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距离淮南城不远三十多里的一个废弃的破庙中,三个黑衣人坐在火堆旁,面色阴沉,隐隐间带着一丝怒火。
居中的黑衣人随后给火架上的鱼翻了个面,冷声道:“这个月已经结束几天了,按照规矩应该换人去看守那两个孩子,老六迟迟没有动静,不知道在搞什么鬼?”
左边的黑衣人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在三个人中只有他最年轻,约莫二十多岁的样子,此时他正盯着火架上那金黄的烤鱼,笑嘻嘻道:“六哥应该是被什么事情临时绊住了,他的性子稳重,出不了事的,放心吧放心吧。”
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个面容阴翳的三十多岁的黑衣男子,微微皱了皱眉,觉得此事有些不对,例行一个月换人看守,这样的规矩从来没有被打破,即便老六有什么要紧事,也应该提前传书给他们才对。
“老六肯定是出事了,老七,这几日你在城里有没有发现老六留下的记号?”
看到四哥如此紧张,年轻男子终于不再嬉笑,“同福酒楼有一个,不过那是二十多天前留下的,我问了老板,老板说不记得有这么一号人。”
老三老四陷入沉默,六弟不应该做事这么马虎,即便是那两个孩子又逃跑了,他前去追踪,那么也应该会先留下记号告知他们一声,现在渺无音讯,很大可能是出了意外。
老七把架子上的鱼重新翻了个面,思索了一下,吞吞吐吐的道:“不过老板说了另一件事,七月十四那天,楼下有两人斗殴,似乎是因为一个孩子引起的。”
闻言,两人的注意力被他吸引过来,面有怒色,这么重要的事不早点说,离开宗门久了连最基本的规矩都忘了?
老七自知失职,慌张道:“后来官府把人带走了,我以为只是普通的斗殴事件,你们知道的,淮南城里的习武之人太多,这种事只是很平常······”
“三两,你自己动手还是我们帮你?”老三打断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因为都没有意义,眼神阴冷的看着他。
老七脸色瞬间惨白,求救一般看向对面的四哥,看到四哥同样一副阴沉的表情,心顿时跌倒谷底。
正当老三要出手的时候,老七咬咬牙,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大腿处的裤子被徒手撕开一个口子,匕首瞬间切下,血淋淋的一块肉就这么掉到了地上。
看到自己的兄弟如此惨状,两人皆是面无表情,老七微微吸了几口凉气,迅速在伤口处点了几下,面色苍白的把匕首放在地上,低着头看着篝火。
“酒楼老板只知道是两个江湖中人斗殴,身份具体不知,因为只有一个孩子,所以我没有往他们身上联想。失败的那个人被官府带走了,说明另一个人至少是有官职在身,他带走了那个孩子,后来便没了消息。”老七尽量让自己的声音连续不断。
老三终于把目光从他身上挪开,仔细剖析其中的信息,姓陆的那小子在进城之前受了重伤,凌辉带着他肯定要找个藏身之地,淮南城里的江湖人众多,六弟不宜张扬,只能暗中跟踪,这样他们会有逃跑的机会。
七弟说的也没错,淮南城里的江湖中人斗殴事件时常发生,但是为了一个孩子产生的纠纷,这个概率就很低了,很大的可能是凌辉把姓陆的藏在了某处,自己出去找吃的,一个人目标小,六弟不一定会发现。
假设被抓走的那个人是六弟,那和他动手的那个人是谁?竟然能调动城里的官兵,这身份可就不寻常了,而且竟然会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孩子出手。凌九霄的故识吗?但是宗门调查的资料上,凌九霄这个人与朝廷中人没有任何往来,甚至司徒礼一度对他发布了追杀令,最后凌九霄止步于临安城,从未有传闻说他来过淮南城。
老四知道三哥在想事情的时候不喜欢别人打扰,看着地上老七割下来的这块肉,他舔了舔嘴唇,目光很快移开,从怀里掏出一个陶瓷的药瓶,抛给在忍受疼痛不敢出声的老七。
老三摇了摇头,脑子里一堆乱麻,“十有八九凌辉这小杂种是被什么人给救了,明天老四你和我走一趟监牢,看看那些人里面有没有老六。”
虽然心中有不好的预感,但是这两孩子关系重大,尤其是宗门传来最新的消息,剑侠已经到淮南城,江湖上都说凌九霄的剑道有这么高的成就,肯定有剑侠的指点,众说纷坛。
宗主知道肯定不能让剑侠见到凌辉,赶忙派他们三人前来,就是为了把这俩孩子带走,必要的时候立刻结束这场赌局,也要保证永无后患,这两年该清除的那些人已经全部解决,是时候收尾了。
初十是淮南城每个月最热闹的一天,城内会涌进很多生面孔,城内的居民对此已经见怪不怪。按理说这么多江湖中人集聚,斗殴的案件应该会很多,但是淮南城的守军在这一天加强了巡逻,很多江湖中人看到甲胄齐全的官兵,立刻打消了心中想要滋事的念头。
醉翁之意不在酒,很多年轻人从别的城池专门赶过来,并不都是为了瞻仰淮南王的英姿,在这鱼龙混杂之际,也会有一些高手隐匿其中,想从淮南王的出手中寻求突破,一般这样的机会在江湖上几乎很少,毕竟高手过招,怎么可能会让人在旁边观摩,这样的高手藏在人群中,这些年轻人的目标就是他们,并不是要去对付他们,只是想拜得名师。
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夹杂着两个逆着人流的中年人,任何要和他们有接触的手脚都被弹开,偷儿们知道碰上了硬茬,使了个眼色远离了这个区域。
老三隐隐作怒,如果不是城内守卫森严,这些人刚才就被他斩掉手脚丢到一处。
好不容易两人走到了牢房处,被人拦了下来。
“牢房重地,闲杂人等不能靠近,你们不知道规矩?”
