一个地方。”

  沈棠溪奇道:“那江南是什么?”米丽古丽道:“江南是许多地方。”沈棠溪道:“你去过么?”

  米丽古丽道:“我虽未去过,但义父时常提起,日后终归要去的。”沈棠溪道:“去那里做什么?”米丽古丽侧脸想了一想,说道:“你不是说那里好多荷叶么?当然是去吃莲子啦。”

  沈棠溪道:“我随你一起去好不好?”

  米丽古丽笑道:“你武功低微,我才不要你跟着我做累赘呢。”

  沈棠溪涨红了脸,讪讪道:“你义父不是说待他伤好之后会教我武功么?只要我勤学苦练,决不会给你做累赘。”

  米丽古丽见他一脸天真,心下歉疚,说道:“我义父说教你武功,其实...其实他是骗你的。”

  沈棠溪却不在意,说道:“洛风道长说要收我为徒弟,我到时找他学,剑圣说他教我的刀法很厉害。”

  米丽古丽幽幽说道:“世间人心险恶,你又何必去学武功?”沈棠溪道:“贾大叔说了,学了武功便不会被人欺负。”米丽古丽问道:“贾大叔是谁?”

  沈棠溪道:“贾大叔就是教我打野兽的那个人,不过他时常出去打野兽,最近不在村里。”

  米丽古丽看着他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我义父教过我一套内功心法,既然你想学武功,我便教你练习。”沈棠溪问道:“那你义父知道了会责怪你么?”米丽古丽强笑道:“我义父平日很疼我的,再说这件事我们两个都不说,谁会知道呢?”

  当下米丽古丽将内功的一些口诀教给沈棠溪,并教了他一些修习这内力的基本法门,自此以后,两人闲暇无事便会在这草亭相会。

  转眼间便过了一月有余,天气渐凉,这日沈棠溪正和米丽古丽在一起,湖边梯田传来几声雕鸣,米丽古丽道:“是我家雕儿!”却听一人哈哈大笑,沈棠溪放眼看去,只见那大雕停在梯田一根木柱子上,刘大海正拿刚打下的野猪肉饲喂。

  刘大海也看到了两人,大声笑道:“小海,又和阿丽姑娘在一起啊!”

  米丽古丽道:“你不好好干活,又在偷懒!”刘大海无奈道:“这只馋鸟儿天天缠住我,我哪里还能干活?”米丽古丽笑道:“它自己会捕食,谁让你老喂它?不过你和它倒也般配。”刘大海假装生气,不再理会两人。

  米丽古丽见刘大海在埋身干活,拉着沈棠溪坐下,柔声道:“傻瓜,我们要走了。”

  沈棠溪呆了片刻,问道:“走?你们要去哪里?”米丽古丽道:“我义父功力已然恢复,他要见一些人,免得教里的兄弟担心。”

  米丽古丽见沈棠溪一脸不舍,又道:“你安心呆在村子里,等我有空便来看你。”说着身子斜倾,靠在了沈棠溪怀里。

  沈棠溪登时手足无措,两只手不知该放何处。米丽古丽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肩头,低声问道:“喜欢吗?”沈棠溪只觉嗓眼紧干,满腔话说不出来,米丽古丽抬头朝他嫣然一笑,沈棠溪心口砰砰直跳,鼻间隐隐传来一阵香气,双手不自觉的将米丽古丽搂紧,身子却似漂在了半空中。

  恍惚间自己坐在雕背上,米丽古丽正倚在自己怀里,大雕振翅而鸣,向天际飞去。低头下看,祥云缭绕,群星闪耀,竟似人间仙境。

  不知大雕飞了多久,眼见离那一弯月牙儿越来越近,沈棠溪觉得越来越冷,便问道:“阿丽,你冷么?”良久却未听到米丽古丽回话,慌忙喊道:“阿丽,你去哪里了?

  ”睁开眼睛,却发觉自己仍坐在草亭,原来方才只是梦境。低头一看,怀里的米丽古丽已不知去向,起身向四周看去,日影低沉,风过镜湖,湖水随风而动,却哪里还有人影?

  他心急火燎的找遍了村子,陆危楼三人已不知所踪,再问村里众人,众人也摇头不知。

  刘大海见沈棠溪一脸颓丧,便劝慰道:“小海,阿丽姑娘过几天还会回来,她的雕儿还没走呢。”说完拉着沈棠溪去镜湖边看,那大雕果然正在梯田上空盘旋,见刘大海到来,便盘旋而下,停在刘大海身边。

  刘大海斥道:“你这馋鸟儿,就知道吃!”大雕在地上停了一阵,见刘大海不曾抛肉,又振翅飞起。刘大海对沈棠溪说道:“阿丽姑娘这只鸟儿挺好玩,下次见她跟她求个情,把鸟儿送我吧。”

  沈棠溪只是不语,抬头仰望,那大雕越飞越远,逐渐隐没在群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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