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不着青鸦多言，沈瑜也早就想过同一问题。

　　佩刀“腾龙”之外观，与狐帮中量产的狐刀颇有不同。

　　若非是认识大姊之人，倒不一定能认得出来。

　　自己的一手《飞雪藏狐刀》却是显眼得很，放在高手眼里根本无所遁形。

　　而武举的最后一场，便是兵试。

　　在这之前，另把一门兵击之术修炼到精通级，才好掩人耳目。

　　为此，沈瑜特意向王海晴请教过岳家枪法，花费数日光阴将其练到了入门。

　　岳家枪法虽然及不上飞雪藏狐刀深湛精奇，却胜在入门较易。

　　按照沈瑜目前的修炼速度，当能在武举前将枪汰修炼珏熟练层次。

　　到时候再以炼命鼎加点，便是一门精通级的绝艺，足以应付大部份的武士乃至武师了。

　　而且，岳家枪法以劲力刚猛著称，正可将沈瑜在明劲上的优势发挥出来。

　　假如他能把形意门本家的《心意六合枪》取到手，枪术上的威力或可更胜一筹……

　　只不知闲游仙手头有没有那玩意。

　　这番打算，他自觉也没必要向青鸦解释太多。

　　只是冷着脸，静候着她的下一句话。

　　而青鸦的下一句话，也正合乎他的预料：

　　“小一会不见，沈兄弟的武艺又有长进了啊。”

　　“这身金钟罩功法，是沈心悠暗地里留给你的？”

　　“她可真听大姊的话……呵，不过想要像本座与大姊昔年般亲近，还是差了老大一截。”

　　沈瑜淡淡说道：

　　“与你亲近的下场，不就是琵琶骨上多出一双锁龙钉？”

　　“像阁下般的亲朋好友，还是少一些为好！”

　　这是他头一回在青鸦跟前提及此事。

　　只见得青鸦双瞳猛然一缩，冷白色的瞳孔中难掩杀意。

　　过了片刻，才淡然应道：

　　“本座行事，用不着对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儿解释。”

　　“大姊既没曾取我性命，你便别无选择，只能在本座的目光之下走好每一步。”

　　“别的小狐崽们无法也无心看清，你却理应是知晓的。”

　　“大姊的状态，可没像你们期望般良好……”

　　飞鸦振翅高飞，化为漫天黑羽凭空飘散。

　　自幻术中解脱的沈瑜环顾四周，只见一切又回复到青鸦现身前的样子。

　　楼上楼下的酒客谈笑自若，一如往常。

　　近在咫尺的谭秋桃垂目微笑，全然不知自身曾被蓦然露面的青鸦撕裂了嘴巴。

　　沈瑜忽然间感到异常郁闷，将空荡荡的酒壶重重放落桌面：

　　“把店里最便宜的酒水都取过来，倒在这盛过桃花酿的酒壶里。”

　　“沈瑜是外行人，不识好酒滋味……但求佳酿余香，助长三分酒醉。”

　　谭秋桃低眉道：

　　“不敢如此怠慢贵客。”

　　沈瑜摇了摇头：

　　“既已没了桃花酿，喝的是别的甚么酒又有甚么分别？”

　　他的目光阴沉望向窗外越发昏暗的天空：

　　“就像一日未成宗师、真人，修为长进再多，也不过是蝼蚁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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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阳西降之时，步出桃花居的沈瑜已然半醉。

　　他并没有原路返回梨园山，而是骑着来时自驿站处租来的灰驴，一路往东朝漱玉矶方向飞驰。

　　漱玉玑并不是个适合散心之地，哪怕立着一座骤看山明水秀的东陵山，也不过是死人的墓园。

　　然而沈瑜自妙狐口中听说，一位曾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奇人，此刻便在东陵山与龙吟山交界定居。

　　自己既然盼望冲击武师境界，这位奇人怀中的宝物，对他而言便不可或缺！

　　东陵山边有一座瀑布，传闻是“天下第一人”袁京燕年少时悟拳之地。

　　在她之后，又曾有一位真人，两位宗师来过此地，其后无不成为了江湖中鼎鼎有名的大人物。

　　到底是飞流直下的奇景点化了人？还是后来成名之人抬高了奇景？

　　每一次天琴真人站到这座瀑布之下，也不由得生起类近的愁思。

　　修道二十年，她很清楚无论是自己还是妹妹天怡，也算不得是甚么出类拔萃的求道之才。

　　龙吟山的传承本身，也无法与正一、纯一这些成名千年的大派相比。

　　自家在檀城之所以能有今日名声，全是堂兄天吟一个人撑起来的。

　　天琴自幼便已意识到，吳天吟的才能，比她们姊妹俩加起来都要优秀。

　　自己二人能与天吟合称“三吴”，全然是因着侥幸与他生在同一家族里头而已。

　　在那些曾立在这瀑布之下的光辉身影之中，天吟永远是离她最近，而又始终无法越过的那一道。

　　问题是，天琴对此从未像表面看来般能够安然接受。

　　她曼声吟道：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

　　“龙吟山地界之中，能有像前辈般德高望重的高人进驻，晚辈心中本该只感荣幸。”

　　只见天琴转过身来，目光温和望向不远处凉亭中抱书侧卧的枯小老人：

　　“可惜，天琴没法代师兄下这决定。”

　　“师兄早有明言，若然任由前辈在此栽种仙草，会将诸位前辈遗留于此的灵气消耗清光。”

　　“就算前辈愿意把一半收成奉作租金，我龙吟山也无法点这个头。”

　　凉亭中的老人闻言，漫不在乎地咧嘴而笑：

　　“老仙早料到了。”

　　“吴天吟这人行事向来殊不爽快，既贪求老仙手里名山仙草，却又把瀑布底下这些许灵气瞧得像宝贝似的。”

　　“老仙亲自上山见他，他竟是避而不见，却派你这小娃儿来把我哄在这儿。”

　　“瞻前顾后，因小失大……”

　　“堂堂一派宗主像他这般别扭，也难怪半辈子都被倩言压得抬不起头来。”

　　老人嘿的一声笑了：

　　“不，兴许连纯宜也不如。”

　　天琴本就寡淡的面容显得更淡漠了：

　　“前辈慎言。”

　　“师兄虽没法将山门辖地借予前辈，却愿意购置前辈手中仙草库存的一半。”

　　“前辈认为您的仙草值得多少金银，龙吟山都出了。”

　　老人笑意更是不屑：

　　“废话，老仙若说这些仙草与你龙吟山等价，他也拿山门来换吗？”

　　“你们这些人啊，表面上装作一副修道中人的模样，早就被这檀城习性所染，小肚鸡肠，机关算尽。”

　　“吴天吟哪里希罕老仙这几棵仙草？不外乎是怕我怒之下，跑到纯一道的黎泾山中便宜了纯宜。”

　　“既是如此，在这里把老仙毙了，岂不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