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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星空与大地

橄榄情深 无限红叶 5780 2024-07-06 14:58

  指导员的房间平时非常整洁,现在却变得一片狼籍。后面窗户的玻璃被砸碎了几块,蚊帐上有好多泥巴,床头还有一个沾满泥巴的酒瓶,地面上有许多石块、泥块等。

  “大家都看到了吧?”指导员铁青着脸色,冷冷地说,“这些东西是今天早晨五点多从围墙外飞进来的。当时我正巧不在,不然免不了头破血流呢!农民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大家再向围墙外看看就明白了。”

  指导员打开窗户,从窗户向外望去,围墙外面就是农田,地里的玉米正茁壮成长。围墙边的农田里,散落着一些啤酒瓶、包装袋等杂物。指导员指着那些垃圾说:“这都是我们扔过去的!有个别战士就是不自觉,我们开会说过多少遍了?不要往外面扔垃圾,外面就是农田啊。污染环境且不说,砸到人怎么办?现在农民对我们报复了,他们又把垃圾扔了过来,人家也是忍无可忍啊。我们辛辛苦苦地搞警民共建活动,但是,和谐的警民关系都让个别战士给破坏了!”指导员气得脸色发白,“各排带回,大家好好地进行自查、互查,看看到底是谁扔过去的!哪个战士向外扔过垃圾,上午主动来找我承认错误!态度好我们既往不咎,如果不主动承认错误,等我查出来可不是这个说法了。另外,各班组织学习警民共建文件后,每人写一份警民共建的措施交给我!”

  回到班里,大家讨论了一会,事不关已,高高挂起,谁惹的祸谁去找指导员承认就是了。他们草草地写了个人措施,保证自己不犯这类的错误。有几位战友写不出来,或者是不想动脑筋写措施,就让夏之阳代笔。夏之阳大同小异地写了三、四份,让他们抄去了。班长看到后,笑了笑说:“你们都是什么态度,这才是真正的应付官差呢!”

  写好措施后,班长让战友们自学,看报纸。夏之阳拿来一期《解放军报》认真地读起来。他看到有一版刊登着《中国人民解放军义务兵服役条例》的文章,上面规定义务兵在第二、三年内,有十天的探亲假。夏之阳看到后很高兴,他拿着报纸给班长看,班长让夏之阳给战友们读了一下这方面的规定。战友们认真地听着,并热烈地讨论起来。

  “太好了,明年我们就可以请假回家了。”徐友兴奋地叫道。

  “第二年的战友还没有回过家呢,你就想回家?”王斌提醒他说。

  班长看到战友们的兴奋劲儿,微笑着说:“并不是说每一个人有事没事都可以回家,要有充分的理由才可以请假。”

  “我父亲病了,指导员都不让我回去!”老战友吴朋有点闹情绪地说。他马上要退伍了,什么荣誉也没有得到,情绪一直很低沉。他平时就喜欢发牢骚,军事训练和政治学习都是吊儿郎当。他的军事素质很好,让新战士们羡慕不已,但他消极的工作态度却让人不敢恭维。班长也不太严格地要求他,只要不出事就行了。

  接到总队命令,中队将派出十五名军事素质、政治素质过硬的战友,配合厂保卫科,执行一次长途的押运任务。中队领导经过认真研究,决定派副队长带队,以班骨干为主,还有几位平时表现优秀的老战士,组成押运特别小组。战友们出发的那天早晨,微风轻拂,雾气蒙蒙。全中队的战友以及中队领导,在警营前集合,为他们送行。副队长带着十五名全副武装的战友,在营房前列队,他们手握寒光闪闪的钢枪,胸前带着五个满载的子弹夹,个个威风凛凛。

  队长和指导员对他们讲了话,再次强调注意事项,以及押运任务的关键点,并预祝他们圆满完成任务。然后,副队长一声令下:“出发!”

