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宇的一生可以用一个词来概括:
流浪
他五岁那年,因为他母亲的疏忽,他被人贩子抱上了开往异乡的车。
五岁到二十岁,他没有享受过与同龄人一样的待遇,教育,娱乐,社交,都与他无关,他所做的一切,都为了能有下一顿饭吃,殴打辱骂虐待,人贩子可不管他的死活,在他们眼里,周宇只是一个赚钱的工具。
二十七岁,有些人已经走上荧幕,有些人已经事业有成,有些人已经有了一个家,周宇呢,他在繁华的市中心,热闹的街道上,用浑浊的眼睛看着行人,拖着他沉重的身躯,走到人们面前,说出一句:“行行好吧。”他收获的可能是入碗的一枚钢镚,也可能是鄙夷的眼神,更可能是恼怒的咒骂。
他早就习惯了这种生活。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
他很迷惘。
流浪的人通常不喜欢说话,他们与周围的人没有过多的联系,语言对他们来说是谋生的工具,只要说出那几句讨好的话,也许就能收获下一顿的饭钱,可能有同伴来和他们聊天,但聊天的内容也仅限于今天收获了多少。
周宇连同伴都没有。
流浪的人没有事可做,当一天的饭钱挣够了,他们就会坐在自己的纸箱里思考,没有受过教育的人,思考的也与常人不同,也许坐在垃圾堆的人,比梵高还有才华,抑或是有着极高的数学天赋,但是这些都无法改变他们的命运。
周宇也会思考。
当夜幕降临,繁星点缀夜空,他会躺在收破烂时翻到的破旧被子上,抬头望着星空,他在想什么呢?
自古以来,人们就喜欢仰望星空,地球之外的事物总是能激起人们的好奇心,不只是美观,闪烁的星星还能带给人们思考。
没人知道,周宇想到的,是去月亮上收破烂。
很可笑吧,可是这是一个流浪汉所能想到的最浪漫最有意思的事。
太阳升起,从梦中醒来的他,又要开始一天的乞讨生活。
他背起麻袋,迎着朝阳,走到街边,从麻袋里面掏出他的不锈钢碗。“行行好吧。”这是他一天的第一句话。
日暮时分,看着落日,收拾好东西,向着他认定的最后一位乞讨对象晃了晃他半满的不锈钢碗。“行行好吧。”这是他一天的最后一句话。
“哐哐。”摇晃着他一天的收获,周宇心满意足地喝起了酒:这是他从垃圾桶边捡到的半瓶剩酒。酒精迷糊了他的视线,他看到了朦胧的夜空。街边的路灯亮了,城市也随之开始闪耀,又是平常的一天,明天也会这样平常吧。周宇突然有点恼怒,他想起了自己的梦想,这样一天挣个几十块钱,怎么才能实现自己的梦想呢。他摇晃着身躯,走到桥边,他向下看,那也是一片星空,倒映在水中的星空。“是不是跳下去也能飞到月球上呢。”他想着。
想着想着,他将脚抬起,手脚并用,爬上了桥边的栏杆。站在栏杆上,他俯视着水中的星空,努力地寻找他梦寐以求的月亮。他找到了,调整位置,一跃而下。“呼噜噜噜。”周宇在水中扑腾了几下,可他不会游泳,很快他整个人都浸入了水中,哪还有他的月亮呢,他只感受到眼前的一片漆黑,冰凉的水不断地向他的鼻孔和嘴中灌去。
这好像是他人生中第三次洗澡,他想。第一次,是他刚出生时,护士给他洗去身上的污垢,庆祝他来到这个世界上,他并不领情,号啕大哭。第二次是他还有一个家的时候,他在父亲温暖的臂弯里,享受着清水的冲淋,泡沫四溅,他开心地笑了,笑声如银铃般悦耳。
“我的月亮呢。”周宇不甘心,他拼命地在水中挣扎。他的手触到了一个圆形的物体,他摸到了圆形物体上一个凸起的按钮,按了下去。
周宇眼前突然变得明亮起来,他能明显地感受到他的身体正在脱离水面,快要窒息的感觉消失了,耳边传来嘈杂的声音,他慢慢的睁开双眼,眼前的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周宇正拉着一个人的手,向一家超市走去。“这是。。。”周宇对这里有着说不出的熟悉。“今天想吃什么呀。”周宇抬起头,向上看去,他看到了母亲温柔的笑容。母亲悦耳的声音在他耳中回荡,那样的不真切。周宇呆住了,他伸出手想去触碰母亲的脸,母亲笑着将他的手轻轻拨开:“进了超市,可不许调皮哦。”他的心被强烈的震惊与喜悦所占据了,久久无法平静下来。如果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他就回到了他五岁那年,那个他命运的转折点。几十年的流浪就像一场梦,而如今他终于要醒来了。
周宇看向他的左手,手臂上被人贩子用烟头烫过留下的疤痕消失了,唯一能印证他流浪生活的,是他手里紧紧攥着的一块怀表,表面还残留着水渍。周宇仔细地观察着这块表,这块表只有一枚指针,它的刻度也很奇怪:是一到二十二。此时表的指针正指向二十二。端详了一会这块把他从流浪中解脱出来的表后,周宇把表收进兜里,紧紧地拉着母亲的手,因为他看到了那个人贩子,正把不怀好意的目光投向他。
满载而归,他吃到了奶奶做的饭。吃着吃着,他觉得眼眶有些湿润。“怎么了孩子,是不是烫到了。”奶奶的关怀如阳光般温暖,他摇摇头,大口大口地把饭菜往嘴里送。“我本来是吃不到这顿饭了。”他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