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曳的烛火照亮了一方石砖，往常不起眼的阴影，在此刻却显得尤为珍贵。

　　“听说只有鬼才没有影子。难道我和她已经成了阴间的野鬼？”小九望着柔儿渐渐离去的背影，看起来是那么的单薄无力，孤独无依。

　　“我找到出路了。”柔儿欢快地说道，拿着油灯指着前方，“你看那里是不是有人？”

　　有人？有鬼吧。

　　小九苦着脸，但还是配合地走上前，顺着柔儿手指的方向，眯眼望去，只见远方有不少人影，都朝着一个地方赶。

　　“他们这是去哪儿？”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柔儿登时拿着油灯朝前方走去，小九苦兮兮地尾随她的身后。

　　待二人走近一看，只见地面不知何时裂开，中间流淌着一条浩瀚的河流。岸边站着些人，他们穿着各式各样的服饰，手里端着一盏熄灭的油灯，排着队走到一条大船上。

　　“原来这就是呣渡沱。”小九念道，他刚想告诉柔儿他的发现，却见柔儿已不在原地，她正端着油灯向那列队伍走去。

　　“柔儿姐姐！柔儿姐姐！”小九大喊。

　　许是听见了他的呼喊，柔儿停下脚步，但只是顿了一会儿，就又走上前去。

　　“柔儿姐姐！”小九一面高喊着，一面跑上前拍她。

　　“小九，不要！”

　　“快住手！”

　　“小九，停下！”

　　黑暗里忽然传出了熟悉的声音，还夹杂着一道沧桑的叫声。

　　小九没来得及反应，一掌拍在了柔儿的肩上。

　　柔儿浑身一抖，似乎是受了惊讶，猛地转身，朝身后看去，手上的油灯顿时一阵闪烁，一阵阴风袭来，油灯顿时熄灭。

　　黑暗里传出一道叹息声，“死了，没救了。”

　　小九不明所以，大着胆子说道：“你说谁没救了？”他心底有个答案，却不敢承认。

　　黑暗里再无声响。

　　他抬眼看向柔儿，只见她往日娇俏的容颜再无神采，默默地转过身子，朝队伍末端走去。

　　“柔儿姐姐！”小九想要追上去，但他却发现自己迈不开步子，随后腰身一紧，身子不由向后退，迅速地朝黑暗中闪去。

　　“柔儿姐姐！”他最后叫了一声，遥望着柔儿的身影。此时她站在船上，随着河流的方向，一同向深处游去。

　　“醒醒，小九醒醒！”

　　“阿婆，他怎么还不醒啊？”

　　“快了。”

　　话音一落，小九登时睁开眼，紧接着他像是溺水了一般，大口呼进空气，随后止不住地咳嗽。

　　“小九你没事吧？”耳边传来白飘飘关切的声音。

　　“飘飘姐，你怎么在这儿？”小九回过神来，环顾四周，见自己正在一间旧屋里，边上坐着裘文，面前是一个佝偻瘦削的老妇人，她低着头，正在解他脚上的红绳。

　　“你可算回来了。”白飘飘一把将他抱住，不停地念叨，“没事就好。”

　　裘文也温和地笑了笑，随后朝那老妇人拜了拜，从荷包里掏出一些白银，递了过去

　　“你们在这里休息一晚，可不要再出去了。”老妇人拒绝了裘文的好意，颤颤巍巍地站直身子，扶着墙慢慢地离开。

　　“裘叔，这是怎么一回事？柔儿姐呢？”小九忍不住问出来。

　　“柔儿姑娘睡了，你们也早点休息，我们明天出发。”裘文温和地说道，眼神却有些闪烁。

　　小九目送他出门，又瞅了瞅边上的白飘飘，见她满脸泪痕，不由用衣袖给她擦了擦。

　　“飘飘姐，别哭了，我这不是回来了。”

　　“回来就好。”白飘飘语气哀伤，形容憔悴，但却一直牢牢地抓着小九的手，直到她睡着。

　　“对不起。”小九抽出手来，循着月色，悄悄地走出房间，来到另外一间屋子。

　　“你来了。”

　　他刚踏进房间，就听见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

　　“老婆婆，求您救救柔儿姐。”小九跪下来，磕头行礼。

　　“命灯已灭，救不了了。”老妇人摇头。

　　“命灯？就是她手里的那盏油灯吗？若不是我拍了她，那盏灯也不会熄灭。”小九恍然大悟，目光灼灼地看向老妇人，一脸希冀地问道，“有没有办法可以重新点燃呢？”

　　老妇人叹了口气：“即使你点燃命灯，她的魂已经迈进呣渡沱，你也找不回来了。”

　　“不试试怎么行，是我害了她，如果不去试，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安心。求您发发慈悲，告诉我吧！”

　　小九又磕了几个响头。

　　“不行！小九，你不能去！”白飘飘不知何时出现在门边上，“听我说，柔儿的死与你无关，这不是你的错。”

　　小九见她神色慌乱，不由上前握住她的手，恳切道：“我已经长大了。”

　　白飘飘怔怔地看着他，听了这话，鼻头一酸，眼前忽然模糊，但还是坚持道：“不许去，这事与你无关，要怪就怪她命不好。”说到最后，语气决绝。

　　“你……”小九忽然觉得眼前这人有些陌生，不是他以前认识的那个白飘飘了，“我不知道你们以前有什么过节，但这个人我必须去救。”

　　他甩开白飘飘的手，重新跪倒在老妇人身前：“婆婆，求求您，告诉我点燃命灯的法子吧。”

　　“以命换命。”老妇人重重地叹了口气，“把一盏燃着的命灯交到她手里便好。”

　　小九磕头谢恩，随后走出房门，却又遭遇了白飘飘的阻拦。二人争执不休：

　　“不许去！”

　　“你凭什么拦着我？”

　　“你是我带大的，这条命也是别人捡回来的，说不行就不行。”

　　“你们的恩情，我来世再报。”

　　“别吵了。”老妇人慢腾腾地走出来，“你们别吵了，已经有人出去了。”

　　“难道是裘大哥？”

　　趁着白飘飘一愣神的功夫，小九兀自跑了出去。屋内昏暗，小九跌跌撞撞地跑到了另一间屋子。

　　“裘叔！”

　　屋内行囊还在，被窝还热乎着，但此时却空无一人。

　　“不行，我得去找他。”小九当即起身，却见白飘飘又拦在屋门口，一脸坚定地看着他。

　　“裘大哥已经替你去了，你就在屋里好好休息吧。”白飘飘轻声道。

　　小九低着头，握紧了拳头，良久他才抬头，恨恨地瞥了她一眼：“你真冷血。”随后不再顾忌，一把将她推倒，大步朝门口走去。

　　“你究竟要害死多少人命才肯甘心！”白飘飘嘶喊道，她强忍着不适，站直身子，一瘸一拐地走向门边。

　　小九停下了脚步，扭过头，红着眼盯着她：“你说什么？”

　　“柔儿死了，现在裘文也要因你死去。你没有命灯，去了也救不了他们！”白飘飘咬牙道。

　　“你怎么知道？”小九心下大骇，连他自己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命灯。

　　白飘飘不再言语，而是给了他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随后一瘸一拐地走出了房门，迈入了黑暗之中。

　　“他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