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连绵,道路湿滑。
似是应景,平添几分哀愁。
众人合力,已将薛老爷棺材入土,薛家众人正趴在墓碑前又哭又喊,场面凄惨。
楚遗与他们拉开些距离,对薛老爷的墓碑再次鞠躬后,将一坛好酒倾洒在地。
“薛叔,这是你最爱的秋风意;说来惭愧,一直没能告诉你,你最喜欢的酒是出自我手,害你白花了那么多银子;你放心,以后每逢今日,不管我人能不能来,秋风意都会准时为你送上。”
坛中,所剩酒水不多,楚遗仰头一干,试图驱散自己心中阴霾。
这还是他来这个世界后,第一次主动饮酒;即便是以前酿酒时,他也只是被迫浅浅尝上几滴。
前世醉酒身亡的画面,到现在还依旧清晰。
慕晓晓上前,她像是看出了楚遗心里的不快,想要安慰,却又不知如何安慰。
“公子……”
“我没事。”
有些事只适合藏在心里,不应该被拿出来分享;楚遗心里的这份阴霾,也正是如此。
前世的种种,今生的遭遇;这些都是他不能与人说的秘密。
不然,杀身之祸难逃!
雨好像下大了,慕晓晓撑伞站在他身旁,低声说道:
“公子,山上寒重,我们回去吧!”
楚遗闻言,却摇摇头,说道:
“现在,还不是走的时候。”
“公子,你莫非还想待在薛家?”慕晓晓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
“当然不会,只是即便离开,我也要清清白白地离开。”
他的话,慕晓晓听明白了,她望着一旁正怨恨看着自己二人的安有文,轻笑起来:
“公子放心,证据我已经帮你找到。”
“那就好。”
慕晓晓跟了他十年,很多事情不用他吩咐,晓晓就会安排妥当。
这也是楚遗放心将大宏商会交给她来管理的原因。
帮忙的人逐渐散去,如今山上之人,多是薛家人。
是时候了!
此时,安有文是慌张的,他瞧见楚遗和那银发女子正朝自己走来。
他想退,可脚下不稳,直接摔倒在地,发出哎哟一声。
“你……你们还想做什么?”
这是一个典型欺软怕硬的主,以前的楚遗人畜无害,所以他敢肆意妄为;可如今,楚遗所表现出来的强势让他感到心慌,感到害怕。
就在楚遗快要走到安有文身前的时候,薛婉婉却是突然挡在他面前,一张脸满是温怒:
“你又想做什么?”
薛婉婉这样的举动让楚亦眉目微皱,心里也跟着难受了几分。
“你要帮他?”
“他……他是我表哥,是我家人;你能不能放过他,我知道他之前的话是有些伤害你,可是……”
“家人、家人、家人!”
楚遗心里终于破防,他向前一步,紧盯住薛婉婉的眼睛,厉声问道:
“你表哥就是你家人,那我了?你的未婚夫,和你从小玩到大的我,算什么?”
这个问题让薛婉婉呆愣在那里,似乎,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犹豫了半晌,薛婉婉没有底气地说道:
“你……也是我家人……”
“是吗?哈哈哈……”
“你还拿我当你家人啊,那我被你表哥诬陷的时候,你有帮我说过一句话?那个时候,你把我当家人吗?你说啊……”
怒吼的声音响在山上,薛婉婉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一样,她眼角含泪,声音也跟着大了不少。
“你胡说什么啊,表哥什么时候诬陷你了?”
“你看看,你到现在还在帮你表哥说话,你信任过我吗?你真的拿我当过家人吗?”
面对楚遗一声声质问,薛婉婉也觉得事情可能不简单;她疑问的目光看向安有文,却见对方目光躲闪。
顿时,一种不安充斥在心里。
这种时候,最难得的就是冷静,好在薛婉婉早就跟着薛老爷在商场历练,磨练过心性。
很快,随着她几次深呼吸,勉强算是把那颗激动的心静了下来。
“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晓晓,你来和她说。”
楚遗退到一旁,他发现自己的情绪也失控了;压抑了这么久,终究还是爆发了出来。
得到楚遗吩咐的慕晓晓拍了拍手,便有影子护卫带人过来。
“我不想和你们薛家人说话,你自己问她。”
等她们走进,薛婉婉也看清楚来人相貌,只是这人却是她没有想到的。
“环香!”
被影子护卫带过来的人,正是薛婉婉的贴身丫鬟,环香。
“小姐,救我……救我……”
看见自家小姐,环香就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样,不断呼救。
环香的出现,让薛婉婉心里更是不安;那晚,是自己让环香去叫楚遗的,莫非这中间还有什么曲折不成?
