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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长生宴

刺客春秋 大荒言 2387 2024-11-11 16:46

  天际暗红的霞光被慢慢吞没,亦如寻常秋日的黄昏,PY城的青瓦白石、落叶腐草都慢慢湮没在夜色中。夜风吹过城郭,拂过街道,穿过楼宇,最后在斗拱与雕梁画栋间缠绕,于是梁柱屋脊都开始在寂夜里聒噪。楼阁那黑黢黢的阴影仿佛是吞噬了幽幽的月光,遮蔽着苍穹透不出一丝光亮,让空荡荡的院落更显萧瑟破败。

  清风绕过半掩的门扉,登堂入室。堂上的烛火,如不屈的卫士,在摇摆中坚持守护着一方的明光。

  正坐案前的主人双手捧觞,对着脸色被烛火映的阴晴不定的来客们朗声说道:“今日高朋满座,诸位英雄齐聚陋室,严遂于心甚慰。所谓死生修短,概有天意;三年之约,止于今日。古人云: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想来是非恩怨均是过往云烟,与其悲戚流涕,不如宴饮行乐……众嘉宾舟车劳顿,至此是非之地,宜先满饮此杯,聊以接风洗尘。”

  大堂上新刷的墙壁白的刺眼,客人们都缄默着不说话。

  “嘿!”右手边末席的汉子一声冷笑打破了死寂:“严遂,你也曾身居庙堂、位极人臣,素以克己复礼闻名天下,是个知礼磊落之人。可惜今日一见,原来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就为了折辱我,喊来这些不相干的怪人。不过也好……”汉子露出一抹恶狠狠的笑容:“比起置于末席的羞辱,我也未把其他事放在心上。主人家也别来这敬酒的把戏,何不将你助拳的鹰犬,一一讲给赵封大爷听听?”

  叫赵封的汉子半眯着眼,边说边用手指着宴席上的众人,像盘点自家猪羊一般,说道:“一个惹了回禄君的叫花子,一个有些姿色的半老徐娘,一个脑满肠肥的官宦,连上你身后烛影处那个抚琴的婢子……嗯,五个人?不错,赵某今日是来寻仇的,不过你也不必讲什么‘人之将死’这种客套话。本侠客仁义为先,恩怨分明,吊民伐罪,不伤无辜之人。只需把我的仇人交出来,自然保你等周全。”

  赵封越想越气:“居然将老叫化置我上席!”

  那美艳的妇人一手托腮,另一只手放在案上把玩着一支发簪;乞丐的脸如风干的烂橘子一样,眼睛微闭仿若小憩,发髻上别了一枝烧糊的木棍儿;白净无须的官员则眉目含笑的吃着与这大宅不太搭配的粗茶淡饭,他身前的案上放着尊小巧精致的香炉,袅袅青烟带来阵阵馨香。仿佛赵封如空气,并没发出过什么声音,大堂上只有古琴声和隐隐的风声在讪笑。

  严遂面色尴尬,自顾自先饮尽杯中酒,把粗陶酒爵往案上一丢:“严某如今虽已身处江湖,但也是曾觐见过诸侯之人,不敢有违大礼。晋中大侠赵封的威名自然不能小觑,壮士稍安勿躁,席上几位贵宾也请容在下一一引荐。

  事先言明,在座高贤之中并无为严某助拳的人。

  壮士所称谓的老者,乃是曲沃宗祠少祝名先生;壮士所称的巾帼豪杰,乃是赵国铸剑山庄徐夫人;壮士所指的官员,乃是韩相国府上中庶子韩植大人。至于抚琴的婢子,寒舍之中为数不多的奴仆而已。”

  严遂每说出一个名字,赵封托着酒杯的嘴角都会跟着轻轻的抽搐一下,不等严遂说完,酒已经被咕噜噜喝完了。

  “听说。”名先生睁眼目视严遂:“听说严相因三年前的朝堂之争与韩相结怨,于韩侯面前立下死生之约,不知说的可是今日之事?”

  “不错!”严遂颓然道:“三年前,我与韩傀同为相国,朝堂之上论起了强国之术,从各抒己见到廷争不绝,一连三日,最终闹得拔剑互击,约下生死之事。

  当时两人都急红了眼,幸得韩侯居中调和,才没血溅当场。我二人都誓不辱身,韩傀看我是个文士,觉得以刀兵相斗则胜之不武,恐天下人耻笑,于是定了三年之后各寻死士击杀对方的约定。”

  “侠累有这么仗义?也是怪了。”徐夫人还是单手支颐,另一只手拿着簪子在案上划来划去。铜簪敲击着木桌附和着琴声,诡异的动听。

  侠累是韩傀的表字,徐夫人叫的熟稔,仿佛是旧相识。

  名先生揉了揉扭曲的眉毛,补充道:“韩傀确实傲气的很。”

  韩植端坐在席上对有辱韩相的言论充耳不闻,只目视严遂说:“严相当年于朝堂上的风采,小子是十分敬服的。只是小子同韩相一般,并不能苟同于严相的治国之策。况且三年已至,小子今日邀徐夫人前来别无他事,咱们先礼后兵,尽主客之欢后就各自行事可好?趁此时机,严相也可将府上的甲士引出来了。”

  韩植说话尖声刻薄,令人没来由的厌恶。名先生对此人更是说不出的厌恶,他眯着眼睛,仔细打量坐在对面的中庶子,只是昏暗的烛火和本就存在的眼疾让他无法如愿。

  “寒舍除了堂上的诸位,别无他人。”严遂颇有些无奈的说道。

  “我……我不是严遂的死士……我以前是替韩相办事的中庶子大人!今天凑巧来这里!要不我先回避,明天再来?”赵封赶忙向着韩植解释。

  名先生轻轻一笑:“赵封,你们这帮朝廷的鹰爪平日里狐假虎威,借着韩傀的名头为非作歹,以寻找‘文公剑’的名义坏事做尽,若不是三年前当街行凶惹了硬茬,折了几个兄弟,你今天能这么识相?”

  “文公剑”这三个字一出口,所有人都皱了皱眉。

  “老家伙,曲沃宗庙的野草都比你高了吧!你一个前朝遗老也敢消遣本大爷!”赵封愤愤的说道。

  名先生不以为意,仿佛只是蝼蚁在讥诮自己。

  却听徐夫人道:“侠累还没死心啊?这剑他要找到什么时候?名师兄今日又是何为乎来哉?”

  严遂恍若此时才觉察到名先生与韩傀、徐夫人有层说不清的关系,不禁仔细的打量着名先生,只见此人有五十来岁的年纪,头发花白却梳理的整齐,脸上因为灼伤有一大半都结了疤、眉目扭曲,衣服虽然干净却是补丁上罗着补丁的百衲衣,他用左右吃饭饮酒,右手则藏在袖中,似有隐疾。

  名先生并没有理会赵封的出言不逊,而是转过头反问对面的女人:“徐夫人,你来这里又是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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