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飞逝,一眨眼,已是三个月过去。
钟湛躺在草坡上,叼着一根草嚼着,微风吹斜了长长的夏草,正好遮掩住了他的身形。
“校尉,敌情已经探明,辽军游骑五十余人,不上六十,均是轻骑。”一个斥候悄无声息地从草丛中溜出来禀告。
漠北铁军团的军职,从低到高依次为:士卒、屯长、行军司马、校尉、都尉、中郎将、将军(统帅)。斥候营的最高职位为斥候营都尉。钟湛现在是斥候营甲队校尉,卢宇是斥候营甲队正行军司马,张华是斥候营甲队副行军司马。
钟湛轻声道:“武器如何?”
“每人两张弓、十来支箭、一柄长刀。”
“有多远?哪个方向?”钟湛又问了一句。
“正东方向,不到二里路。”
钟湛“呸”地一声吐出那根嚼烂了的草,爬起来,左手习惯性地握紧了配在左肋下的长刀,眼中寒光一闪:“通知兄弟们,集合,准备,干他娘的!”
分散在各处草丛中的一百人迅速集合。
钟湛道:“张华,你带着二十人去诱敌,把他们引过来,远远地骂几句、放几箭就好,别冲动。引过来后迅速归队,大伙儿一起发射破甲弩,发射一波,然后张华带着三十人向东包抄他们后路,卢宇带着三十人向北包抄,我带着四十人挡住西路。包围之后,大伙儿一起放暴雨连弩,有跑的就用破甲弩射杀,把箭放完就用刀拼杀,记住了:不要放跑任何一个敌人!”
“是。”众人点点头,轻声回答。
“子玄,某去也!”张华向钟湛拱了拱手,翻身上马,带着二十人向东而去。
钟湛冷冷淡淡地下令:“埋伏好,弩箭上弦,张华归队后默数三个数,然后一起放箭。还有,如果条件允许,不要伤害到敌人的马匹,前提是,不准有人出现伤亡的情况下。”
半晌,张华带着二十人狂奔而来,五十七八骑辽军游骑大声喝骂着追袭过来。转过一个草坡,张华等二十人迅速钻进草丛归队。
辽军游骑也跟着转过草坡,一脸迷茫:眼前只有一大片小树林,树林前就是一圈半人高的青草。
他们在迷茫着、懵逼着,漠北铁军团斥候营甲队的斥候们已经同时在心中默默计数。
“一!”
破甲弩的弦,绷得紧紧的,那是如果长时间不发射就会损坏的那种程度。
“二!”
辽军游骑在交头接耳,觉得人可能躲进树林里,他们在讨论要防止埋伏而放火烧林还是直接进去搜。不管是选择哪一种,他们都已经下马了,而且很“体贴”地把马匹牵到后面草坡上去,并且系上了马绊子。
斥候们的手心、后背一阵发凉,汗水在聚集,不停地、无声地流淌。
“三!”斥候们的心中,同时响起这个在平时再正常不过、此刻却异常重要的数字。
“嘣!”弩箭发射,声音整齐得几乎是同时扣下扳机的。
辽军游骑们不愧是草原上的健儿、马背上的民族!几乎同时,朝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
然后,他们看到了——一支支尺把长的弩箭,闪烁着青光的钢铁箭头在他们的眼中不断地放大……他们呆滞了。
“噗!”平均每四支弩箭刺穿一个辽军游骑的身体,二十多个辽军游骑被射成了马蜂窝——或者说,是筛子——其余的一半能够活着,是因为他们站在后面。
然后,这些幸存者呆滞了一会儿——或许是两会儿——就悲剧地发现,他们已经被三面包围了——东面,张华带着三十名斥候;北面,卢宇带着三十名斥候;西面,钟湛带着四十名斥候;南面,那一大片小树林,穿过小树林继续向南,不出二十里路,就是漠北铁军团大营……
斥候们默默抬起了手中的暴雨连弩。
辽军游骑的幸存者们,绝望地拔出长刀,准备殊死一搏。
“放箭!”一声淡淡的喝声响起。
“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万箭齐发!箭雨遮天蔽日。
辽军游骑们,徒劳地挥舞着长刀,企图格挡一些箭矢——特别是射向要害的箭矢。
还剩下一十八个辽军游骑还能够举起长刀。
他们顾不上马匹,一咬牙,挥舞着长刀冲向东方。
他们用契丹语言大声嘶吼着:“挡我者死!挡我者死!挡我者死!”
钟湛的眼中,多了一丝敬佩: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好汉子!大秦军队的士兵若有五成这样的好汉子,何愁天下不定?
但是,敌之英雄,我之贼寇。正是因为他们是好汉子,所以更不能让他们逃脱,那样的话对大秦的威胁更大。
“换刀!冲锋!绞杀!”钟湛果断下令道,他率先拔出了长刀。
“唰!”斥候们纷纷拔出长刀。
双腿发力,一夹马肚!
胯下的战马,如同离弦的箭一般,暴射而出!
