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人？

　　曹灵鹤今年二十有八，自幼年入山修行，从未奢想过得道长生。

　　但也决不甘像路边野狗般死得无声无息！

　　她脊柱已断，却克尽余力单手捏出手印，掌心蓝符散发异光。

　　沈瑜瞧着她的上身往后屈曲软倒，眼看是再无生机。

　　然在一瞬之间，他清晰瞧见了曹灵鹤的瞳孔深处，绽放出一抹危险的蓝光！

　　他几乎瞬息间往后移步，却似乎已然太迟。

　　原本该已被蛇鞭击飞至不知何处的飞剑，飒然升起如流星洞穿曹灵鹤心房，剎那间已刺至眉心！

　　赤炼蛇方才挥鞭与飞剑灵巧迅捷的快攻相抒衡，消耗的精力不少。

　　待见变故横生，虽已立时纵鞭相救，鞭尖却只堪堪擦过飞剑柄末短穗，未曾使剑势稍稍偏移半分。

　　她瞳孔猛然扩张开来，明知定难赶及，仍是迅速展动“蛇行鲤翻”身法赶上救援。

　　赤炼蛇嘴上虽把曹灵鹤说得一无是处，可与对方恶战二度，心底对那“鹤翼苍穹剑”的厉害最是清楚不过。

　　青城的飞剑术从不以剑路奇幻闻名，威力全然建基于那神乎其技般的神速。

　　原本称不上顶尖的剑势，一旦经由极致的高速加持，那便是能够越阶杀敌的绝杀一着！

　　更何况沈瑜本就低着曹灵鹤一境，所长者不过是一身乌龟壳耐操耐打。

　　却必然抵不过飞剑以点破面的突刺！

　　这可是曹灵鹤的濒死一剑，祭上了心头血的决死一击！

　　别就是沈瑜那手烂大街的铁布衫，就算是少林真传们的金钟罩在此，吃了这一剑也是九死一生。

　　而赤炼蛇对沈瑜能以身法避过这剑毫无信心。

　　哪怕这呆子的身法，已然及得上自己的七成。

　　也决计无法避开这连自己也无把握避过的快剑！

　　沈瑜确避不过，也压根没打算闪躲。

　　但见他双拳坚守于面门前，任由鹤翼苍穹剑洞穿护体真气，将受铁布衫加持的双手捅个对穿。

　　飞剑前进之势，却也因而受阻。

　　剑气刷地于沈瑜脸颊刮出一丝血痕，终究没能推进半分。

　　沈瑜目不转睛盯着离鼻尖只有寸余的剑尖，丝毫未见生死顷刻该有的惊慌。

　　曹灵鹤藉由祭上心头血，将食气真符神妙加持于剑上。

　　轻而易举便吸食掉了沈瑜掌上真气，将铁布衫体魄瓦解无形。

　　若非有一层护体真气塾在前头，消减了几分剑势。

　　沈瑜纵然拚上双掌皆穿，也逃不过被顺势捅穿脑袋的惨淡收场。

　　眼力敏锐如曹灵鹤，自然早就瞧出沈瑜有横练功夫在身。

　　可这世上练铁布衫能练出护体真气的，一只手掌便能数得完。

　　她万万没有想到，沈瑜竟然便是其中的一个！

　　啪地鞭响，蛇鞭将钉穿沈瑜双掌的飞剑卷落在地。

　　赤炼蛇的身形也已同步赶至，怔怔瞧着双手鲜血长流的沈瑜。

　　半晌过后，她才吐出来一句话：

　　“此处自有姊妹料理……先随我回狐丘再说。”

　　……

　　狐丘，银鹰高塔六层。

　　妙狐替沈瑜包扎好了双手，本就不爱多话的她目带担忧，却不愿啰唣太多，只道：

　　“我已施术替你拔干净了掌中残余的剑气，涂上了帮中最好的‘生肌续骨膏’。”

　　“要换作是寻常的江湖客受了这般重伤，哪怕能熬过剑气散尽前的刻骨苦楚，一双手也算是废了。”

　　“好在你既是我狐帮兄弟，大姊绝不会吝惜灵药，安心将养就好。”

　　沈瑜掌心伤处犹自疼痛难当，可既知晓伤势不会留下后患，一颗悬着的心便即放下，笑道：

　　“若是寻常的江湖客，早就死在那一记鹤翼苍穹剑下了。”

　　“我年少时在檀城，常听人们嘲弄青城假冒上清传承，与崆峒、华山那般真正的道门名山没法比。”

　　“这会瞧来，倒是把青城山瞧得小了……”

　　妙狐见他皱起眉头，似是伤处颇为痛楚，眼里关切之色更盛。

　　静了一会，才淡淡道：

　　“现在哪里还有甚么崆峒、华山？都被朝廷收作走狗了……”

　　“青城山在正德年间，曾被灭过一次。”

　　“现下同期被灭的武当也没了声息了，青城却仍享大名至今，自然是有些真本领的。”

　　“要是门人能专注一艺，不去分心修炼诸多道术。”

　　“也不至于四大道子、六大剑修，连一个成显形的也没有……”

　　“可笑八百年名山，竟不知道行为本，法术为末！”

　　沈瑜忍着掌心伤处传来的阵阵刺痛，苍白脸上挤出笑意：

　　“她若真到了显形境界，妙狐妹子这会儿可就瞧不见我啦。”

　　听了这话，妙狐脸颊微微一红，低低说道：

　　“这也不然，你要是躺在了外头，姊妹们拿上担架也得把你抬回来的！”

　　她侧首避开沈瑜带着笑的眼神：

　　“接下来的半个月内，每日得换三次药膏，不可沾水，不可练功，不可碰女色。”

　　“你也用不着担心静养多时，会荒废了功夫。”

　　“这次你助红姊除去了曹灵鹤，便是为帮里办了事，大姊不会亏待你的。”

　　“待你伤势一好，先前服丹的丹毒也散得七七八八了，我便再把一颗玉乌丹送到你这儿来。”

　　“另外，我打算把曹灵鹤的遗物交给宅居仙，来抵《圣火锻元经》的账。”

　　“作为补偿，我会另备礼物给你，你且安心养伤就好。”

　　“善后之事，自有诸位姊妹处置。”

　　妙狐离去时推上了房门，留下沈瑜在无人静室中练气静养。

　　方才妙狐虽叫他别要练功，但那是指勿要打拳耍刀，触动伤口。

　　每日的打坐功夫还是不能缺的，否则不但内力会有所消减，气血也会因锻炼不足而衰退。

　　“尚有一颗玉乌丹，作为宰掉曹灵鹤的奖赏……”

　　“这一来，等到服下了第二颗丹药，差不多也够把内丹功提升至精通级。”

　　“对我而言，一颗提振气血的丹药，胜过一两个月乃至数年的苦修！“

　　他想起原身年少时读过的《武经》上的叙述：

　　“内力是武道之本，无论是拳法的威力，还是护体真气的防御力，均建基于内气修为的高低。”

　　“如今我既已修成完美层次的铁布衫，一般同境也已伤我不得。”

　　“就算越境挑战武师，只须对上的不是像赤炼蛇般的精英，得胜的希望也很大。”

　　“比起强冲气血求铁布衫的化境，补全攻防方面的种种不足，才是我目前该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