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日,他们都行进在风沙里。风时大时小,大的时候,他们就找地方躲避,小的时候,他就会坐在裘文边上,好奇地遥望四周的土丘,大大小小的,参差不齐。
一日,风格外剧烈,吹得车子摇摇晃晃,马都倒退几步。裘文钻进来说道:“风太大了,路上没看到房屋,这下坏了。”白飘飘不慌不忙道:“刚才来的路上有土丘吗?”裘文点头。白飘飘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就朝最近的一处土丘驶去吧。”小九不解道:“土丘都不高,这风这么厉害,它挡不住的。”
裘文不像小九那般疑惑,事情紧急,他立马调转马车朝最近的一个土丘走去。小九感受到座位下的马车晃晃悠悠,一脸疑惑地盯着白飘飘,等着她解释。
白飘飘没有言语,她在车厢后座翻了翻,取出一把小到,拔开一看,随后绑在裤腿上。“飘飘姐,这是怎么回事?”小九见她拔剑,心觉有所不妥,但还不等他说完,就感到马车忽的停了。
“别动。”他刚想开窗看看,就听到白飘飘低声阻止道,“等会儿不要说话,不要反抗,更不要暴露自己的能力,知道了吗?”小九想要问原因,但见着她严厉的眼神,还是忍住了说话的欲望,呆呆地点了点头。
“里面的人出来。”忽然,外面响起一道陌生男人的声音。白飘飘率先起身,将细心照顾的铁面人随意地踢倒一边,从容地推门下车。
随着她打开门,小九才看到他们竟到了一处阴暗的巢穴,外面有几十枝熊熊燃烧的火把,照亮了车周围着的几十号人,而裘文正被几人持刀挟持着。
白飘飘轻轻一跳下车,随后小九也跟着下了车。他看到这几十号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全都衣衫褴褛,面黄肌瘦,脸上一双招子警惕而又浑浊。
“女人?”为首的汉子看到白飘飘,眉头一挑,手一招,一个仆妇打扮的带刀卫士立刻走上前搜身。她搜完白飘飘后,朝首领摇了摇头,随后又走到小九面前。
“嘻嘻,痒。”小九不合时宜地笑出声,惹来不少人探究或愤怒或嫉妒的目光,他连忙包住嘴,咬牙忍受面前的仆妇搜查自己。
“什么都没有。”仆妇说完,回归到一旁的队伍里面。
那汉子点头,示意另外几人走到马车里去检查一番,而他则询问起白飘飘:“你们是干什么的?”白飘飘回道:“回家,我们住在月影村。”那首领继续道:“月影村,那里不是荒了吗?你们是家人?”小九听他两个问题接得莫名其妙,一时间摸不着头脑。倒是白飘飘脸一红,她不露痕迹地瞄了裘文一眼,默默点头。
“大哥,说好了的,这次要是有姑娘就先给我。”突然,旁边站出一个卷发青年,模样瘦削,唯有两只上臂显得壮硕。“滚一边去。”汉子骂道,“人家成婚了。你难道想学那些鱼肉百姓的混蛋强抢豪夺?”卷发青年不吭声,愤怒地瞅了裘文一眼。
裘文莫名其妙,随后又听卷发青年说道:“要是这姑娘撒谎呢?说不定是骗人的。你看这傻大个,要啥啥没有,吃饭第一名,这姑娘怎么会喜欢他啊?”首领骂道:“要你多管闲事。”说着伸腿踢了他一脚,卷发青年立马安静了。
首领又看向白飘飘:“既然你们是一家人,那等会儿就住在一个房间。最近风大得很,月影村就别回了。”他说完,就听有人叫道:“老大,里面还有猫狗,和一个受伤的铁面人。”小九隐约明白这些人要把他们软禁在此,见他们饥肠辘辘的模样,生怕他们把猫狗吃了,忙叫道:“大黄小黑是我的兄弟,你们可不许伤害它们。还有那铁面,那是我哥哥,之前受了伤,现在在休养。”
他说完,就见白飘飘一个愤怒的眼刀甩来。首领没有理会,自顾自地说道:“人留下来,其他带走。”说完,就又有几个人上前,将马车牵走。小九只听车轱辘越来越远,里面似乎九曲十八弯,刚想细听时,就见俩卫士扛着铁面人来到他们面前,将铁面人放在地上后,重新归队。
小九眼瞅着这几十号人来来往往,却没有任何一人站错位置,不由明白刚才飘飘姐在车上的叮嘱。这群人有组织有纪律,胜过黑甲卫,可以与北燕皇家卫队想比拼,也不知道他们实力如何,人数多少,真是深不可测。
在他思量间,又来了几个人,他们将基本的生活物资递到白飘飘手里,随后又有一人领着他们去往一个幽暗的空间。白飘飘走在前面,小九走在中间,裘文背着铁面人走在最后。等他们进入后,那人在门上拴上一把锁,同时解释这是所有新人都会面临的阶段,这段时间他们会送来生活物资,等十五天后会恢复他们的自由。
