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金钱的作用和老班的一番劝导下,我们三个被记了大过,并没有被学校开除。
我不是太喜欢打架,但更不愿意受欺负。后来家长给我们三个换了新的被子和床单。
浪哥他爸临走时还给浪哥留了三百块钱,说:“拿这些钱去买点好吃的,好好养下自己的伤。”
浪哥赌气说:“我不要你的钱!”说罢,把手中的三百块钱朝他砸了过去。
他站着不动,亦没有去捡地上的钱,凝视浪哥五六秒后他才是缓缓开口道:“钱就留给你了,我走了。喂,你们两个好好看着他。”
我和明连忙点了点头,然后就去捡地上的钱。
明说:“浪哥,拿着这钱吧,这是你爸给你的。”
我附和道:“是啊,浪哥,你就收下吧。”说完我偏头去看浪哥的爸,发现他早已离开了。
浪哥拿着那些钱发呆,他的眼神很浑浊,像一潭碧绿幽深的潭水,在恐怖和深邃间来回转换。
回到教室时,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我们的身上。老师扫了我们三个一眼,平静至极,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句:“去坐下吧,好好上课。”然后他就继续讲课,他像一个孩子一样,在讲台上蹦蹦跳跳的,手里的白色粉笔在黑板上哒哒哒跳着舞。
那节课我根本就不知道是怎么过的,我想去认真听课,可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办法集中注意力,我只能假装看着黑板,然而心神早已不知飘到了何处。
我想“梦中的她”是否能看见现在的我,她是天上的仙女还是山林里的妖怪,亦或是某些未知的东西,我多么希望能同她见面。
课间休息时,琳递给了我一个苹果,说:“吃吧。”
然后她就跑了出去,我轻轻一笑,也跟了出去。我发现琳其实是一个挺文静的女生,她平时也不喜欢到处疯跑疯玩,她和我一样,喜欢独自靠在一角,远眺着远方的风景,然后默默发着呆,任时间匆匆流走,她或许在思考些什么吧。
每当我看向那些风景时,脑海中的回忆一下就涌现了出来,他们像一部电影,而那些风景则是屏幕,一切的一切都在其中展现着,或喜或悲,或哀或叹,或真或虚,或浮或沉,只不过它们播放得极其的慢,好像有人按了慢放。
我静静走到琳的身边,将苹果放到她的手旁边,说:“谢谢你了。”
琳有些惊讶,说道:“你不要吗?”
我说:“我脸痛,根本就不敢用力嚼东西,你给我也没用,你还是自己吃吧。”
琳笑了笑,两只手抓住了苹果,不断地在其表面摸索着,可她的目光却是一直看着前方。
我说:“琳,你平时看起来那么乖,那么文静,为什么当初军训时对我会那么凶呢?”
琳愣了愣,笑道:“我凶吗?哦,我想起来了,我那时候的确是挺凶的,可后来我就变成这样子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可说到这里,她就忽得缄口不言了。
我好奇道:“可能是因为什么?”
西方天边的金黄色余晖打在她的脸上,她整个人连同手中的苹果一下亮了起来,好像沐浴着火中一样,我想起了我以前特别喜爱的一首歌,这首歌的名字叫做《Girl on fire》,浴火而生的女孩。
她笑了笑,说道:“可能人都是会变的吧,也许突然就变成了另外一副模样,怎么,你不喜欢现在的我吗?”
我身子一震,说道:“我挺喜欢现在的你的,只是我这个人有时候很奇怪,但我也说不出哪里奇怪。”
她的脸上依旧带着笑意,她侧过头来看着我,这次余晖只照到了她身子的一部分,她左边的头发,左边的脸,左边的身子,左边的衣角边缘,还有一部分鼻梁,她好像突然间被镀上课一层金色的会发光的漆,这和先前是截然不同的,她说道:“你喜欢现在的我,而在口语中,‘现在’是可以省略的,那也就是说,你喜欢我!”