  “敬礼!”留队的战友向他们敬礼送行,直到押运的战友消失在晨雾中。

  执行押运任务的战友走后,执勤工作更紧张了。有些快退伍的老战友,心理上自然放松了要求,个别人抱着混日子的思想,得过且过。这样以来,执勤的重任几乎全压在新战友和骨干的身上。

  几天后,老战友吴朋家里来了一封电报,说他父亲病重了。中队领导考虑到现在的实际困难,暂时没有批准他回家探亲。去市区夏季执勤和押运的战士都没有回来,中队的人员很紧张,有时战士们一天要站两班哨。中队领导苦口婆心地劝他晚几天回去,吴朋虽然没有办法,情绪却更加低落了。看到他的精神状态,领导只好给他十天的探亲假。他十五天后才归队,原来他父亲病故了,更不幸的是,在探亲假期间,出现了意外事故,他的腿被砸成骨折。看到他走路一瘸一拐的样子,战友们都很同情他。在排长的提倡下,夏之阳以团支部委员的名义发起募捐活动,战友们积极响应。有的出一元,有的出五元……吴朋拿着战友们的捐款,感动得流下眼泪。

  不过,同情归同情,超假不归队是严重的违纪行为。中队领导上报大队,给吴朋警告处分一次。

  战友们远离家乡和亲人,思乡之情是难免的。但军队毕竟要纪律严明,当情感与军纪发生冲突时,只有严明军纪,部队才能成为时刻保持战斗力的钢铁集体。

  星期天,战友们多数在打扑克娱乐,夏之阳和孙宏主动来到炊事班帮厨。在炊事班长的安排下,他们兴致勃勃地坐上汽车,到区上为中队食堂拉大米。

  来到粮店后,司机说要维修一下汽车,叫他们等一会,夏之阳和孙宏正好趁此机会到处转一转。离粮店不远,有一个很大的科技馆,他们看到有许多人出出进进的,手里还拿着书。科技馆的大门旁,贴着一张海报,看后他们才知道原来科技馆正举办特价书市。夏之阳高兴极了,一个书痴看到书市,真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样。他和孙宏一起挤进人群,宽敞的大厅里,人山人海,各种各样的图书,摆满书架。夏之阳贪婪地看了一本又一本,都是他渴望读的书,可惜身上没有带钱,他只有干着急,看着别人抢购。

  转了一圈,孙宏拉一下夏之阳说:“走吧,别耽误了正事,下午我们请假再来。”

  只能如此了,夏之阳无奈地离开书市。吃过中午饭,夏之阳带上仅有的几十多元钱,拉着孙宏一起向指导员请了半天的假,直奔书市。

  虽然到了下午,书市里的人仍是很多。夏之阳在书架旁认真地挑选着,他看到一本厚厚的、精装影印的《唐诗品汇》,那古色古香的字体和排版,一下子深深地吸引了他。他毫不犹豫地付了钱,又专心致志地挑选其他的书。突然有人扯了他一下,他回头看到一位约有六、七十岁的老大娘,满头银发。她满面笑容地问夏之阳:“小同志,这本书放在哪个书架上?我也想买一本。”她指了指夏之阳手中的那部《唐诗品汇》。夏之阳热情地带着她来到那个书架前,老人高兴地连声说:“谢谢!谢谢!”。

  夏之阳充满敬意地看着老人,她这么大年纪了,还如此爱书。自己这么年轻,更应该珍惜时光,好好读书了!

  他又来到其他书架前,看到一套上、下册的《雨果诗集》,也买了下来。高中时,他曾为雨果的《悲惨世界》痴迷。雨果的小说有诗一样的语言,有对人类深沉的爱,雨果的诗歌一定会更加优美,他要利用业余时间,好好地研读。

  “夏之阳,这里有一本好书呢。”孙宏叫了他一声,夏之阳走过来,看到孙宏手里拿着一本《新闻写作基础》。夏之阳如获至宝,用剩下的几元钱买下来。

  夏之阳抱着沉甸甸的四本书,衣兜里虽然空空如也,可心里特别高兴。他又看看那么多好书,对孙宏说:“我们回去吧,没有钱买了,再看到好书只会心里不舒服。”

