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眼睛一直没离开给其他人剃胡子的那名患者。
他的身材还算健壮,照比我们屋子里的这群老弱病残简直天壤之别。他的个头看上去也比我高,目测能有一米八以上,不到185的样子。
他的动作干净利落,不一会儿的功夫,屋里的所有患者就都剃干净了胡子。
“哎!”
我叫了他一声。
他正好走到我身旁问道“干嘛?”
他的声音不算太粗,但是鼻音有些重。至于他的长相嘛,是那种需要见三次以上才能记住的普通人。
“你叫什么?”在精神病院里我迈出了社交的第一步。
“王世超,你叫啥?”他眉眼带笑,似乎很高兴我这么问他。
“我叫王思宇,真巧啊,咱俩都姓王。”我活了三十几年,怎么都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跟一个精神病套近乎。
“本家,哈哈哈哈本家。”他边说笑着边走出了房间,可能又去干别的什么活了。
我扭过头目送他走进了食堂,偶然间,我的目光跟我身后的男护士的目光碰到了一起。
他是一个陌生的面孔,既不是志强,也不是龙哥,更不是那个打了我的牛哥。
一想到牛哥,我就气不打一处来。自从上次他打完我,我就一直再也没见到他。
我记着他打完我之后手就骨折了,也许休了病假。想到这我便问道跟我目光相对的男护士“护士,你们那个牛哥哪去了?”
我小心翼翼的询问他,现在的我已经不敢再提及什么他打了我的事情。因为在他打了我之后,这件事就如同石沉大海一般毫无消息了。
我怕一旦我轻易提起,又会遭遇扎肌肉针的风险。我只能小心翼翼打探着牛哥的消息。
“问这干嘛?”男护士果然没好气儿的回了我一句,我已经猜到他会是这个态度。
“我不干嘛,我记着上回他打完我手好像骨折了,想问问他手有没有事儿。”我的内心虽然记着仇,但我一定不能轻易表现出来。
“你还挺关心他的,他住院了,手还打了石膏,养病呢。”他的每一个字都触动着我的心灵,我也获取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第一点,牛哥没有因为殴打我而坐牢。
第二点,我的妻子有可能还不知道发生在我身上的殴打事件,但这种可能性很小,因为护士长之前说过,发生了这种事一定会通知家属。
第三点,我的妻子在知道了发生殴打我这个事儿之后并没有把牛哥送进牢里,只有一个解释,她们应该是达成了某种和解。
这样想来就合理多了,她收了牛哥的钱,达成了和解协议。牛哥因此没有坐牢,而我的妻子也获得了利益。
想到这里我苦笑了一下,我挨了这一顿胖揍,竟然被她兑换成了现金。
一阵痛意撅住了我的心,我已经欲哭无泪,她都能把我这个正常人送进精神病院里来,还有什么事是她办不出来的?
她甚至都不曾来看我一眼,我脸上的伤还没完全恢复,掉了的牙也已经回不到最初的模样。
而此刻我千疮百孔的心里也已经种下了仇恨的种子……
这不是因爱生恨,我们之间早已经没有了什么狗屁爱情。去他娘的狗屁的爱情!
我的心里和脑海里波涛汹涌,我努力压抑着它,以免爆发出来造成不可预估的后果。
“二哥,水热没热!?”食堂那边再次传来了声音。隐约听到走廊的尽头一个浑厚的男声响起“热了!开始洗澡!”
一通“啼哩吐噜”的脚步声,患者们剃完胡子后从食堂里回到了各自的病房。
我扭着头看着门外乌央央的人群,又是一阵感慨。
这么多精神病跟我在同一屋檐下,让我没想到也不敢去想的是,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将会跟这一群精神病朝夕相处。
“把拖鞋都换上,都去洗澡了!”护士的声音回荡在走廊和病房里。看来这里的患者所有的吃喝拉撒,日常生活起居都是在这里面进行的。
我回头问身后的男护士“护士,我是不是也得去洗澡啊?”我多么希望他回答我“是”,然后给我解绑。
但是事与愿违,他冷着声音说“你不用洗!”
我的希望再次破灭。
“罗亮让你那屋能动弹的患者都去洗澡!”一个老太太模样的女护士在护士站冲着我们这屋喊着。
她的样子比那个护士长的年龄还要老很多。
“知道了,甄姨。”男护士回应着老护士的话后冲屋里喊到“能动弹的起来去洗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