她笑吟吟地看着我。
我的脸一下红了,我扭过头不去看她,争辩道:“你这是什么强盗逻辑,哪里有这么说的。”
她依旧笑个不停,接着说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不是我要你说的,你说你喜欢我,就是在向我表白,那我答应你了,以后我们就是男女朋友了。”
我更加心慌,连忙解释道:“这怎么行,是你问我喜不喜欢你的,那我当然就说......”话到嘴边,我立马闭了嘴,因为我也意识到了不对。
“总之不行。”我最终无奈地答道。
她说:“为什么不行,你不试试为什么不行,况且这是你自己说的话。”
我小心翼翼地偏过头看她,我以为她会紧紧凝视着我,可她只是手撑着下巴,望向远方互相交织的橘黄色晚霞,那些晚霞真的很美,足足渲染了大半个天空,绸缎般的云彩被晚霞映照得柔软起来,缓缓地流动着。
我意识到她刚才说这些话时,并没有看着我!
我不知为何有了一股莫名的勇气,或许是她并没有和我对视吧,让我觉得她说得都是玩笑话。
我说:“我是个神经病,我喜欢上了一个永远都找不到的人。”
琳说:“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奇怪的话。”
我说:“我从很早开始便做着一个奇怪的梦,在梦里总是会梦见一个奇怪的女人,她和我赤身裸体相对着,我们彼此没有秘密,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有时候她会亲吻我,而我也会亲吻她,我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可我只知道我特别喜欢和她在一起。”我叹了一口气,接着道:“可我找了很久也找不到她,我以为她会来找我,可她已经消失了很长的时间了。前些日子她忽然来找我了,可她又忽得离开了。”
琳沉思良久,像一尊石像,一动不动,过了半晌,她才是说道:“你知道她长得什么样子吗?”
我摇头道:“我不记得了,我在梦里有时候可以看清她的脸,可当我醒来后,她的轮廓立马就消失了,无论我如何想象,都难以记起她的样子,她好像在和我玩捉迷藏。”
琳突然偏过头来看我,神色认真道:“所以说,你只喜欢她,一个连她的样子都不知道的女人?”
这些话,我从未对任何一个人提及,可不知为何,我感觉一股神奇的力量被灌注到了此刻自己的身上,让我决定将心中的秘密一吐为快。
我说:“对,我会一直找她,而我相信她也一定会来找我,我始终相信我们在精神灵魂上是相通的。”
她明显一愣,小小的嫩红嘴唇不停地颤抖着,她好像有数不清的话要说,最终只说了:“那祝福......”
可她连这些话也没有说完,因为上课了。上课的铃声像催人离开的魔音,没有人可以在它的影响下完整地说出一句话。
我们一起走进了教室。
“她会认为我是一个神经病吗?”我又突然后悔起来,我感觉我不该说那些话的人。
我是一个畏惧生活,畏惧现实的人,在我未正式步入社会前,我每日窝在家里,蜷缩着身躯躲避到一个小小的角落,我害怕自己离开了这个小小的天地后,便会烟消云散。我对一切都产生了极其严重的焦虑不安感,我甚至不再说话,偶尔看看书,或者听听歌,可往往做了不到半小时,便会被一股紧张和窒息包围,我一拳一拳地捶着自己的脸。
“你他妈在干什么,你究竟在干什么!”
我发出一声又一声声嘶力竭的嘶吼,可我依旧被迷茫和未知的恐惧缠绕。
我在梦里编织着属于自己的梦,在梦里自己无所不能,我放纵奔跑,我自由歌唱,我挥斥方遒,指点江山,我不再被令人心烦的吵闹和繁琐的现实纠缠,我做着有意义的事,可那些事到底有何意义?我不得而知。我只知道自己在那个虚幻的现实里自己才有安全感,我才能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生活本就是无趣的,所谓存在便是在无趣中找到些许不那么无趣的东西,然后对着他说:“嘿,你真有趣!”然后莞尔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