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过往云烟成追忆,竹篮打水一场空
言尽于此,我看着司徒文涛的眼睛。
“可这也太反常了。据前些日子长乐坊的行踪来看,雷渊确是他们的老巢所在。兴许十年之前他们并不在此?”司徒文涛有些不可置信。
“这,我便无从知晓了。”我语气平缓。
“至于那萧玗萧珏,他们的消息我倒是有所听闻。萧玗是十年前正式登基,接替其父亲的皇位。应当是那二人回去后,萧无印便驾崩。只是如今这北漠冰原和月氏皇朝一样,都不是太平之世了。那长乐坊的手触及到的地方,远比我们想象的多。”司徒文涛说。
“如你所说,只怕这长乐坊要的,是整个天下啊。”我语气冰冷。
“应当是如此。”司徒文涛道。“不过——”
“今日的茶,你也饮了。你今日来找我,有何贵干?”他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我打断。
“你这人,总是如此直接。”他有些不悦。“是有关于你夜家的事。”
“这些年,我想了许多。关于真凶,我已经有了自己的猜想。”我冷哼一声。
“哦?那你说来听听。”司徒文涛饶有趣味地看着我。
“动手的人,是长乐坊无疑。可背后授意的人......”我杀意骤起。“是那月氏皇族吧。”
只片刻,司徒文涛的手下便从林间各个地方出来,将我围住。我这才意识到我有些失态。十年了,我未曾露出过如此强大的杀意。
司徒文涛对此倒是毫不介怀。他有些厌烦地摆了摆手,这些随从呼吸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兵部的人,功夫都不错啊。”我有些嘲讽意味。“该你说了,你想告诉我什么?”
“我想告诉你的,倒不是屠夜家满门的真凶。而是前些日子,我们得到了你父亲和大哥的消息。”司徒文涛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说道。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自从他们失踪,已经二十年了。岁月无情。饶是夜大人一代英豪,也抵不过岁月的摧残。他老人家已经仙逝了。所幸,夜尘公子仍然健在。只是......”司徒文涛语气渐渐低落。
“只是什么?”我紧紧咬着牙。
“只是,夜尘公子的手筋脚筋皆被挑断,已成了一个废人。我们是在长乐坊设在苏州的察坊中发现他的。想来,应当是他们当年被严加审讯过后,下放到这里。江南之域,临近雷渊,近些年,长乐坊中人频频出现,如入无人之境。而皇族不知为何,也不对此有所行动。因此,这苏州便隐隐成了长乐坊的主城。兵部决议,赶在长乐坊完全占领之前弃城而退。在途中,对苏州城进行了全城搜查。这才发现长乐坊苏州察坊中被奴役的奴隶。也正是因此巧合,我们才找到了失踪二十年的夜尘公子。”司徒文涛长叹一口气。
“大哥怎得会落到此种境地......我记得当年,是唐家大小姐跟着大哥一起出去的。她现在何方?”我急切地问。
“不知你口中的唐家大小姐指的是——”
“唐馨。”
听到唐馨的名字,司徒文涛颇为古怪地看了我一眼。
“这唐馨,是如今唐家的家主啊。”
夜色凝沉。我的手微微颤抖。手中的茶冒着热气,杯中茶在抖动之下飞溅而出,泼洒到了我的手上。可我却没有任何感觉。
......
四月半,初晴。江南的初夏,温柔妩媚,一向如此。
只是此时的我,丝毫没有感受到一点点的温暖,却只感到了铺天盖地袭来的疲倦。我将何去何从?我不知道。我只是静静地走着,走着,走着......
......
雷渊的水面古井无波,看上去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凶险。我与萧玗萧珏二人集结一众萧家高手,打算一探究竟。只是,这雷渊就在那里,而长乐坊却毫无踪迹。雷渊的南岸就是我们方才观望的山崖。这山崖奇高,直入天阙,整个南岸皆为悬崖峭壁。而北岸则是一片森林,那雷渊便在这其中。雷渊之水自东向西流淌,东侧源头,是一个瀑布。站在瀑布之下向上看,望不到瀑布的尽头。
我们几人自雷渊北岸的森林开始搜起,整整搜了一天,毫无所获。从早到晚,连人生活过的踪迹都没有找到。所谓的长乐坊,仿佛只是一个江湖传说。萧家来的高手里有两位水性好的,这二位下水摸了一番,也没有看见那稀世晶石的踪影。雷渊深不见底,这二位高手也只是不多时便遭受不住雷渊之中的暗流涌动,上岸之时颇为狼狈。
我们沮丧万分。根据萧玗所说,活捉的那个长乐坊中人口中的话应当是真的。可这长乐坊,究竟在何处?父亲和大哥又在何处?他们是否还活着?本以为到了这里,一切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可谁曾想竟还是这般结果。
我们在此逗留三日,最终还是悻悻离去。
......
我已不知过去几日。自那日雷渊之行无果,我们三人便离开雷渊。萧玗萧珏眼见这琉璃天书无望,便要先回北漠冰原稳住境况,再做打算。而我,则无处可去。他二人本要邀我一同前去北漠冰原,可我实在是不甘心就此作罢。再加上长乐坊迟早都会查到金荣荣失手,我只会给他们带来更大的麻烦。
那日一别,又只剩下我孤身一人。不过这长乐坊即使是查出金荣荣失手,也已经失去了我的线索。只要我小心谨慎些,性命暂可无忧。可长乐坊如此,我亦是如此。我此时已经没有家了。京城,我也回不去。此时,仿佛天地之间只空余我一人,疲累而倦怠。我就这么走着,走着,不知去往何处。
我骑着不再飞驰的骏马,拿着空空如也的行囊。只剩倦怠的心,和黯淡的夕阳。
......
汴梁城。
我醒来的时候,是在汴梁城城郊。原来不知不觉,我已经走了这么远。
我的马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行囊也不知去向。不过所幸,怀中的小袋子还安然无恙。打开那精致的小袋子,里面半袋金灿灿的金雪花正咧着嘴朝我笑。
“行走江湖,没有钱财傍身可不行。”我嘟囔了一句父亲当年最爱说的话,心中想到。“既然这马儿驮我到了汴梁城,那我便在这里安居下来吧。”
彼时,我未曾想过,我在这汴梁城一住,便是十年。十年,从十八岁,到二十八岁,我在这里经历了太多,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