老四赶忙上前,生怕三哥控制不住脾气对这个狱卒出手,笑道:“我们是玄一门的人,前段时间我们的师弟因为一些小事被官府押了,现在我们来赎人。”
闻言,狱卒眼珠子咕噜噜转了转,一改刚才的严肃,笑道:“原来是这样,只是小的只是一个看门的,什么玄一门我从未听说过啊。”
说罢,抬起手扣了扣指甲,眼神瞥了一眼面前空着双手的两人。
老四假装肉疼的伸手到怀里,掏出三张一千两面值的银票,再把腰间的钱袋子摘下,放在袖子中,伸手拉住狱卒的手,苦笑道:“官府抓的那个人是我们的小师弟,平时最受师傅疼爱,没个消息回去我们也不好交差啊,还望官爷行个方便,通融通融,规矩我们懂,宗门特意拨下这些银两,可不好空手而回。”
狱卒掂量掂量袖子里的钱袋,遮掩不住脸上的笑意,看来是两个大户,不过还是得按照规矩走,拿在手上的三张千两的银票是要交公的,一脸为难道:“这样吧,你们跟我进去,找到你们师弟了说一声,带走也就带走了,可别再有下次,否则就不是这么容易就解决了。”
老四笑着点了点头,等狱卒眼光转到老三身上的时候,老三才生硬的点点头,狱卒也不在意,觉得这人应该是那些门派里的掌律之类的,规矩重,听说宗门里一旦有人犯错,最怕的就是这种人。
两人得偿所愿的进入监牢,果不其然,淮南城里的江湖人因为犯禁被抓了很多,牢房已经不够用,每间牢房至少关了三四个人,最多的甚至关了六七人。官府也拿他们没办法,总不能这头抓了,另一头就放了吧,这成何体统,所以才有了这么一个不成文的规定,让人拿赎金来赎人。
里面的狱卒看到这小子身后跟着两个人,再看着他手上抓着的那些银票,眼神流露出羡慕。
狱卒带着两人从头走到尾,却发觉两人丝毫没有停步的意思,回过头,却看到这两人紧紧皱着眉头,不耐烦的道:“牢房里关押江湖人的就这些,你们确定你们的师弟是被官府带走了?”
老三老四对望一眼,都有些疑惑,老七打探到的消息应该不会错,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
老四忙笑道:“官爷,我们确定,大约在二十多天前,同福酒楼,另一位师弟亲眼看到的,做不得假。”
看着他这么信誓旦旦的样子,狱卒将信将疑的看着两人,沉吟道:“二十天前,同福客栈,那段时间好像没有几个人,你们跟我来。”
说着,把两人带到第三间牢房前,指着里面躺着的三个人道:“这几个就是这段时间进来的,其余的都是一个月之前的,这没有那就不是我们拿的人了。”
老三老四摇了摇头,被狱卒看在眼中,怒道:“你俩拿小爷耍着玩呢,滚滚滚。”
狱卒把银票摔在他们身上,推推嚷嚷把他俩扫地出门,老三老四顺势出了牢房,知道自己身上责任重大,并不会和这般小人物计较。
两人走在大街上,此时街上的行人已经开始变少,大部分都去城外看淮南王的比斗了,老四心头仍有些疑惑,问道:“是不是我们的方向错了?”
老三想了想,摇摇头道:“不知道,我们亲自去同福酒楼一趟。”
所幸这么大的酒楼,老板不可能抛下酒楼跟去城外,这些江湖中人在他眼里就是摇钱树,这些年来如过江之鲫,酒楼简直是日进斗金。看到两人前来又是问那天的斗殴之事,正好客人还没回来,闲着的老板和他们说了那天街上发生的事,确信带走黑衣男子的就是官府的人。
这样一来,两人的思绪又一次陷入了死胡同。
老三犹豫道:“既然是被官府的人带走,又不在监牢里,淮南城有谁有这等实力?”
不约而同的,两人心中闪过城里最有权势的两个人,知府大人杜明善和淮南王刘埠。
淮南王府不好潜入,可以先去知府大人的府上调查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