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在旁边一言不发的莫非和李裁相互看了一眼，依旧保持着对袁园讲述的尊重，负责的履行着两个友好的倾听者的职责。

　　最后，还是蔡阿姨出来，将袁园扶回了房间，莫非和李裁也知道，他们该是要被送客了。

　　蔡阿姨出来后，对他们说，

　　“谢谢你们能来看她，其实，我也只是尝试让她出来见见你们，要知道，这些天，他谁都不见，我记得她曾经对你评价很高，而且，你又是袁教师非常喜欢的学生，我才让你们进来的。”

　　“您的意思是说，这些天她不见任何人？”莫非问道。

　　“是的，葬礼回来的时候，就不再见人了。就连白医生也不见。”

　　这倒是让莫非感到一些意外，他接着问道，

　　“那白医生这几天来吗？”

　　“来了，天天来，但是，都被她拒之门外。哎！”蔡阿姨说着，摇了摇头，随即，又说道，“如果方便，你们不妨这两天经常过来，虽然，我知道，这也许让你们很为难，但是，我想能出来见见人，对她多少有些好处，可怜的孩子，她太难过了，我担心她会生病，特别是心理上，所以，你们能过来让她说说话，这样，我想会好一些。”

　　“哦，好！对了，蔡阿姨，我想问一下，凯文的珍妮•怀特女士，不知道她来过没有？”

　　听到莫非这样问，蔡阿姨愣了一下，接着摇了摇头。

　　莫非不知道是她没听懂，还是珍妮没来过。

　　“师姐和她关系很好的，她来国内了，没过来看过师姐吗？”

　　“没有。”蔡阿姨说道。

　　“哦，好，我知道了，我们这两天会经常过来的。”

　　“那太好了。”

　　“对了，蔡阿姨，袁教授怎么样？”

　　“他，他，完全瘫痪了。”蔡阿姨一脸愁容的说道。

　　“完全？”莫非不解的问道。

　　“之前还能坐在轮椅上，现在，只能躺在床上了。”

　　“怎么会这样？”李裁插话道。

　　“就是突然之间，又发病了，当时都以为要，哎，还好，抢救过来了，不过，现在在医院呢！”

　　“医院？怎么没听师姐提起？”

　　“她已经自顾不暇了。”蔡阿姨说道。

　　“哦。”莫非轻轻的‘哦’了一声，他想到之前苗逸和自己说过师姐和袁教授微妙的关系，恐怕此时的师姐在心里更加憎恨袁教授了。

　　一旁的李裁没有放弃发表见解的机会，说道，

　　“那袁教授自己在医院没人照顾吗？”

　　“有，在重症监护，那里二十四小时有医生和护士。”

　　“可真够师姐一受的。”李裁说道。

　　此时，蔡阿姨轻轻的点了点头。

　　“蔡阿姨，袁教授在哪家医院，我想去看看。”

　　“哦，就是中心医院，不过，你去了恐怕也没什么用，就是你看到他了，他也不认识你是谁了！他在重症监护室。”蔡阿姨又摇了摇头说道。

　　“这么严重！”李裁惊讶的说道。

　　“是啊，也许，随时，嗨！”蔡阿姨又一次摇了摇头。

　　“好吧！蔡阿姨，那我们先走了，改天我们再过来。”莫非结束了这次不愉快的拜访。

　　莫非和李裁走出了袁教授家，两个人的脚步都比较沉重。

　　“怎么会这样，师姐，刚刚，我都吓傻了，那还是我认识的袁园吗？”李裁自言自语道。

　　“走吧，去医院看看袁教授。”

　　“哦，好，那，我们还买什么礼品吗？”还没等莫非回答，李裁接着说道，“人都瘫了，礼品给谁啊！”

　　莫非和李裁到了医院，很快找到了袁教授所在的病房，他们在电视屏幕上看到袁教授躺在床上，像是在睡觉，旁边的仪器表示他的肉体还存活在这个世界上。据医生说，他偶尔也会醒过来一会儿，不过，是没有什么规律性的。每天有个保姆样的人，会来一次，还有一位好像也是医生的人会来一次，其他人，也有来的，都是问两句就走了。莫非猜测，保姆样的人应该是蔡阿姨，医生应该是白鹤翔，其他人中，也许会有孟旭朝。

　　“我们能进去看看他吗？”莫非问道。

　　“这个，倒是可以，不过，你们一次，只能进去一个。”医生说道，“如果他醒了，不要让他太激动，时间，不能超过十分钟。”

　　“常老师，你进去吧，我，就不进去了。”李裁说着笑了笑。

　　莫非走到袁教授的床边，与刚刚从监控屏幕上看到的画面相比，此时，他眼前的袁教授更加显出一种死亡的临近，一想到刚刚看到袁园的样子，还有之前在他家里看到袁园对他的态度，莫非不由得心中感到一丝悲凉。

　　他走近袁教授，俯下上身，对袁教授小声说道，

　　“袁教授，我是常峰，我来看你了，你能听到我说话吗？”这是莫非不由自主对袁教授的一种关切，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只是觉得眼前这个老头，很需要这样的问候，他，太孤独了。