  孙宏也买了自己爱看的几部小说,他们依依不舍地挤出人群,离开了书市。

  坐公交车的钱也没有了,反正时间还早,他们就顺着繁华的大街,向中队部走去。M区有一个开放的公园,听说里面很漂亮,满是各种各样的菊花,此时正值菊花盛开。路过那个公园门口时,孙宏说:“出来一次不容易,走,我们进去玩玩,反正还有时间。”

  进入公园,一座结构精巧的石拱桥横卧在清澈的小溪上。小溪两边栽着高大的垂柳,在秋风的吹拂下,垂柳长长的、柔软的枝条轻轻摆动。有的枝条直垂到水面上,阵阵微风吹来,水面上荡起片片涟漪。过了小桥,是一大片盆装的五颜六色的菊花,红色的、白色的、黄色的……在阳光下怒放。花匠们把菊花摆成“庆祝•十一”的字样,还有鲜艳的五星红旗图案。他们围着花坛欣赏了一会,走到不远处的一张条椅上坐下来。太阳渐渐偏西了,公园里的游人很少。阳光下,苍绿的树木,青青的小草,盛开的鲜花,还有公园独具匠心的布局,让人流连忘返。

  夏之阳坐在条椅上,翻看着刚买的那部《唐诗品汇》。孙宏笑着说:“真是个书痴,面对眼前的良辰美景,你也看得下去?”

  “唐诗是中国文学的瑰宝啊,写得太好了!”夏之阳感叹地说。

  “我看你有诗人的气质,好幻想。”孙宏开玩笑说。

  夏之阳合上书,望着天空,思绪仍沉醉在唐诗的意境中。俗话说,二、八月看巧云,蓝蓝的天空中,几朵洁白的云彩呈现出迷人的倩影。“现实有时是枯燥无味的,思想的海洋才趣味无穷,让人沉迷。”他悠悠地说。

  孙宏听后摇摇头:“我看你不适合搞新闻写作,倒适合写诗。”

  夏之阳喜欢读书,喜欢舞文弄墨,领导就让他学习新闻写作,发挥其长处嘛,可他真正的爱好还是文学,写新闻稿件真是强人所难。学习新闻报道快一年了,为了不辜负领导的期望,他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新闻理论的书他看了无数遍,那些理论的东西他几乎可以背出来。但正如歌德在《浮士德》中所说“理论是灰色的,生活之树常青。”没有活生生的素材,或者说发现不了有价值的新闻素材,光有理论有什么用?思想整天漂浮在生活之外,天马行空,能写出新闻作品吗?

  “你爱学习,爱思考,有理想,有抱负,我很佩服你。”孙宏说,“你以前发表过文学作品吗?”

  “没有。不过,无论能不能发表作品,我都永远不会放弃写作的,总有一天我会写出有价值的作品。”

  “我也喜欢文学。上高中的时候,有时读小说入迷了,都忘记了上学。”孙宏笑笑说,“我的家乡有许多荷塘,荷塘边的垂柳比这里的还要高大。星期天,我常常坐在柳荫下读一天的小说。不过,现在读小说的人越来越少了。”

