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莽在清溪村等到雪雕回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不过江莽还是赶紧跟着雪雕追了上去。
老道离开清溪村后本想直往京南道以下的庆阳城去,不过走至半路在庆阳城外不远的小镇客栈停步。
乡路凹凸不平,而且现在已经夜半,可见视野不大,不过对江莽来说问题不大,唯一的麻烦就是心湖中心魔的碎碎叨。
“真没想到能从我的嘴里说出这么恶心的话,还放心,呕。”
干呕了一会,心魔化作黑影附着在江莽肩头上:“不就是一只兔子,还让你记心里了?千万别在我面前演什么忘年之交的戏码?可让我恶心坏了。你真不好奇那小鬼为什么眼力那么好?早听我的,杀了了事,哪还会有这些烦恼。”
江莽身后的黑影慢慢涨大,江莽贱兮兮的笑答:“他天赋好是他的事,你想杀他是你的事,我想帮他是我的事,你有本事就把这身体夺了去。”
“哟哟哟,长本事了,早几年不是只会躲着哭鼻子吗?早先儿被几个废物揍得面目全非那人是谁来着?哦,是我们江少侠啊,那没事了。毕竟我们江少侠就是这样的舍己为人,明明是为了帮助人家讨要三文钱,却非要给自己找个试试老骗子深浅的理由追过去。”
“哦,我没有说反吧,你没反驳那就是没有了,江少侠果然虚怀若谷。也不知道几百年后江湖上会不会得用你的姓氏来标榜假仁假义。”
心魔化成的黑影在江莽背后似火焰般燃烧,各种嘲讽的话语在心湖荡漾开,江莽还真拿他没什么办法,这玩意儿可不是封闭五识能防得住的。
又走了几里路,在夜幕下依稀可见小镇的模样,江莽正心下一喜的时候,耳边突然听到一声鸣叫,对于雪雕的信任刻入骨中,想也不想的后仰躲过两发本该射进江莽双眼的弩箭,两支特殊箭头几乎同时从江莽眼前划过。
“无息弩箭?”
江莽曾在一本兵器谱上看见过,机身和弩箭都是经过特殊改造,弩箭射出来的时候,只要把控好距离,几乎能让人听不见出箭的声响,而刚刚江莽刚好被心湖中的心魔牵引心神,所以没有在意那一声小小的破风声。
江莽此刻身在镇外的乡间田垄,被这偷袭吓得汗毛树立,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就将刚刚弯腰在地上捡的两颗石块丢出。
果然江莽马上看到乡路两边的田垄的稻草堆里钻出的两人,一人跳出来后就劈刀而来,还有一人也在慢慢靠近蓄势待发。
月黑风高杀人夜。
两个人都蒙着脸,拿着九环大刀劈过来的那人身形高壮,另一人相比身形就要瘦小的多。
江莽后走一步躲过这一劈,持刀那人劈空后,刀刃翻转,欺身向前往上砍去,江莽确是艺高人胆大,不退反进,险险躲过这一刀后,一拳击向那人胸口。
就要中时,江莽突然心觉不对,拳到持刀那人胸口前一寸停住,以气劲将其轰退几步。
同时左手抓住另一人袭过来的右手,手背传来疼痛,赶紧松手后退开,左手手背被勾出两个血洞,还好反应够快,没被缠住,伤势暂时没有大碍。
另一人不知何时在右手食指中指戴上了两只钢指环,而那边持刀那人的胸口也不知道穿了什么东西,这两人不论是武器还是武功路数都阴狠的不行,明显是有备而来。
持刀那人对着另一人到:“料敌先机笑面虎,应该是了,猝不及防之下还能有如此判断。点子扎手,速战速决。”
另一人看了看两只钢指环上还挂着的血珠:“知道,榜上的高手,自然要认真对待。要是被他摸清了我们招式,那今天就不知道死的是谁了。”
他们都没有避讳着江莽交谈,一是此地空旷,只有少数几个稻草堆摆在远处,二则是没有必要,没有谁会计较死人听到什么。
另一边的江莽虽然听他们说话,他们的目标应该不是自己,但也有可能是他们放的烟雾弹,就是要他在忙于解释的时候,错失防备好下死手。
不怪江莽想的多,而是好些武侠小说都是这么写的,果然多读书还是有好处的,就说现在,要不是之前在书里看过不少被伏杀的场景,今天就要栽在这了。
况且在江湖,有些事不是因为说不开才打起来的,而是即使说开了也会打起来。
江湖不讲道理的人多了,不讲道理的事自然也会变多。
“这就是你说的国泰民安?你是眼睛长到天上去了,还是彻底瞎了?这都有人敢当道杀人,果真是老而不死是为贼。”
江莽心里骂着身居北方的老人,却也没有怯战,刚刚试探了几招,拿刀的那个力气大速度慢,不过身上配了个阴人的护具,戴钢指环随时准备偷袭的那个更阴,身法看起来应该不输自己。不排除他们身上还有弩箭的可能性,四周都是田地,肯定是对方故意挑选的围杀之地。
还未退却的寒风一吹,还没种上庄稼的田地,黑夜中平添了分肃杀的感觉。
那就是想跑都跑不了了,练了十几年武,刚出江湖就给人当靶子,别说已经骂开了的心魔,就是自己也咽不下这口气。