　　莫非看到袁教授的呼吸好像稍微急促了一些，这是标识他听到自己刚刚说的话了吗？

　　莫非扭头看了看旁边仪器上的数字，他也不知道那些都是什么，但是，很显然，那些数字有些正在发生着变化。

　　一会儿，那些数字又恢复了稳定。

　　莫非觉得，这可能就是医生说的醒了一会儿，此时，教授又昏迷了吧！

　　当他扭过脸看向教授时，他吓了一跳，袁教授此时的眼睛睁开了，正在看着他，这让他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接着，又上前一步。

　　他看到教授的嘴唇翕动着，好像是要和他说什么话，他忙又俯下上身，将耳朵贴近教授的嘴边，除了从教授急促起伏的胸口感到教授的焦急，他什么也没听到。

　　让莫非惊讶的是，教授的一只手抓住了他不经意扶在教授手边的手，在他的记忆力，教授的手早已经不受自己支配，他此时抓着莫非的手，分明十分有力。

　　莫非有些害怕，他担心此时教授的头脑是不清晰的，也就是说，目前的教授还是处在梦魇中。

　　“好了，教授，你好好休息，好好休息，你会好的。”莫非安抚着教授，尝试将自己那只被教授抓住的手从教授的手中抽出来，但是，很显然，教授不肯放手，身边仪器的数字在迅速的变化着。

　　忽然，莫非听到了教授嘶哑的声音，说道，

　　“救救我。”

　　随后，教授被昏沉的力量所战胜，抓着他的手松开了。

　　莫非知道，十分钟已经到了，他没有多逗留，他可以再来。

　　莫非出来之后，李裁急迫的迎了上来，问道，

　　“刚才怎么回事？我看到，”

　　“没什么，可能是梦魇！”

　　莫非此时也说不准，教授当时的意识是不是清醒，他刚才的那句‘救救我’是在央求每一个他可以抓住的人帮助他逃脱死神的眷顾，还是另有其含义。

　　本来自己和李裁来看袁教授，只是出于一种身为学生的礼貌，现在看来，这两天，他不只要经常去看袁园，也要来看袁教授了。

　　接下来的几天，莫非和李裁一边焦急的等待凯文的联系，一边在袁园和医院之间奔波，偶尔，袁园也不见他们，医院里的袁教授却再也没有过那天的那种举动，每次，莫非去的时候，他都睡得很沉。

　　这天，莫非和李裁又没有见到袁园，接着，转战医院。莫非走到袁教授床前，袁教授依旧睡得很沉，他像第一次来看他那样，说出了自己是常峰，教授依旧没有反应，看来，今天又要白跑一趟了。

　　忽然，莫非看到仪器上的数字开始快速的发生变化，他知道，袁教授又要醒了，他忙躬下身，果然，袁教授睁开了眼睛，但是，那眼神完全没有焦点，怎么会这样，莫非在袁教授的耳边说道，

　　“教授，我是常峰，我来看你了，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救救，救救袁园！”

　　说完，莫非看到身边的仪器上的数字急转直下，他吓得马上冲了出来，叫来了医生。

　　那些仪器上的数字又开始蹦跳了，这让莫非刚刚悬着的心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他刚刚的感觉真的很害怕，尽管旁边有李裁絮絮叨叨的陪着，但是，他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心很不舒服，仿佛要随时爆炸一样。

　　“可吓死我了！常老师，以后，我看，我们来看看就得了，你就别进去了，这万一当着你面教授去世了，可怎么办啊！”一旁的李裁此时满脸通红的说道。

　　莫非没有应声。

　　第二天，他们去看袁园的时候，碰到了苗逸，当他们被蔡阿姨引进客厅的时候，苗逸正拉着袁园的手，坐在袁园的身旁。此时的袁园却像是之前将眼泪都哭干了一样，并没有流什么眼泪，看起来像是一片深秋的树叶，随时都有坠落的危险。

　　莫非在犹豫，要不要将教授说的话告诉袁园。教授之所以说那些话，到底是是在昏迷的时候梦到了什么，还是真的在惧怕着什么，这些莫非都不敢确定。如果真的是在惧怕着什么，那带给他恐惧的是谁？看见眼前的袁园，显然是没有半点儿心思去打理画廊，珍妮将画展设在酒店难道是因为袁园目前的状况？莫非想到这儿，忽然想到了眼前的苗逸，如果袁园谁都不愿意见，那么，这个苗逸和自己一样，是个例外，这是为什么？为什么苗逸会和袁园关系这么好，常峰已经是袁园的师弟，如果说自己得到袁园的善待是因为袁教授的缘故，那么这个苗逸要比常峰还晚两届，从她从事的职业来看，怕是之前并没有什么成为画家的想法，最多就是爱好而已，为什么袁园会对这样一个在专业上相对有些平庸的师妹如此信任和倾心，就袁园的身份和地位，在蓝城有几个女性好朋友应该不难，为什么这样一个小师妹会得到她的专属照顾，居然还为她和常峰的复合制造机会。

　　莫非有了一个想法，从教授家出来的时候，莫非很礼貌的为李裁和苗逸再度做了介绍，李裁也很礼貌的留了苗逸的电话，并且，用手机将对方设置了好友，李裁得知苗逸是一家商场的策划经理，很是兴奋，毫无保留的说出了自己是一家体育用品连锁店的少东家。

　　莫非第一时间和李裁说了他的计划，李裁很兴奋的接受了任务。