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外边已经没有其他人,孟寻真掀开盖在身上的草席,跳下货物堆。
翻过了货栈栅栏,来到老汉身边,忍住肠胃不适,查看一番,终究不忍再看。
心里蓦然有了几分自责:“我反应快一些,当时便出手,是不是能够救他一命?”
没有人能够回答这个问题。
也许他当时现身,不仅救不了人,还会把自己陷进去。
即便他救了人,也不免要显露刀法,泄露大盗身份和行踪。
除非他能将沙河帮在场见过他刀法的所有人,都杀之灭口。
但他有这个能耐吗?
没有,他只是入门级,连岳师傅的水平都没有达到,根本做不到那种程度。
关键是,他现在是大盗身份,谁沾上谁倒霉。
孟寻真旋即摇了摇头。
真是想多了,自己不过就是个社畜,又不是上帝、救世主,还能够救苦救难、随处示现不成?
量力而行,能救便救,救不了便救不了,有什么可自责的?
自己只能生死有命、努力求存,还能什么都顾着别人?
脸有这么大吗?
扫除了心里杂念,便对着老汉的尸身念起了往生咒。
“桥归桥,路归路,尘归尘,土归土,唯识归吾,唯心归真,惟道是从!”
大道碑没有特别反应,不过就是发出了一道明亮的光,道碑的字迹也没有变化。
“愿来生再没有痛苦,安安乐乐,老先生安息吧。”
念了咒又祝福了一番,心里不免叹息。
之前,杀了鬼佬、买办,急着走人跑路,根本没有来得及念咒。
也不知道那两人做了那么多坏事,念这个咒语,大道碑会不会发光。
不过,现在不是研究这个问题的时候。
虽然自己的脸没那么大,但也没那么小。
既然遇上了沙河帮这事儿,也不能袖手旁观,放任不管。
只是不能贸然出手,反正十三姨颜值够高,匪徒也下不去杀手,一时半会没事。
看有没有机会,能救则救,若是可能的话,将沙河帮一网打尽自然最好……
想到这里,孟寻真回到刚刚睡觉的地方,将剩下有些冰凉的食物拎了下来。
随后,便夹着旧衣裹着的钢刀,不紧不慢,远远的吊在沙河帮身后。
这个沙河帮,人多势众。
表面上通过拉帮结派、欺行霸市、收保护费过日子。
实际上暗地里还从事贩卖妇女、逼良为娼的勾当。
真正算的上是社会的毒瘤、人类的渣滓。
而且,沙河帮这群人,可不是乌合之众,而是不要命的悍匪!
不只做下种种卑鄙无耻的勾当,还敢纵火焚烧宝芝林,这动不动灭人门户的作风,绝不是一般匪类可比。
可谓胆大包天,无法无天!
黄飞鸿的功夫那么厉害,名震佛山,也无法震慑他们,被他们缠上,照样敢不要命冲上来,举刀乱砍!
最近,沙河帮主又跟洋人勾搭在一起,联合陷害黄飞鸿,功不可没,从洋人手里弄来了短铳。
有了火器,又搭上了洋人的这条船,沙河帮主更加的不可一世。
孟寻真所忌惮的,不是这群恶徒人多势众、悍不畏死,而是他们手里的几条短铳。
这东西,就连严振东的铁布衫,也都扛不住!
自己又不是黄飞鸿那样的高手,可以拼着无影脚的敏捷身法,腾挪变幻躲子弹。
当然,自家功夫要是达到瞬间斩杀四个枪手的地步,也可以冲上前去,搏杀一把。
然而,掂量自家功夫,显然做不到这样的地步。
只要身上一不小心,挨上一枪,再被那么多贼人一拥而上,基本上就Gameover,立刻没得玩。
这会儿魂识又不足,不能转世托生,这下一个世界没来得及见着,就彻底玩儿完,可不就白瞎了得到这么一个大道碑么!
还是踏实一些,衡量着自己的能力,小心一些比较好。
简单来说:该苟要苟,该怂得怂,出其不意,见缝插针。
自己可是传说的独行大盗啊,什么叫独行……大盗?
就是没有后援、一切只能靠自己的大盗……
诶,等等,不对哦,记得刚刚做梦没彻底清醒那会儿,还听到了口吃的男声。
没错,那是牙擦苏吧?
现在怎么没见着他的身影,也没有见到他的尸体?
逃出去了?那肯定就是去找黄飞鸿来帮忙咯?
这么说来,自己也算有后援的人,只要撑到黄飞鸿带领民团来援……
孟寻真想到这里,心中定了定,看来自己也不是孤军奋战。
左臂咯吱窝夹着旧衣裹着的钢刀,左手拎着酒坛,右手把着半只肥鸡。
喝一口坛中酒,吃一嘴冷烧鸡,早餐冰凉滋味虽不太好,但能喂饱自己的肚子。
脑子里盘算思索着,怎么应对接下来的事情。
码头的范围很大,除了清朝衙门控制的小部分区域。
其他大部分区域都已经划分给了英国、美国。
这里仿佛是国中之国,充满了异国风情。
此时,孟寻真身穿陈旧的洋装,装束一点儿也不扎眼。
甚至,都已经将缴获的短枪,堂而皇之挎在腰间。
看上去,如同浪荡一宿,有些落魄又张狂的西部牛仔。
反倒是沙河帮众人,都是长衫大辫子,走在鬼佬租界片区,如同码头的工人,此时还押着女人行走,令路人诧异。
不过,此时天色还早,并不亮堂,道上行人稀少,即便有人遇到这种情况,见对方人多势众,也不会多管闲事。
沙河帮众人并不知道身后跟着一个心怀叵测、杀人越货的大盗,偶尔扫过后面的孟寻真,也只以为是哪个喝醉的鬼佬。
不一会儿,便到了沙河帮的老巢。
沙河帮现在的聚集之地,便是码头附近美国租界区域内的一座不小的仓库。
眼见沙河帮主带着帮众,押着十三姨进去。
孟寻真无法从正门进去,只能绕过仓库旁边,找到一个低矮的位置,隔着墙壁便能够听到里面隐约传出鼎沸的人声。
有赌博叫喊的声音,还有吃肉喝酒吹牛的声音。
孟寻真吃完了手里的肥鸡,饮完了最后的一口酒酿,随后轻轻靠墙放下了酒坛。
活动了一番筋骨,接着左手拿好裹着的钢刀,右手一攀墙壁,劲儿一使,翻身便上了仓库的矮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