“战。憋屈了这么多年,没道理有了本事还得忍气吞声。”
看到江莽战意不退,原本以为要来一场猫捉老鼠的必杀之局的二人也不至于沮丧,无非是多花一点力气,说不定还能有个意外收获。
依旧是持刀那人打头阵,不过拿着九环大刀着实太过笨重,江莽轻松从侧面踢开刀身后,借力跳起左腿甩向那人脑袋,踢开后与另一人近身拳脚相斗。
打了几回合后江莽越战越勇,对方赶紧退开,不给江莽继续熟悉他的招式,吃了一拳,不过没打在要紧部位,但是江莽左手又挂了彩,手背上多了两道划痕。
江莽不以为意,毕竟手无寸铁和对方近身搏斗,总会不小心挨上两下,只要受伤不是太影响行动,借此先摸清楚这人的路数,一击致命,至于剩下那个,到时候可战可退就是他了。
江莽可没有因为说了战之后就要拼到底的打算,只是你们如此热情款待,我不回点礼,我良心难安。
你退一步,我偏要得寸进尺。
江莽突然暴起,身若游龙,左手精准的抓住那人手腕,那人立马勾手将生死符扎进江莽左手手背,还没来得及开心,脸色立马大变,因为自己左手很快就被江莽右手打落,胸口门户大开,眼睛里逐渐被放大的少年凶戾模样。
你比我阴,我比你狠。
江莽和那人的头撞在一起,那人闷哼一声,脚步逐渐变得虚浮,江莽一声不吭,左手翻转,顺着手臂贴着那人的衣服一拳打在右脸上,紧接着右手全力打在那人倒过来的左脸。
江莽这酣畅淋漓的一拳把他击飞数十步之后,不再管他,翻身反应极快的躲过持刀那人射过来的那支弩箭。
刚想有所动作,突然听见天上嘶鸣,虽然知道身后有危险,不过刚刚那一系列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攻势,使得江莽受伤同样不轻,反应慢了一拍,不过还是让得那支本来应该射中心脏的弩箭偏了几分,透过江莽身后背着的包袱射在了左后肩上。
江莽赶紧躲开到已死那人最开始藏身的稻草堆旁。
没想到还有一个藏在黑暗里,暂且不去管戴钢指环那个是晕是死,暗处还有一个,并且应该只剩一个,毕竟刚刚那么好的机会,多上一支弩箭,他可就不是只废了一只左手那么简单了。
方才江莽逐渐适应了钢指环那人的招式,那人何尝不是在试探江莽的武学招式,不过都是江莽主动给他喂的招,所以江莽突然转变招式,从一开始不显山不露水的半喂招到暴起如雷霆万钧。
近身搏斗本就是一念之差,生死之间。
不过本来要明朗的局势,因为这个弩箭完全倒向了另一边。
“哎呀,这都让你躲开了,阿雪真是的,提醒你个废物干嘛。”心魔看着狼狈的江莽,赶紧爬上肩头嘲讽到。
被血气激了脾气的江莽嘴上也是不输到:“我死了你也就闭嘴了,听上去好像是个不错的买卖。”
“你也太小看我了……”心魔突然哽住,不接话了,或者只是不想把下一句说出来。
江莽倒是没在意心魔的奇怪,毕竟他奇怪的地方多了去了,心魔虽然没说话,不过江莽肩上黑影倒是越涨越大。
江莽现在背靠稻草堆,稻草堆后面就藏着刚刚射出那刁钻一箭的人,而正面不远处还有个受了他一脚好像什么事都没有的高壮汉子。
江莽在高壮汉子眼下将弩箭从肩后拔了下来,精铁打造,箭头上不知淬了什么,不过不是什么好玩意儿就是了。
真憋屈,又得跑了。
江莽心里暗骂自己,剩下的那两人应该是想等着药物发作,瓮中捉鳖吧。大概是江莽刚刚暴起杀人的瞬间吓得他们怕狗急了跳墙,再拉一个去黄泉路上作伴。
三人各有心思,都按兵不动。
江莽撕开袖子,将箭头在撕下来的布上擦了几下,放到绑腰的大带上,终于等到了那声鸣叫。
江莽轻笑,不是三人伏杀一人,而是雕隼斗三蛇。
江莽听准位置,调集本就所剩无几的内力,运气将身后的稻草堆掀飞,在飞起来的草堆里,江莽瞧准空隙于手中抖出那只弩箭,直向那人躲藏之处而去。
江莽掀飞的稻草堆不仅帮他挡下了一支弩箭,并且江莽踏着稻草迅速来到钢指环那人倒下的地方,抓起往背上一扔就往着镇子方向跑去。
持刀那人还以为要得手了,没想到眨眼间就给江莽逃了,之前同伙的身体还被拿来当了挡箭牌,关键江莽背个人速度身法都比他快,而另一边弩箭出手后被飞起的稻草挡下,江莽的那一支袖里箭也是让他不得不起身躲过,失去了最佳追赶的时机。
那人从暗处走过来,没蒙面,想来这一切都早计划好了,若是老道看了肯定要庆幸自己当时走进客栈的机灵,他们正是之前老道在客栈遇到的那三人。
暗处那人对持刀那人说:“算了,他中了毒,要么回去疗伤失去争斗的资格,即使自己在外面疗伤,必然会耽搁最好的时间。”
持刀那人也是表示赞同,至于那个不知生死的同伙,不好意思,不管你事后活没活,你都要死了。
因为他们三人本就只有一个人能活着回去,一桃杀二士,道理都懂,可往往都是身不由己。
这就是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