马速很快,钟湛能够听到风“呼呼”地从耳边刮过。
一个辽军游骑——大概是屯长或是行军司马之类的——敏锐地察觉到了有人在背后追来,果断回身,挥刀劈去——朝着战马的脑袋。
钟湛将长刀递交到左手,架住了那个辽军游骑劈来的长刀,右手迅速抽出另一把长刀,借着马速,冲了过去——右手的长刀正好划过那个辽军游骑的脖颈。
鲜血飙飞狂喷,喷了钟湛一头一脸,腥臭的人血味道直刺他的鼻腔。他毫不在意,左手的长刀入鞘——为了空出左手——右手的长刀轻轻一挥,一颗满是鲜血的头颅就被劈下,飞上半空,左手伸出,随手接过,挂在腰带上。
钟湛抹了把脸,纵马冲向另一个辽军游骑。
那个辽军游骑心一横,挥刀斩向钟湛腰间,希望他变招回援,自己就可以争取到逃跑的宝贵时间。
钟湛森然一笑,不变招,长刀依旧劈向那个辽军游骑的脖颈:想逼老子变招?老子就以伤换命,看你是要命还是要老子受伤?
那辽军游骑一惊,没想到钟湛如此刚烈,急忙撤招收刀去搭救自己的脖颈。
那辽军游骑的刀刃及时挡在了脖颈上,阻拦下了劈向他脖颈的长刀。
钟湛冷笑一声,右手手腕一转,刀刃一翻,刀锋斜斜向上劈去。
那辽军游骑想要回援已经来不及了。
大好头颅,被斜斜劈成两段。
鲜血淋了钟湛一身,他却在笑,仰望苍穹,长刀举起,斜指天空。
战斗已经结束了,其他人和钟湛一样,也在笑,他们也不约而同地举起长刀,斜指天空。
他们所有人的心中,同时吼出四个大字:大秦万胜!
他们打出了斥候的威风,维护了斥候的尊严!
谁说斥候低贱卑微?
一百余骑斥候,剿灭辽军游骑精锐五十余人,敌军全军覆没,我军无一伤亡,还收获战马七十余匹。谁能做到?(注:秦军对阵辽军,通常战损比是三比一甚至五比一)
钟湛收刀入鞘,下令道:“牵了战马,把他们的甲胄武器扒干净,尸体就挖个坑放火烧了,不要造成瘟疫,砍下头颅带着。然后咱们回去。”大秦不缺马,但主要来自故燕国一带,而且马匹的质量比辽国的契丹马匹差得多。
这是钟湛第三次上战场。前两次,共斩首一百五十级。
钟湛看了看一地的尸体,都是精锐。
张华和卢宇一左一右勒马停在钟湛身边,看向钟湛的眼中再次充满了敬佩。
三次指挥作战,均是大获全胜,己方无一伤亡!一共斩首二百余级。
这是什么战绩?
未来史书上将会如何描述钟湛呢?
“……湛于漠北边境,屡历战事,均大胜,大破敌,有名将之姿……”吗?
那可不得了!上一个“有名将之姿”的人是谁?那是数十年前,故燕国的白衣战神、长白军统帅、景王爷洛天邪!史料记载:洛天邪原名燕别沁(别沁的笔名来源于此),和燕末帝燕别翎是双胞胎兄弟,因受异母的三皇兄迫害,被从皇族谱中除名,改名为洛天邪,前往辽东参军,从此一步步走上巅峰,成为战神。那可是能够纵横辽东无敌手、灭亡故晋国的存在!甚至有传言说:若不是洛天邪被故燕国末帝燕别翎迫害而死,一统天下的当是燕国!数十年来,多少将领都以洛天邪为偶像和目标——当然,没有人能够超越他——即使洛天邪算不上古今史上第一名将,那也绝对是五国时期第一名将!(注:五国时期,即东齐、西秦、南楚、北燕、中原晋五国共分天下时期,这种状况持续了二百多年。此期间著名名将有纵横辽东、灭亡晋国的洛天邪,晋国小公主、秦国一统天下的第一统帅、巾帼不让须眉的百里琦音——此人在灭亡燕国、处死燕末帝燕别翎后自尽身亡,据说是为洛天邪殉情而死——英年早逝、洛天邪的提拔者、燕别翎的二哥、燕灵帝的二皇子燕别绝等等)
漠北铁军团大营。
一骑快马飞奔而至,大声狂吼:“捷报!斥候营甲队于正北二十里外歼灭辽军游骑精锐五十余人,敌军全军覆没,我军无一伤亡!”
杀敌五十余,不算什么。但是以一百轻骑歼灭五十精锐游骑,还能够无一伤亡,那就强大了!
大营内,一阵欢呼!特别是斥候营的士兵们。
司马轲羽听着那一阵阵的欢呼,脸一沉,低声道:“他又立功了。”
帐篷内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此人有名将之姿,不能让他成长起来,尽快扼杀他。”
司马轲羽愕然,道:“名将之姿?他有这么强吗?”
那个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要小看他,他和数十年前的那位是同一个层次的,就算是不如,也是相去不远的。”
司马轲羽问道:“他如此强大,为什么不把他招揽到麾下,让其为我们所用呢?这样不是更好?”
“你以为他为何连续五次会试都考不过么?就因为他在长安城五年,自诩清高,是个不识五侯门的存在!不然主人也不会动用力量让他屡试不中。没想到他在用兵一道也有如此造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