  国庆节快到了,指导员找到夏之阳,要他认真出一期黑板报。指导员给他出了几个题目:《中国人民站起来了》、《光辉的历程》、《鲜血浇出自由花》、《国旗下的卫士》等。

  “保证完成任务!”夏之阳认真地听着指导员的安排,高兴地说。在报纸上不能发表作品,出个黑板报还是可以的,他自负地想。指导员笑着看看他,点点头。

  中午,战友们都在午休,夏之阳躺在床上,想到指导员布置的任务,思绪不由自主地飞翔起来。按照指导员规定的内容,他奋笔疾书地写着。中国人民经过浴血奋战,终于推翻了压在身上的三座大山,取得了辉煌的胜利,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了,中国人民在世界上可以扬眉吐气了。但未来的路更长,更艰难,要真正地改变人们的思想,使中华民族走上复兴之路不是容易的。在前进的路上,一定会有很多的迂回曲折,这就需要战无不胜的军队保驾护航……夏之阳随心所欲地写着,感到心情特别舒畅。他写起新闻报道来,总是顾虑重重,要考虑编辑们的意图,又要顾及部队的影响,写起来畏手畏脚,语言也干瘪无味。一旦放开手脚,写喜欢的东西,反而文采斐然。可这样任性的写作,哪个报纸的编辑会欣赏呢?只能在中队的黑板报上发表了。

  每天休息之前,夏之阳总会在日记上随心所欲地写上几行。写作对他来说,不是为了名利,不是为了任务,只是排遣内心的郁闷,享受思想的快乐。

  写好指导员命题的稿件后,夏之阳和孙宏利用中午休息的时间,完成了国庆节特辑的黑板报。孙宏的粉笔字写得非常好,他在黑板上抄着夏之阳写的稿子,赞叹地说:“写的不错,很有激情。”

  陆安是绘画高手,他根据文章的内容用彩色粉笔画了几幅画。他认真地看了看夏之阳写的文章,笑笑说:“很精彩,只是有点四不像,你写的到底是散文,还是诗歌?不过反正是出黑板报,只有咱们中队的同志读读,也不必苛求,战友们爱看就行了。”

  “十•一”放假期间,虽然不用训练了,但同任何节假日一样,部队进入战备状态。每个排里只允许一名战友外出。只要不外出,在营房里干什么都行。于是,打扑克成了战友们主要的娱乐方式,有时中队领导也参与进来。夏之阳很想静静地读书,他觉得沉醉在书里,比干什么都快乐。可有的战友看到他一个人默默地读书,总是叫他打牌,他又不得不凑热闹。有时打了半天的扑克,虽然排遣了寂寞,但夏之阳想到浪费了这么多的宝贵时光,他又感到可惜。最让他头疼的是有时心不在焉出错了牌,战友们会大发雷霆,面对这样的情形,夏之阳常常不知所措,心里特别苦闷。

  他宁愿去站哨,也不愿把宝贵的时光消磨在打牌中。为了躲避打扑克的烦恼,他除了应该站的哨,还主动地替别人站哨。一个人静静地站在哨位上,望着路旁青翠的香樟树,听着不知名的小鸟在树枝间鸣叫,他感到特别轻松、舒畅。

  有一天,外面大雨磅礴,无法训练,中队领导只好安排战友们自学。突然通讯员在二楼叫道:“夏之阳,你的电话!”

  夏之阳吃了一惊,谁会给他打电话?他匆匆跑到二楼值班室,抓起电话。

  “喂,你是夏之阳吗?我是总队宣传股的。最近写报道没有?”

  “报告首长,写了几篇。”

  “只要坚持写就好,起码可以让上级领导了解基层的情况嘛。听说你们中队押运任务完成的很出色,请你介绍一下这方面的情况好吗?”

  夏之阳怔了一下,什么情况?他没有去押运,直到现在还感到遗憾呢。他只知道副队长带着十五名战友,用十七天的时间完成了押运任务。他还听战友们说,路上经过许多长长的山洞,吃了许多的苦。有时火车经过山区,车速特别慢,竟有人扒火车。战友们也搞不清那些人的意图,只好对他们进行严厉的威吓。完成任务回来的路上特别舒服,除了吃饭就是睡大觉……夏之阳心里很羡慕他们呢。

  他简单地向总队的同志汇报一下,就挂断了电话。

  几天后,在《人民武警报》上,夏之阳惊奇地看到一篇很长的通讯,写的正是他们中队押运的事迹。通讯写的非常精彩,作者就是向他了解情况的总队干事。

  夏之阳很后悔,为什么自己没有总队干事那样的新闻敏感呢?整天乱写一通,而发生在身边有价值的素材却视而不见,真是身在宝山不识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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