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楼只有五楼,非帝王子弟最高也就只能建到五楼,大概四丈高一点。
山水楼掌柜的见劝不住,再加上其他的客人都在起哄,只能各自收了江莽和段生的五百两银票,自掏一千两出来站在五楼。
公平起见,也为了让江莽心服口服,段生从二楼来到一楼,和江莽对着高台而立。
“段公子,江公子,可准备好了?”
“来吧。”
见他们都严阵以待,掌柜也不再劝,将那一千两银票展开着就这么丢了下来。
那银票刚出手,一楼的两道人影一前一后的窜了出去。
江莽在先,重重踏地板而上,段生则一路踩在椅子和桌子借力,两人竟然同时来到二楼的栏杆处。
不过段生站在栏杆上,而江莽手抓着栏杆,吊在外面。
刚刚两人气势一爆发,就让许多人瞧出了些门道,段生果然不愧是湖榜有名的二流武者,只是那旁边那三流武者的轻功也不慢,多半是对自己的轻功特别自信才会提出这切磋条件。
两人此时都在二楼,不过相距甚远,都看了一下自己的位置后,段生轻蔑一笑,果然刚开始的那种速度这小子保持不了。
眼神交汇完,段生就继续踩着栏杆跳了上去,江莽虽然快人一步的跳出,不过还是稍慢了一脚,两人几乎以相同的距离来到三楼。
而此时那张一千两的银票方才落到四楼楼顶位置。
段生就要故技重施跳上四楼然后一举拿下银票,江莽却一跃而起,超过了段生来到银票附近。
江莽之前故意慢一步给段生一种和他轻功差不多的错觉,但其实他只是怕段生输不起,恼羞成怒的打烂了这张银票,毕竟他刚开始提出这个第一就是猜测姓段的轻功差,这个最有胜算,第二则是银票终究是纸张,脆弱得很,实在比不过就一拍两散,谁也别赢。
耍赖就耍赖,总比输了好。
而段生轻功好像着实有点差,至少若是对上昨天那白衣公子,估计他连衣角都摸不到半点。
这江莽才突然爆发,想要一举拿下,没想到这时候一股用力很巧的气劲将银票带飞,飞到高台上空。
江莽攀着四楼栏杆,瞧向出手那人,穿着深色道袍,一脸我就是在耍猴的戏谑表情。
江莽不去追逐那张银票,反倒是和那人打了起来,段生则是在来到四楼后,看了看形势,向高台上空飞去。
二人对了一掌,江莽心骂后不再恋战,又是一个主动凑上来的二流武者。
虽然江莽比段生更快,但终究慢了起步,眼见段生就要拿到银票,江莽在段生后半个身位心道,距离够了。
银票于高台之上消失,再见时众人就见江莽两指夹着银票落下。
“姓段的,愿赌服输?”江莽轻巧落在高台上,将银票放在老道士手中。
老道士摸了摸银票,脸上的笑容逐渐僵硬,放入怀中后心情彻底垮了下来,但还是脸上不漏声色的谢道:“谢江公子赏钱千两。”
说到千两的时候还顿了顿,和江莽交换了下眼神,也各自重新坐回了座位。
那边掌柜看段生面色阴沉,虽然不讨好但还是出来打了个圆场:“既然因为赏钱的事出了误会,现在也算解了这段恩怨,还请两位看在山水楼的面子上,就此作罢。”
段生甩了甩袖子,就走出了客栈,估摸着应该是觉得丢了脸,不想待在这儿,出门之时还不忘给江莽和四楼身穿道袍那人一个愤恨眼神。
江莽坐回座位,夏秋拍了一下江莽脑袋:“可以啊,飞花探手用的有几成火候了。”
飞花探手,动的是花,不动的是手,可到底最后还是手将花攥在手里。
这门功夫本就难练,在比武切磋方面杀伤力也不足,所以刚开始江莽只是停留在手快这个阶段,直到那天在风月楼后院美妇用了这招之后,江莽就记了下来。
江莽原本就看过这门秘籍,也算是浅浅入门,再加上昨晚一直在心里观想着那晚飞花探手的轨迹,竟然直接突破了手动到花动这个境界。
不过对江莽来说并不算什么,他本就应该惊才绝艳,把这座江湖吓一跳。
京城的天武楼是唯一一座明面上高达九楼的建筑,由一至九分别摆放了江湖势力上交的武功秘籍。
而江莽则是那座天武楼修缮至今唯一一个在里面待了近十年的人。
在打了几场架之后,江莽通过由道家修行秘籍《内视后言》和佛家的《坐照经》而自创的修行方式:
观想。
脑中不断创造人物比试,如同左右互搏一般,但江莽确是真的能将左右手区分开,毕竟体内一直有着两种意识。
而在那个江莽消失了之后,江莽只能靠看过一遍就不会忘的记忆力,一个招式在脑海里反复观想千遍,不学会江莽才会觉得丢人。
熟读诗词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
天武楼的秘籍对江莽来说就是刚开始学的字,江莽从零到一,而正因为有了这些一,才能去观看别人的诗词歌赋有所收获,而江莽就是在浅学了一遍秘籍后,在看人使用才能看出来自己的不足。
虽然今日这飞花探手比起那美妇用的还逊色很多,不过江莽也知道不可能就这么吃透,拿学来的东西怎么可能练个一晚上就打赢老师,至少也得在学那么一两日吧。
夏秋也明显知道一点天武楼的内幕,再加上清楚江莽的一些武功招式和底细:“你小子到底在天武楼看了几本秘籍?怎么感觉你不像只学了几本的样子。”
江莽倒是一脸高深莫测的问到:“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夏秋气得又想拍江莽,结果被江莽躲过,夏秋说到:“先听假话。”
“假话自然是没把天武楼秘籍翻遍。”
夏秋一怔,他还以为这小子假话会说把秘籍都学了个遍,这句话反着说那可真是有点可怕了啊。
不过翻遍这个词还行,要真是学遍了天武楼里的秘籍,这小子就算打两胎开始学也不可能学的全,不过杂而不精很容易走火入魔的,走火入魔就算后面自己好转起来也必然会耽误学武的。
他才多大?十六?十七?能学个几年武?
