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莽度过了久违的内气不平静心境却格外平静的一晚。
第二日被寺庙中的拂尘声叫醒,江莽出门看见田禾正同方守和尚一起给那些墙边的蒲团扫灰。
老和尚则坐在正中央的那块蒲团的下面,准备敲木鱼诵经。
老和尚念了一段江莽没听过的经文,夏秋从屋檐上跳下来,抱怨到:“老和尚,再晚一刻念经我就可以喝到那杯美酒了,这损失你不赔可就说不过去了。”
老和尚好像没有被打扰早课的不耐烦,反而放下击打木鱼的小木棰,乐呵呵说到:“让夏施主少喝了点酒,这点阴功应该能足够老和尚我今早偷懒了。”
然后挥挥手让方守师侄过来:“方守师侄来到这儿之后就没上过早课,今日你来。”
“师叔,师侄更早时已经念完了。”方守放下拂尘行礼到。
“那小和尚,出家人可不打诳语,你要是上过早课,我不早被你叫醒了。”夏秋原本想喝点酒醒醒脑,可才想起来这酒已经被温有邪喝光了,暗骂了声酒鬼。
“无念师叔说念万遍经,不如行万里路,所以这几日我都在山里边走边念的。”
江莽看方守和尚与他一般年纪,却好像极为克己守礼,怪不得取了个法号叫方守。
夏秋点点头,不过马上痛心疾首的指责老和尚:“你看看方小和尚,再想想方脑袋的那句话多有道理,你怎么就非得在庙里念经扰人清梦呢?”
田禾在一堆前辈中插不上话,不过还是拉拉夏秋,想要轻声示意他们毕竟是客人。
“田小子,有什么不对的就要大声指责,不要藏藏掖掖的。”夏秋让田禾大声说话,让那些和尚看看到底谁有理。
“客随主便。”田禾终究没有夏秋那么脸皮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虽然声音不大,但在场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夏秋回头不敢置信,这才反应过来田小子不是那江莽,还是太过良善了。
“天下皆是我家,天下人皆是我夏秋的朋友,所以没什么客不客,主不主的,关上门来这都是家事。”
夏秋晃了晃脑袋,醒一下酒,而老和尚则道:“老和尚我走过的路可比你读的书都多,所以不走也罢。”
江莽忍不住笑出声,嘟囔到:“那看来也没走多少路。”
夏秋嘿了一声,想走过去拍江莽脑袋,被江莽避开,夏秋则更进一步,江莽就在退一步,一时间小小的寺庙前厅残影跃动。
江莽的鬼影身法一直没有时间来刻苦练习,虽说一直在脑海里观想,每一刻都在进步,不过那修炼速度也着实不算快。
另一边的夏秋则显得更加游刃有余,他的身法不似江莽般鬼魅,反倒更为灵动,在这狭小地方比江莽更加轻巧。
果然没过一会儿,江莽就被逮了个正着,那一巴掌还是落了下去:“行啊你小子,进步了一点尾巴就翘上天了。”
刚刚被逮之前,夏秋提前落位打乱了江莽的步伐,江莽差点撞到了田禾,不过还好被一边的方守拉开,夏秋看了眼茫然的田禾和平静的方守:“老和尚,是你做的手脚。”
“早慧多夭,给田施主的一份薄礼,不成敬意。”
江莽这时也才反应到,若是之前以田禾的眼力,不可能瞧不出来他们二人的身影,这下来看老和尚昨晚说的礼物应该就是这个了。
看来老和尚应该和那老道士差不多,武功都不高,但都有一些诡异手段。
“江小子,才刚勉强算是个二流武者就这么嚣张,不尊重前辈,你看看方小和尚就格外稳重了。”
夏秋那眼神颇有些“隔壁那小孩就是比自家孩子优秀”的感觉,反正让江莽极其的不爽。
老和尚提议到:“不如,让两人彼此切磋一把,方守这几日修心尚可,修身就懈怠多日了吧,不知江施主可愿意出手一二。”
江莽心想,这老和尚莫非是知道了他的武功根柢后,还想看看他把嵩阳寺的武功秘籍都学的怎样了?
夏秋替江莽答应了下来:“好啊,刚好让这小子定定心,别以为二流武者有多厉害了,以这小子惹事的性子一个人能不能活着走出沧洲都很难说。”
老和尚回头问方守可愿意,方守拘谨行礼:“师叔考校武艺,自无不可。”
于是一行人出了寺庙找了块空旷地方,老和尚心里舒了一口气,佛祖宽恕我等,不是不愿早课,属实是锻炼下一辈比早课更加重要。
方守和江莽走在最前,老和尚、夏秋次之,田禾说就留在寺庙里打扫。
夏秋拉过老和尚僧袍低声说到:“老和尚,你想让江小子和方小和尚互为磨刀石?”
老和尚摆了个在夏秋眼里极为讨嫌的高深模样:“此为其一。”
走了十几步还没听到下文,夏秋冷笑道:“后面的其二其三其四呢?”