那人交代完事项后就匆匆离开,小九本想使出自己的撒钱、可爱的招数,但通通没有用上,不由长长地叹了口气。他望向四周,黑漆漆的,只有通道上的火光照进,隐约能瞧见地方不大,地上铺着草席,角落里一只木桶,臭烘烘的,不知道装了什么,整个房间简陋至极,唯一的优点就是足够干燥。
裘文将铁面人放在干草垛上,望向白飘飘说道:“所以这里就是漠沙邦,那群人是反动军?”白飘飘点头。小九白眼:“什么反动军,我看他们个个跟强盗似的,应该叫强盗。”白飘飘微笑:“以前这里是流寇沙盗的藏身地,后来被圣殿剿灭后,这些洞窟就荒废下来,成了他们的聚居地。你说的没错,他们是挺像匪徒的,事实上,他们也以这个称呼自居,管自己叫沙匪。”小九乐了:“呵,他们还挺有自知之明啊。”
裘文皱眉:“他们看上去不好对付,难道我们就留在这里,还是?”白飘飘说道:“先看看吧。我之前很少跟他们打交道,只是听说他们很狡猾,连地底下都是挖通了的,但也很有原则,只要不违背他们,就能活下去。”说着叹了口气,“若不是外面风沙太大,我也不会带着你们深入匪窝。”
裘文安慰道:“不用自责,这是我们一同决定的。”他眸光幽深,看得白飘飘心跳漏了一拍。“对呀。”小九忽的插嘴,“不是说了吗?十五天。等他们对我们的监视没有这么厉害了,我们就可以伺机而动,找到合适的机会逃出去。”说完,他脸色一变,说道:“刚才我看了半天,都没找到茅厕,只有一个臭烘烘的东西在那边,我们是不是要?”
裘文白飘飘脸双双绯红,偏小九不知,苦兮兮地说道:“那多臭啊。不对,姐的屎肯定是香的,关键是裘叔,哇,我跟他住一块的时候,他——”他还想说,就被裘文一把捂住口鼻。
“说什么呢?屎啊屎的,这些都是粗话,你小孩子家家的,要有礼貌,知道吗?”裘文闷头教育道。小九挣扎着点头,随后挣脱开来,长长地吸了口气,走到白飘飘身后,嬉笑一声:“还好你没放屁。”说完,惹来裘文一声怒吼,发誓要抓到他打烂屁股,而白飘飘则捂嘴轻笑。二人动静之大,连带着草席上躺着的铁面都微微颤动。
“听着真是一家人。”走廊远处,首领听着房间里的吵闹声,嘴角一勾,踱着步子离开。他手上拿着一卷兽皮,火光照射下,上面隐约闪烁着一个闪电符文。若是小九白飘飘见着,就会知道,它代表着神殿。
首领拿着兽皮卷,走到另一处干燥的洞穴。他来的时候,已经有好些年轻人坐在里边。这些人与小九进门时看到的那些人明显不同,他们有的虽仍然衣不蔽体,但体格壮硕,眼如利剑,个个斗志昂扬。那个卷发青年也在里面,见到首领进来后,立刻带领大家起身。
“都坐。”首领摆手,将兽皮卷放在桌子中央,“新到的一封信函,大家看看,然后说说你们的想法。”
“神殿?”众人脱口而出,作为反动军,他们很熟悉同样作为反动势力的神殿。“他们想要合作?”一高个子说道,“没有诚意,封我们老大第十卫,哼,他分明是想收编我们,老大,你可不能同意。”
卷发青年听了,连忙站出来:“权宜之计,一切都是权宜之计。我们现在的情况,大家都看到了,前几年还能有些收益,但最近这一年,圣殿打压太过厉害,那些商贩也请了厉害的护卫。别说劫富济贫,我们连饭都吃不起了。难道各位兄弟们想在完成大业前活活饿死在这儿?”
他一番话出来,引起不少人赞同。但高个子依旧咬住不放:“神殿那些人做事,大家可都是有目共睹。第十卫?哼,估计除了他们领头的,其他人都没想着拯救苍生吧,个个都是在谋取私利,组织里的关系更是秽乱不堪。”
卷发青年站起身:“你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凡事说话都得有证据。”
首领抬眼:“不急,听他慢慢说。”
高个青年也不怯场,站起身来,望向众人:“大家知道万花宫吧?我们中有许多人都是从那里过来的。那是个什么地方,大家都知道,富人的天堂,穷人的地狱,里头人口买卖、谋财害命、杀人夺妻的事情数不胜数,但一直都没有人管。除了我们的人,神殿都没出现过。这是为什么呢?因为他们的高层就是神殿的人,而神殿的高层就是圣殿的人,他们整个都是一起的,整个是一个庞大的金钱组织,人前唱黑脸,人后唱白脸,说好也是他,不好也是他。这种势力,简直是我们反动军的败类、臭虫,跟他们合作,还不如直接饿死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