“环香,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自家小姐的眼神很吓人,这是环香从来没有见过的眼神。她浑身带着轻颤,扑通一下跪了下去,竟被薛婉婉这严肃的眼神给吓瘫了。
“小姐,陷害楚少爷不是环香的主意,是安少爷指使环香这么做的,是安少爷……”
这种时候是若不得心软的,所以,薛婉婉继续狠心追问:
“说,那晚到底怎么回事?”
“是……是安少爷让小奴告诉楚少爷去你闺房的,还……还有那香囊也是安少爷给我,让我交给楚少爷的。”
“香囊?”
就在薛婉婉疑惑的时候,楚遗从怀里掏出那精致香囊,扔了过来。
香囊入手,一股怪异的香味扑面而来,紧跟着薛婉婉面色就是一红,忙把手里香囊丢到一旁。
“这东西……”
“那晚,环香将香囊交给我,说是你亲手所绣,只是这香囊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我想你现在也清楚了;她告诉我说,你约我在你屋里一叙,有要事相商,我中了这毒后跌跌撞撞到了你闺房,这才有了后面那一幕。”
事情的来龙去脉已经清楚,薛婉婉如今也明白所谓的诬陷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面带歉意地看着楚遗,此时,一种愧疚感从她内心升起。
“那夜,我本是约你在书房一叙,想和你商量父亲身后之事,只是没想到……楚遗,对……对不起。”
“大可不必。”楚遗表情淡漠,对于她的道歉,并不在意。
这样的举动让薛婉婉心里难受加剧,她挣扎着继续为自己辩解:
“这本是一场误会,如今,事情已经明了,你还是不肯原谅我?”
“原谅你?”
楚遗掩面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咬牙切齿地问:
“你误会我的时候,可有想过我的冤枉,可曾有那么一点点对我的信任?薛婉婉,我们十多年的感情啊,结果,抵不过你一句表哥。”
“我……我……”
辩解显得苍白,薛婉婉已经无话可说。
眼泪顺着她如玉般的脸颊轻轻坠下,这是带着懊悔无声的泪。
“哼,我们薛家养你这么多年,没有看出来你竟是如此白眼狼;楚遗,我薛家没有对不起你,是你对不起我薛家。”
薛家主母郑一梅站了出来。
此时,她也管不了慕晓晓和楚遗到底是什么关系。
眼下,若是不把这锅甩给楚遗,那他薛家恐怕在这帝都里,名声大跌。
薛家有钱,所以,他们爱惜起了自己的名声。
“你在我薛家白吃白喝这么多年,我薛家可有亏待你?你胸无半点墨,拳脚功夫更是拉胯,你说说,就你这样,你配做我薛家女婿吗?配得上婉婉吗?有文那么做,难道不是应该的?”
这话听着着实让人气愤,慕晓晓都准备动手了,还好楚遗够冷静,拦下了她。
“所以,我就该被污蔑?该被关进大牢?”
“哼,像你这样的废物,活着,都是耻辱!”
事情既然都已经到了这一步,郑一梅索性心一横,言语根本不再留余地。
“娘,你别说了,不要在说了……”
薛婉婉本就心里愧疚,如今听见自己娘亲言辞如此犀利,更是难受。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想看楚遗作何反应的时候,他却是再次大笑起来:
“哈哈哈……废物,好、好、好!那今日我这废物就让你知道,你们薛家是有多么的不堪一击。”
愤怒填满了楚遗的目光,他望着眼前的薛家众人,沉声说起来:
“从即刻开始,大宏商会与薛家所有合作业务,就此终止,永无再合作之时;以后,凡我大宏商会所在城市,若有你薛家产业,我大宏商会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将其摧毁。”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郑一梅更是浑身一震,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楚遗,惶恐道:
“你……你以为你是谁,大宏商会凭……凭什么听你的。”
然后,在众人惊骇的眼里,慕晓晓弯腰抱拳,恭敬地说道:
“晓晓,谨遵东家吩咐。”
东家!东家!
楚遗竟然是大宏商会的东家!
“这不可能……噗……”
一口热血吐出,郑一梅眼前一花,嘭得一下往后倒去。
“娘……娘……”
“姨母……”
薛家的悲喜,楚遗不想再见到,他转身而去,背影里写满了孤独与萧索。
那个他曾经待过的地方,那个他曾经当作第二个家的地方。
终究,还是离他而去。
这场秋雨,多少是凉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