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康走出自己卧房,来到前院会客厅,看到厅中已站了许多人,高坐主位的,是自己的父亲嵇勇。
嵇勇四十岁上下的年纪,模样倒是和临终前的嵇康有着七分相似,只不过嵇勇十分注重保养,看上去可是要比那时的嵇康雍容文雅的多了。
嵇康再看来客,微微吃了一惊。
这不就是昨日调戏小颖,打伤自己的那伙人么?
怎么,昨天打我没打够,还追到家里来了?
这帮人中,为首的是个华服公子哥,约莫十八九岁年纪,略胖,眉目之间略显轻佻。
昨日,就是这公子哥想要调戏小颖,并命令手下围殴自己的。
嵇康看到这家伙,心头没来由一阵火起。
在其身后,有个四五十岁的山羊胡老者,衣着虽然光鲜,却是身形微躬,笑眯眯的,一看便知是个类似于管家身份的下人。
此人在昨日并未出现。
嵇勇此时的面色也不太好看,他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全貌:“诸位,莅临本府,有何贵干?”
公子哥看了一眼老者,老者笑眯眯的上前半步:“嵇老爷,实在抱歉,昨日有些误会,我家公子冲撞了令郎,今日我等是特意来赔礼道歉的。”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嵇勇见对方说话客气,火气倒也消了三分,但嵇勇向来护犊子,也不是好相与的:“这位兄台,话可不是这么说的,犬子虽然愚钝,但也不至于被些不明来历的野种拳打脚踢,这笔账,可不是一句抱歉能算清楚的。”
公子哥闻言,目光一寒。
老者拉了拉公子哥衣袖,抬了抬手,立时有手下递上两个锦盒。
“呵呵……嵇老爷子言重了,误会,误会罢了,我家老爷呢……是剑鼎阁的人,此次随我家少爷来秦州办点事情,路过安平城,无意冒犯,今日登门,乃是诚心赔礼道歉来的,见礼!”
厅中的嵇家人,听到剑鼎阁三个字,包括嵇康在内,都是暗暗吸了一口凉气。
剑鼎阁什么地方?
大成王朝权势滔天的机构,监察百官,震慑武林,号称“恶即斩、奸即斩、不忠即斩!”
阁主自称剑主,当年随建元先帝夺取天下,建立大成王朝,传闻武功隐隐还在大成十六圣之上,连当今圣上元龙帝都以师礼待之,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地位超然。
这伙人自报家门,见了众人反应,都是十分满意,公子哥脸上也是泛起了笑意。
嵇勇一扬下巴,下人接过锦盒,在嵇勇的示意下一次打开。
第一道锦盒,内装一百两白银,算得上是大手笔了。
大成的货币体系,一两黄金可折算十两白银,而一两白银又可折算一千文铜钱。
而普通家丁一个月的例钱,也不过数百文铜钱而已。
第二道锦盒一打开,嵇勇的双目登时一亮。
躺在锦盒之中的,是一方石砚,材质肉眼可见的温润细腻,石青之色中隐隐透着紫纹,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老者笑道:“我听闻嵇老爷子喜好书法一道,特意物色了这石砚,希望老爷子喜欢。”
“好说,好说。”嵇勇笑了,似乎真的十分满意。
嵇康翻了翻眼睛,自己身上可还疼着呢,这么个物件儿,就让您转怒为喜了?我是亲生的么?
老者趁势笑道:“听闻嵇家大公子嵇武在军中做事,驻守北境,年纪轻轻已是校尉,前途无量啊,今后还请多多关照才是啊!”
“不敢不敢,还望兄台多多关照才是,不知兄台如何称呼,如无要事,便留在府上用饭吧。来人,快快看坐!”嵇勇连忙拱手。
老者摇了摇手,笑道:“不必劳烦,小的莫三。区区一个管家而已,当不得嵇老爷子高抬,我们还有事在身,就不叨扰了。”
老者莫三正欲转身离去,那公子哥却拉了拉他衣服:“老莫,你看那里!”
莫三抬眼望去,会客厅东侧墙上,赫然挂着一幅装裱好的墨宝,上书“上善若水”四个大字,字迹苍劲有力,意境超然,再看落款,莫三更是吃了一惊。
临池书。
张兰亭,字临池,大成十六圣之一,当今书圣!
书圣张兰亭,不但号称天下第一书法名家,武功也是奇高,一手铁画银钩剑法,自号天下第三剑客。
“书圣墨宝!”莫三讶道:“当真是书圣墨宝?看样子不会错,嵇老爷子,您从何得来的?”
嵇勇闻言,大为得意:“呵呵……此乃我嵇家家传之宝,平时倒也不曾外露,这不是鄙人四十大寿将近,这次挂了出来,莫兄可谓是有眼福啊。”
此时,嵇康闻言,也是看向那副字,眼睛登时一亮。
好字!
当年他嵇康也算是当世名家,字迹千金难求,但比之这副墨宝,嵇康自认逊色三分。
可惜,嵇康死时,也不过四十。
如果再有个十年八年的浸淫,嵇康自认不会输给此人。
再看间,嵇康竟沉迷其中,无法自拔:“这其中……似乎藏着剑意啊!”
嵇康凭着自身高超的书法造诣和剑术理解,居然悟出了其中蕴含的剑意,要知道,前世的嵇康,可是一名击剑高手,甚至经常和将军们论剑比试!
这边,公子哥凑近莫三:“老莫,书圣墨宝,可遇不可求啊,带回去给我爹,到了他手中,价值连城!”
莫三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对嵇勇说道:“不愧是号称天下第一书法名家的书圣墨宝,今日一见,可谓是大开眼界!”
“哈哈……莫非莫兄也是此道中人?”嵇勇平生爱好书法,说到书法,便是眉飞色舞。
“小的才疏学浅,只不过略懂皮毛,不过我家老爷可是个墨痴呢,如果见到这书圣墨宝,定是如获奇珍,不知……嵇老爷子可愿割爱?价钱好商量。”
嵇勇一听,登时变了脸色:“这怎么可能,此乃我嵇家家传之宝,莫兄可别打它的主意了。”
莫三神情不变,脸上仍是挂着笑意:“嵇老爷子,交个朋友,您想要什么,尽管开口,我家老爷坐镇剑鼎阁,号剑九,没有他办不到的事。”
“嘶……”
厅中的嵇家人这次有些不淡定了,剑鼎阁剑九!
世人都知,剑鼎阁中,没有明确的官职之分,上下尊卑,全靠实力,既然号为剑九,也就是说,此人权力武功,在剑鼎阁中,除了超然的剑主,便是第九把交椅!
按理说,听到了剑九的名头,常人理当退缩,奈何嵇勇却是个爱字如命的人,想也不想便摇头道:“不行,这幅字我说什么也不会让出去,莫老兄还是免开尊口吧,否则我就只好送客了。”
莫三见嵇勇软的不吃,便来硬的:“呵呵……听说嵇家剑在秦州也算颇有名气,不知是浪得虚名,还是真才实学?”
嵇勇一听,浓眉一竖:“不过略有几分薄名罢了,不足挂齿,莫老兄此言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