“且在看看。”
老和尚说完就像修了闭口禅一般,再不开口,夏秋也不能揪着他胡子硬逼着他说出来,也只能作罢。
寺庙在北承山的山腰,其余地方也只有山顶较为空旷,还好这几人除了老和尚之外,上山都很容易。
后面江莽身形到了最前面,第一个到达了山顶,夏秋和方守都不急,一边走一边看风景,一边等待后面的老和尚,老和尚也犟,非说自己老当益壮,拒绝了方守背他上山的好意,最后拿着夏秋给他的树枝当做行山杖,这才勉强走上了山顶。
北承山其实不是正统意义的山形,北承山的山顶像是被人削了一角,山顶平坦,而且除了临近边缘的地方长了几棵树,中间地方连杂草都鲜有几丛。
江莽已经等候多时,和方守打了声招呼之后就迫不及待的逼近,想要以自己擅长的近战攻伐快速拿下方守。
方守也不惧,互相试探了几回合之后,两边都没有讨到什么好处。
江莽随后左手画掌,右手冲拳,一掌一拳都被方守拦下来之后,左手以掌变勾,朝方守的喉间袭去。
“罗汉十八打里面的缠身锁喉。”夏秋虽然没练过嵩阳寺的武功,不过眼界也不低,自然能看出来江莽使的招式。
“是也不是。”老和尚终于开口,不过是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老和尚,你在这样说话,我就翻脸了。”夏秋把住老和尚撑着身体的树枝威胁到。
老和尚赶紧用力拿稳,还好夏秋没用力,于是赶紧回到:“我说我说。”
方守虽然被江莽取巧的改换招式失了先机,不过立马还以颜色,右手拳拦下江莽的锁喉勾爪,左手也以掌对向江莽的右拳。
老和尚看着场中一触即发的局势一边说到:“江施主刚刚巧妙的用左手掌而不是右手拳来施展后续的锁喉,虽然占了先手,不过招式太过轻慢,若没有及时的后手跟上,只要方守能拦下这一记,局势就会转向方守这边。”
果然如老和尚所说,方守在拦下这一式之后,右拳冲完之后立马化为勾爪,向江莽的咽喉下去,江莽只得施展鬼影身法避开。
两人同样以罗汉十八打的缠身锁喉起手,方守不仅轻松防下了江莽的攻势,而且还逼出了江莽的鬼影身法来避敌。
这一回合,确实是方守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江莽这一试探之后也知道了方守比他更了解罗汉十八打,其实这也是江莽的最大弱点。
江莽虽然学的快,但从来不会在打斗时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攻心战术,因为江莽自己清楚他若是这样一定只是徒劳而已。
江莽一直用的都是以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敌人轻功不行,我就用轻功厉害的招式对付你,你近战比我厉害,那我就用远程的消耗战磨死你。
毕竟观想这门修炼功法再怎么厉害,也只是在心里观想,实际打起来能用出几成功夫还得看江莽自己的练习了。
江莽心想可惜,若是他有看过的一部武侠小说天龙里面的小无相功,又何须这么辛苦。
刚刚虽然只是初次试探,不过江莽还是抓住了相对于方守自己起手势的几处破绽,不过现在就算改过来也没用,用这招对方守只是自缚手脚,看来要来点不一样的了。
江莽眼睛微眯,随后脚法凌乱,不过依稀能看出有所章法,两只手的手势变成虚握酒杯的样子。
老和尚笑言:“脚下用的是嵩阳寺的仙人醉棍法功夫,就不知道手上是普通的醉拳还是别的招式了。”
“你们嵩阳寺还有这类武功?”夏秋奇到,他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认识很多嵩阳寺僧人,还从来没看过他们用过这招。
“原是嵩阳寺七十二绝技创立之初,我寺一位天赋纵横的俗家弟子所创,不过因嗜酒,屡教不改,最后不得入我佛门。”
“原来以前佛门也有我这等酒中仙人,失敬失敬。”
“陈年烂谷子的事了,如今嵩阳寺知道这门武功的都不多,江施主也是抓住了方守的性格古板守成,料定他不会这门武功。”
老和尚说完还不忘赞叹一句:“江施主心念急转,不可估量啊。”
夏秋也渐渐瞧出了点什么:“方小和尚也不差了,以不变应万变,比方念那时候厉害多了。”
老和尚想起以前那个执拗的方念师侄,不由说到:“毕竟无念师弟那时候是逃出嵩阳寺,武功只学了一半,但也能在江湖上除魔卫道,不容易了。”
“老和尚,我赌方小和尚赢,就赌这门仙人醉的武功如何,我夏秋的品行你是知道的,绝不外传。”
“出家人戒赌,夏施主就不用多想了。”
夏秋看着即将攻过去的江莽,和面前山崩海啸仿佛都能面不改色的方小和尚,叹了口气:“可惜了,白赚的一门武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