不过夏秋也不想把话问尽,不然江莽借此机会问些他知道但不好说的问题就不好了。
还是听别人的故事好,可以不停的指指点点,有人说他好,就能挑出一堆毛病来反驳他,但若是有人说他不好,又能挑出不少优点来反驳他。
争来争去,图个各自舒畅就好,也不用非得有个答案,至于被争论的那人,就算再有苦不也听不到说不出吗?
高台上老道士还是如之前一样讲着些江湖轶事,有前朝的,有老老一辈江湖的,唯独一般说书先生最喜欢念叨的当世的几件大事只字不提。
譬如那二十几年前的正邪大战,硬生生使得中原江湖倒退百年,元气大伤。
还譬如安国北伐时,天子亲征,一骑绝尘三千里,信手擒拿了贼将寇首。
甚至还有人冒着被官府捉拿的风险,会讲一讲北伐之后又一场轰动朝野的大事,京城大雪案。
老道士都不敢讲,因为知道的太多,甚至连安国击败前朝,平定各地叛乱问鼎中原的事也不讲。
相师,不论穿没穿着那件算命道袍,都得牢记有什么话能说,有些话到死都不能说出口。
也幸好说书先生只用说的精彩就行,听书的也不求涨知识之类的头疼事,所以至今老道士都能轻松应对。
倒是一边的小道童因为江莽他们一伙人的存在连连弹错音,最后甚至给一段极为轻快的说书弹了一段《坟前吟》。
一时间高台上老道士说着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祝福,那边小道童的二胡传来如泣如诉,哀转不绝的悲吟。
何况江莽他们三人本就离高台近,时不时的窃窃私语和笑声,再加上小道童后知后觉的弹错音,使得方寸大乱,后续又犯了几个外行人都听得出来的错误。
酒楼的人因为刚刚那事都盯紧了江莽一行人,有的自然看出来其中门道,不过碍于江莽的实力,不愿出声,而还有些人则因为刚才的事也不想做这出头鸟。
毕竟三流武者虽说只比一些不入流的武者强上一点,但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惹上一个三流武者对很多人来说肯定是个亏本买卖。
就在掌柜就要出来再次调节的时候,老道士休息润嗓子的间隙,江莽那一桌接连上了好几道酒菜,一小厮说:“老先生说为了多谢江公子的打赏,亲自出钱请三位吃好喝好。”
夏秋瞧了眼高台上一脸肉疼的老道士,低声笑到:“老道士这是亏到姥姥家了啊。”
田禾不解,毕竟之前不是得了江莽大哥一千两的赏钱吗?怎么就亏本了。
江莽偷偷把那一千两银票从袖子里露出一角,让田禾看清,田禾这才恍然大悟。
“啧啧,一千两赏钱,不知道那之前的一百两够不够交酒楼的分成。”
江莽尝了一口菜后就没了胃口,倒是夏秋荤酒不忌。
见老道士服了软,三人也不是和老道士有什么深仇大恨,所以自顾自的坐在角落听书。
小道童没了那些干扰之后,之后除了几个无伤大雅的小错误就没在犯过错。
下午老道士连招呼也不打领了钱就走,看模样估计这段时间在山水楼是看不见老道士了。
又是一天过去了,江莽离开京城满打满算已经半个月了。
他一点也不怀念那座京城,但也不知未来该去往何方。后巷从富贵人家跑出来的野猫也是如此,终得自由,又始终不见大自由。
怪不得那烂好人那么喜欢多管闲事。
江莽轻笑了声,看着窗外依旧有着不少画舫的庆阳河久久不能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